第七十章

　　这一天, 艾莎带米栗去了很多著名景点, 说是著名景点，米栗大部分都没听过。不是她孤陋寡闻, 实在是这边的世界跟她原来所处的世界差太多了, 哪怕国名和城市名一样, 市里的标志性建筑也完全不同, 多半是作者在写的时候自己瞎编的。

　　这样一来, 好的方面是米栗觉得还蛮有趣的，要不是此行还有任务在身，她很愿意再多探索一下这个全新的世界。不好的一方面也很明显，这里的街道环境她是真的一点都不熟。

　　米栗从前读书时交换的大学就在这座城市, 一有空她就跟同学四处转悠, 不敢说大街小巷都很熟，但起码也有个大概印象。在听秦瑶说要来这里的时候她还想着这次能借助点地理优势, 事实证明她还是低估了作者胡编的本事。

　　米栗买了份本市的旅游地图拿在手上边走边看，出来玩的, 手上拿份地图看看也很正常, 倒不至于引起跟踪者的警觉，只是——

　　这怎么可能在短时间里记得住啊！！！

　　她又不是电视里演的特工，什么东西都是过目不忘, 任务城市的每条路都能了然于心。让她对着地图找到怎么去某处的路还行，要是把地图一扔，面对车水马龙的街道和看上去长得都差不多的建筑，米栗还没有晕菜全凭自己并不是路痴。

　　可万一遇到紧急情况……

　　米栗想象了一下她跑一条路看一眼地图, 边跑边看、边看边跑的样子……

　　那画面实在太感人，如果这样敌人都没有追上她，那一定是被她这么逗比的样子笑趴下了。

　　“别看了，万一遇到危险你跟着我就行了，我的另外两名同事会设法把人拦下来的。”艾莎指了下街角的一家咖啡厅，对米栗说：“走累了吧？去坐会儿？”

　　“行。”米栗没什么意见，反正她的任务就是跟艾莎瞎逛。

　　两人进了咖啡厅，找了个靠窗户的位置坐下。

　　“跟着咱们的人进来了吗？”先前去的景区人都特别多，米栗根本感觉不到有人在跟踪，但艾莎说有一男一女，是秦南派来的人，一直跟着她们。

　　“没进来，想知道是谁？”

　　米栗点点头，一听艾莎说对方没进来，就有点想去看看咖啡厅门外。

　　“你别动，别转身，我来拍给你看。”艾莎摘掉墨镜，坐到米栗身边，两人靠在一起，艾莎举起手机，笑容灿烂地按下了拍照键。

　　恰逢服务生来询问点单，艾莎点好之后回去对面座位上，把照片发给米栗，说：“看见门口那对男女了吗？就是他俩。”

　　米栗看了看照片，这张照片上，她和艾莎只是勉强进框，不得不说这样看起来艾莎跟秦瑶就更不像了。眼睛长得不像还只是一方面，另一方面秦瑶的笑容很温和，从来不会像艾莎这样外露。艾莎跟秦瑶不一样的神态才是两人之间最显眼的差别。

　　米栗打量完照片上的艾莎，把视线转移到侧面空出的大片背景上，背景中一个身穿白色羽绒服的年轻亚裔女人和一个身穿灰色呢子大衣的年轻亚裔男人正站在咖啡厅门口研究手里的地图，男人还伸手指着街对面的方向，模样颇为认真。

　　“看上去还挺像普通游客的。”米栗评价，这个季节来旅游的人很多，米栗昨天在酒店里看见亚洲面孔时还会在意一下，今天跟艾莎出去逛，那些著名景点附近亚洲面孔几乎随处可见，看得多了都快麻木了。

　　她有些好奇地问艾莎：“你认识他们吗？有什么办法可以区分他们跟普通游客？”

　　“不认识，你要是仔细留意就会发现他们俩有很多破绽。”大约是坐到对面以后艾莎要面对着那两个跟踪者，米栗这次能很明确地感觉到艾莎的气质发生了变化。

　　现在艾莎的举止行动和表情真的非常像秦瑶，像到可以随便换上一个人，只要不是像米栗这种跟秦瑶关系那么密切的，都会忽略她那跟秦瑶并不那么相似的眼睛。

　　原来她竟然可以模仿秦瑶到这种程度……

　　米栗暗暗咂舌，只听艾莎还在用秦瑶惯常讲话时那种不紧不慢地语调继续说道：“他俩从你和秦瑶出酒店的时候就跟着了，只会在有可能被发现的时候做一些假的互动动作，比如看地图，看展品，其他时候交流不多，几乎不笑，全程都很严肃，不管是情侣、朋友还是兄妹，来旅游都不会是这样的。”

　　她说完，似乎注意到了米栗惊诧的表情，嘴角微微上扬，半斜着头往咖啡杯里扔了块方糖，用勺子慢慢地搅了一会儿，放下勺子靠在椅背上，右手手指一下一下轻轻点着桌子，然后对服务生招了招手，让他把这杯加了糖的咖啡撤下去，重新换杯新的上来。

　　服务生端着杯子离开，艾莎转头看向米栗，得意地问道：“现在还觉得我不像秦瑶吗？”

