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归

  “小殿下”这三个字像是什么烈性的美酒,猛地就把谢渊给灌的醉醺醺地摸不着头脑,他本能地往后退了一步,声音也不像之前那般即使处于险境也能不慌不乱,或者说,这才是他本来该有的模样,只不过被他这么长时间以来那些逼不得已所掩盖。

  “你……叫我什么?”

  尉玄低下头,脸上神情挂着几分难得的歉然,他本以为自己已经足够铁石心肠,却没想到在面对谢渊之时,仍感觉到了惭愧。这个真相或许对于他太过残酷,但却是早晚都要揭开,阴差阳错,行至这一步,又岂是他愿意看到的?

  尉玄缓缓道:“小殿下,现在的局势已经超出了臣的预料……煜王府现在恐怕在竭尽全力地搜捕,元齐殿下的落雪山庄对您更是一大威胁,依外面的情势来看,恐怕这附近的九龙寨也被牵扯了进来……”

  夜风呼啸,吹散了谢渊束起的黑发,他一时有些说不出话来,只感觉自己像一只笼中困兽,奋力挣扎的同时,却丝毫不明白自己早已被别人视为筹码,呵,多么可笑。

  或许是情绪到了极致便会归于无声,静默半晌,谢渊终于轻轻弯起嘴角,扯出一个凄凉而无力的笑,道:“尉大人,我只问你一句话?你所说的这些,或者说,我的事情……恒哥哥……不,长平侯他……知道吗?”

  尉玄皱了皱眉,最后意味不明地叹了一口气,道:“他知道……”

  尉玄其实知道,这一步迈出之后便再也收不回来了。从今以后,谢渊和长平侯之间的一切,或许都不会像之前那般美好了。他想了想,当他每次问道侯爷这个问题时,那人总是用云淡风轻地神情一句带过,其实,那并不是胸有成竹,而是真的心虚吧?

  阵阵风声中,谢渊清秀面容浸润月光,一半浸没在阴影中,似藏着几分说不出的遥远和追忆,他道:“长平侯萧恒,字敬之,这……其实并不是个巧合,对吗?”

  犹记得,他初遇谢敬之之时,于街巷中偶得一本谱册,上面记载了萧恒生平,而其中令他最为诧异且惊奇的,便是萧恒的字与谢敬之的名的重合。

  他不是没有过怀疑,也曾试探着问过谢敬之,却被他一笑带过。他究竟是有多傻,才相信了当时那明晃晃的敷衍和搪塞?

  尉玄道:“是,殿下恕罪,侯爷这些年……也过得不容易。”

  谢渊终于忍不住冷笑一声,刚才压下的情绪此时又好巧不巧地开始作乱,他自嘲般地道:“哦?所以呢?侯爷爽约了这么多年,现在是来找我干什么,看我可怜吗?”

  是啊,他明明爽约了这么多年,却突然跑过来告诉他,其实他也陪了自己很多年。这可真是精明啊,就像是把两支决定去留的生死签交到了他的手上,却偷偷在两支签上都写了留 。其实,他根本没得选择不是吗?

  尉玄道:“小殿下不要误会,侯爷没有那个意思。”

  他顿了一顿,又有些艰难地开口道:小殿下,“眼下还是正事要紧,我怀疑煜王现在已经想通了你的身份,这么些年,落雪山庄藏得并不好,很多人都已经知晓它是个前朝盟会,若我未猜错,你的身上应该带着落雪山庄的标志,若不将其清除,煜王封府清查,我们便走不了了……”

  谢渊凉飕飕地道:“所以这又怎么样呢?我自己也猜得到,这就是元齐的一步棋,把我当做诱饵,来刺杀煜王,若是成功,自然是帮他铲除了一大绊脚石,若是不成功,他还可以利用素来与煜王不善的九龙寨挑起争斗。这样,不仅是煜王,即便是我,也有可能在今夜丧身……毕竟,我在一日,元齐便不能名正言顺地继承大秦正统,一举两得,这一步,走得可真妙啊。不知道你要是把我带回去了……侯爷又会拿我下什么棋呢?”

