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林树又沉默了。

  六年。

  两千多个日子,林树没经历过这么长的爱慕,也没见过,一时找不到理由去反驳,只得叹了口气,“那你给我说,你喜欢他吗?还是你觉得,你只是不想让他再等,跟以前一样,只是同情而已?”

  闻夏看向他,“我不是那种因为别人喜欢我,所以我就有义务去喜欢别人的人,我和他在一起,只是喜欢。”

  “不聊了不聊了,”林树又发动了引擎,车子缓缓开动,“喝酒去,哎。”

  两人于是不再谈这个话题,林树也不再提给闻夏找女朋友这件事。

  实际上,这五年,闻夏也的确谈过几次恋爱,大多无疾而终,和平分手,如果时星一直没有出现,或许他会有下一个女朋友,或许那个就是最后陪他走一生的人。

  但闻夏的剧本上,还是写着“时星”两个字。

  划不掉。

  两人一直喝到晚上,边喝边聊,最后找了代驾送他们回去,到了闻夏的小区前,闻夏刚要下车,林树却蓦的扯住他的衣角,眼睛亮亮的,说:“其实你和谁在一起都行。”

  闻夏睁着眼,有些迷糊。

  “但你记得,千万、千万要幸福。”

  闻夏听懂了后面几个字,笑了笑,拍拍林树的手。

  “好。”

  太阳光逐渐从北回归线南移,越过无数高山与湖泊,停留在蝴蝶身上不超过两秒钟,砂砾反射的光芒也逐渐暗淡下来,距离时星离开,已然过去了近四十天。

  闻夏有时甚至想,他是不是又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八月十二那天,闻夏接到了一个电话,让他下去拿个快递。

  闻夏有些纳闷,自己并没有买什么东西,但快递员一直坚持说,的确是寄到这里的,送给闻夏。

  一个普普通通的纸盒。

  闻夏掂量着,不是很重。

  回了家,闻夏划开了盒子。

  手的动作忽然停住。

  他看到了白色的山茶花,五朵,还有一支红色的玫瑰花,扎在一起,玫瑰花后,放着一个白色的小卡片。

  “我这人嘴拙,不知如何去表达爱意,思来想去,还是俗人些,谨把山茶花与玫瑰,送给我的闻先生。在远隔千里外,遥遥思念闻先生。

  我爱你,这辈子都爱。

  从此,与你千万分,都在山茶与玫瑰里。

  ——你的星星”

  闻夏鼻尖都是那花香,明明很淡的香气,却馥郁到了心坎里,化成一滩水,轻轻一动,便荡漾起来,柔软的不可思议。

  怎么就会有这么一个人,怎么会让他遇到。

  他从未想如今这般,如此强烈的想念时星。

  于是他也拿起笔,小心的裁了纸,找了最顺滑的笔,写着。

  “花已收到,很喜欢。

  如今已别四十余日,曾觉得书里写的‘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是矫情之言,现在想想,自从遇到你,那些歌词与言语都有了些意义。

  你的闻先生现在很想你,他每天都在看着天上的星星,什么时候星星也能坠落下来,被他接住呢?

  ——你的意中人”

  第五十九章

  直到八月结束,那颗星星也没降落。

  快开学的那一天,还是一通电话。

  和往常一样,他晚上买了菜,去做饭。

  灶台上的锅冒着热气,里面的粥“咕嘟咕嘟”的响,手机忽然响起来,闻夏擦了擦手,去接电话。

  “喂。”

  接下来的几分钟,他都觉得像做梦一样,几年之后想起来仍心有余悸,脑袋嗡嗡的响。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去的北京,怎么买的票,他甚至没有行李,就这么单枪匹马的去了,到的时候,正好赶上黎明。

  黎明的天空是看不清多少星星的。

  但的确,也是有一颗星星,清晰的落下来,摔的遍体鳞伤。

  “我是时星的朋友,时星说,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要让你知道,所以我才给你打了电话,希望你听了之后,别……尽量保持平静。”

  “我们去云南去抓一批规模并不算大的毒贩,本来难度不大,毒贩比较散,缺乏组织,对不起,也是因为我们的轻敌,时星不小心……被抓住。”

  “他被注射了毒品,我们发现的早,但是仍然有严重的中毒现象。”

  “闻先生,你别激动。”

  “他现在扔在抢救中,在北京,如果你想来,我们会接应,但请你放心,这里都是最好的医生,时星会得到最好的救助。”

  “如果不幸——”

  “他是英雄。”

  人们总是在创造英雄,飞檐走壁,无所不能,他们将自己简单的信念压在所谓的英雄肩膀上,喝彩、助威、默哀、哭泣。

  闻夏想,可是他不需要那么多英雄。

  那五朵山茶与那一支玫瑰,无论他再怎么想保存住,也枯萎了,化成腐烂的水,无声的离去。

  闻夏赶到医院的时候,急诊室外已经有了许多人,坐在长椅上的白须老人眯着眼,怔怔的看着红色的“急救中”,还有几个中年男人,几个穿着警服的男人,几乎同时转过头,去看他。

  男人迟疑了下,问道:“你是……”

  闻夏却猜到了,“你们是时星的家人?”

  男人伸了手:“我是时星的伯伯,时宏。”

  闻夏也伸出手,两人的手攥在一起,很快放开了,闻夏一时找不到自己的关系定位,只得说:“我是时星的……高中老师。”

  时宏的眼神有些奇怪。

  但他没有多问。

  “我和陈光然说过了,不要让时星去参加这么危险的任务,”老爷子忽然出了声,握着拐杖的受剧烈的颤抖,“他不听!”

  陈光然就是时星所在警察局的局长,一层亲戚关系在,当年时星要去考警校,老爷子不同意,后来执意去了,老爷子年纪大,只能动用自己的关系,希望给自己的孙儿一个窝。

  “陈叔说了,那个任务危险性不高,但……”

  宁程走过来,拉着闻夏坐下,低声说:“真的很抱歉。”

  “这个谁也说不准,”闻夏深吸了口气,笑起来,“他命大,没事儿。”

  手术进行了一天,最后转到了ICU病房,ICU病房外不允许太多人留下,老爷子年纪大,时宏便带他先去附近了,宁程本想劝闻夏一起走,但闻夏却是摇摇头,“我再陪陪他。”

  这家医院装了ICU探测仪,闻夏不能进去探视,只能看着那块小小的屏幕,在几十个日子后,他再次看见了那个给他送山茶与玫瑰的小朋友。

  时星戴着氧气罩,闭着眼睛,氧气罩上偶尔浮起的水汽是这个人还活着的标志,闻夏想,他怎么就这么忍心呢。

  他是在两天后醒来的,下午,闻夏穿了隔离服,第一次真真实实的看到他,时星有些疲累的睁着眼,等着他,手指微微伸展开,指尖朝着他。

  闻夏只能隔着一层衣服去感触他的温度,他小声说,怕惊动了这颗忽明忽暗的星星。

  “我收到你的花了。”

  “很漂亮。你快点好起来,我带你去看玫瑰。”

  时星的声音很轻,像是一阵风,微弱的。

  “嗯。”

第五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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