　　米栗摇摇头，又点点头，最后却什么都没说。

　　确实很像，尤其是看见艾莎做刚才这一串动作的时候，米栗竟有一种冷汗直冒的感觉。她还记得那天晚上秦瑶带她去咖啡厅谈话，动作跟刚才艾莎在她面前做的一模一样。

　　她当然不会相信艾莎那会儿在咖啡厅的某处偷听或是偷看了她跟秦瑶的对话，只能说艾莎真的太了解秦瑶了，她知道秦瑶在烦心和思考时的惯用动作，并且模仿地丝毫不差。

　　即便这么像，她依旧不是秦瑶。米栗原本被艾莎惊得忘了动弹，却在听到艾莎最后一句问话时突然清醒过来。

　　秦瑶也许会大意，但从来不会轻视别人，艾莎那种得意中带着点挑衅的表情，永远不会出现在秦瑶脸上。

　　“你跟秦瑶认识多久了？”米栗发现艾莎十分在意她跟秦瑶像不像这个话题，而且奇怪的是说她不像她会不高兴，可她自己又会在一切不会暴露伪装的前提下做她自己。这种矛盾让米栗不知道该怎么跟她相处下去，便干脆换了个话题。

　　“那可好些年了。我十五岁的时候就认识她了。”艾莎回答。

　　“这么早？”

　　十五岁的话多半就是在艾莎当保镖之前了，米栗还以为是因为艾莎跟秦瑶长得像，所以秦瑶才专门雇的这个保镖给她当替身，现在看来有可能顺序是反的，秦瑶先找了艾莎当替身，然后艾莎才去做保镖。

　　艾莎这个角色在原文里没有被提起过，不过原文里有很多人都没有被提过，比如安城，比如陶姐、尚佳、柯奇等等，一本小说所能涉及的人物很有限，远远不够构成一个完整的世界。

　　米栗猜想这个小说中的世界除了被展现出来的一面，为了能维持正常运转，已经自动补充了作者没有描述过的部分，而这部分则由于她没有按照原文的剧情走，所以才会呈现在她的面前。

　　这就像是玩游戏，她误打误撞开启了什么新的支线剧情，而且说不定能通过这些支线影响到最终的主线结局。

　　“你跟秦瑶是怎么认识的？”米栗问道。

　　“你们昨天回去了她没跟你说吗？”艾莎反问。

　　“没有，她在忙着准备这几天要进行的工作。她这次没带团队来，很多事都要靠自己去做，几乎忙了一通宵，而且又怕拉不到投资，压力太大睡不着觉，天快亮才合了会儿眼。”

　　“那还真是很辛苦啊。”艾莎望着窗外发呆。

　　米栗看艾莎好像不是很想说这个话题，便说道：“要是不方便说就算了，我只是随口问问。”

　　艾莎没有马上接话，过了一会儿她才把视线转回到米栗身上：“没什么不好说的。我那会儿刚上高一，人长得还行，但脾气坏，惹了学校里一个校霸。我觉得我不怕他，我也认识很多人，打起架来不一定会输，可是我不知道他有个坐牢的哥哥那一年会放出来。

　　他哥认识很多地痞流氓，学校里的那点小场面在他们看来就跟小孩子过家家一样。我们把他弟弟打伤了，他直接找了一群我们那片的小流氓，把我们堵在路上，男的就打了一顿，女的……”艾莎没有把后面的话说出来，可是从她紧握的拳头来看，米栗大致能猜到发生了什么。

　　“对不起……我不知道……”米栗道歉。

　　“没事，反正都过去了。那段时间，我每晚都做噩梦，要不是打不过，我一定会拿刀捅死他。”

　　“这么恶劣的事件，警察不管吗？”米栗震惊地问。

　　“管啊，怎么不管，那几个打人的小混混都被拘留了，又没把人打出什么大毛病，没过多久就放出来。”

　　“那强|奸呢？！”

　　“强|奸谁了？没有证据，几个女生家里怕这种事传开了丢人，都不肯作证，还反咬我一口说我小小年纪勾引男人。”

　　尽管事情过去了很多年，艾莎讲起这段经历的时候依然面色阴沉，“那些人知道这些家长的心理，不再去骚扰其他女生，就逮着我一个人，既有警告的作用，又能让这些家长们觉得事情已经跟他们家孩子没有关系了，越发不肯帮我。”

　　这种情况下，米栗也不用再问艾莎的父母家人为什么不出面。艾莎自始至终都没有提过他们，米栗很清楚，要不然就是他们根本不管艾莎，要不然就是他们早就不在了。

　　“我换了很多地方躲着，每次都能被他们找到。我很想死，但一想到如果我死了，他们就能逍遥法外，甚至可以随意诋毁我，我就觉得死比被他们欺负还可怕。我要活着，活到亲眼见到他们都下地狱的那一天。

　　后来过了一个多月，他们又一次找到我，我慌不择路地逃跑，看见路边有辆黑色的轿车，有人正从车上下来，就什么也不顾地推开那人拉开车门钻进车里。”

　　那辆车是来接秦瑶的，葛娄去找秦瑶了，司机下车抽烟，结果烟还没摸出来就被人一把推开，幸亏当时艾莎不会开车，要是被一个十几岁的小女孩把车抢了，司机觉得自己的饭碗可能就保不住了。

　　他还没回过神，接着就看到一群人气势汹汹地围过来，也顾不上跟艾莎抢驾驶座，赶紧滚进后座把车门锁上，给葛娄打了电话。

　　“秦瑶替我收拾了那群人渣，她和葛娄问我以后有什么打算，我说我想跟着葛娄学本事，她就送我去她读书的学校上学，那里没人知道我的过去，然后让葛娄亲自教我。”

　　说到这里，艾莎饮尽了最后一口咖啡，重新戴上墨镜，恢复成那个看不见喜怒的样子，起身对米栗说：“走吧。”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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