  尉玄从身侧拿出了一把刻刀形状的利器,然后倾身将谢渊锁住,道:“小殿下,现在不是耍性子的时候了,你身上肯定还有落雪山庄的印记,我必须把他清掉。”

  谢渊摇了摇头,也不挣扎,只是笑着道:“没用的,你怎么不信呢,清掉了印记,我就更逃不掉了。”

  这时,竹林中突然响起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四方火光突然燃烧亮起,尉玄稍一□□,谢渊便脱离了他的桎梏。

  他有些疑惑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我感觉他们明明应该还没发现我们。”

  尉玄低声骂了一句,有些懊恼地道:“我的错,放火烧山,没提防这一招,只怕这样下去,我们都会困死在这里。”

  谢渊略一思索,道:“煜王府我之前了解一些,这里应该有两条密道,有一条是落雪山庄建起来的,煜王应该不知道,我们分头走吧,总有一个人能走出去。”

  尉玄想也不想道:“不行。”万一你出了事,侯爷会骂死我的。

  谢渊无奈地笑道:“我说尉大人,我们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现在这里肯定都被围起来了,我们若不走,结局只能是等死,只有两个人分头走,才能保证一个人走出去,到时候再想办法救另一个人也不迟。”

  尉玄脸色微变,终于轻轻攥了攥拳头,道:“好,小殿下一切小心。”

  谢渊又道:“两条密道一条在东,一条在西,你往东走,会看见一个由竹子组成的八卦阵,阵眼便是密道入口。”

  说完密道入口之后,谢渊也不等尉玄的答复,转眼便已经往西蹿出去了几丈远。

  其实他知道,这里,所谓西,即为死门,正是煜王府中人知晓的那条路。

  但这并非是他有多么心善,自己放弃了活下来的机会,只是他在煜王府,还有未完成的事情,既然都冒死进来一趟了,自然要拿走些本来便不属于这里的东西。

  穿过一片茂密碧绿的竹林,映入眼帘的便是一片冬日里也在诡异盛放的鸢萝花海,谢渊围着花海转了两周,又在心里按阵法的规律推算了两遍,终于找到了奥秘所在。他走向了花海西北方向的一角,蹲下身来,轻轻扣了扣脚下的土地。

  果然,声音和厚实的泥土有些不同,看来这便是密道之所在。接着,他又伸手在花丛中摸索了一阵,然后微微用力,掀开了地面的石板,纵身跳了下去。

  从内壁两侧的灰尘来看,这里的确是一间很久都不曾动用的密室,然而密室内的温度又似乎非常高,谢渊走了没几步路,便感觉额头上已经有些汗流了下来。

  他有些了然地自言自语道:“怪不得外面的鸢萝花能在这个时候盛开……不过这么高的温度,难道真的像小九说的那样,这里原来是用来炼制什么东西的?”

  他捻起地上的一点泥土,放在鼻尖嗅了嗅,心中已经有了思量。

  这土里有矿渣的味道,而在本朝,除非皇帝或相关官员亲允,否则私炼任何一种矿石都是死罪,他可没听说过煜王曾向谁请命过炼矿。

  看来,为了中饱私囊以满足自己的骄奢淫逸,煜王已经在铤而走险了。他摇了摇头,这样的皇族子弟,不要也罢。

  这条密道似乎并不算很长,谢渊走了不一会,便于隐隐绰绰间看到了前方出口的亮光,他握了握一直藏在袖中的袖箭和匕首,摆出一个劫后余生十分欣喜的神情,然后才走出了密道。

  “唰”,两柄□□嗖地横在了谢渊的面前。

  一个长得十分壮硕的,满身肌肉,头上像是戴着一顶北蛮人特有的帽子的男人转过了头来,看向谢渊,眼里流露出一丝不屑的神情。

  他先是用北蛮语对身边的人说了两句话,谢渊只听得懂大概意思是:“准备好东西,我要审问。”

  接着又仰天长笑两声,看着谢渊,说道:“看来,这就是今夜让煜王殿下大发雷霆的那个刺客了。想不到也是个中看不中用的蠢货,还以为走了密道便能逃出生天,真是让人笑掉大牙。”

  谢渊扬了扬眉,浑不在意的张开手臂,做出一副束手就擒的样子,然后道:“是我输了,阁下请吧。”

  壮硕男人听罢哈哈大笑,然后道:“很好,你这小子倒是和那些中原人不一样,很是识相。来人,带着他,跟我去玉楼。”

云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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