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医生,你在吗?”

  下定决心之后,林卿牵着朱迪回到自己房间,拿出手机给伊丽莎白发了一条消息。

  现在是早上十点钟,也许在忙,伊丽莎白没有回复她。

  林卿在房间团团转着,手心里满满的冷汗,她在思考,该想个什么样的借口才能从家里出去。

  或者,她看向阳台。如果从那里翻下去的话……那不行,中午吃饭的时候母亲一定会来叫她,到时候就露馅了。

  或许,谎称自己想休息,让母亲中午不要来打扰自己,在傍晚来临之前返回,这样就能神不知鬼不觉了。从法兰克福到斯德哥尔摩,来回八个小时,够了。

  她为自己这有生以来的第一次叛逆和大胆紧张地心脏砰砰跳,对,就这么做。

  幸好这时,伊丽莎白回复她了:“我在,怎么啦?”

  她怀着兴奋和忐忑把自己这个大胆的计划告诉给了伊丽莎白,没想到她瞬间就否定了:“不,不可以。”

  林卿不由有些沮丧,道:“为什么?我从来没有过这么大胆的想法,你不鼓励我吗?”

  伊丽莎白道:“我不鼓励你,因为事实上你还是在逃避。”

  林卿有些愕然,道:“我没有逃避。”

  “我说的是,你在逃避和你母亲的正面沟通。”

  林卿有些颓然,觉得自己一下泄气了,道:“你知道的,她不会同意的。”

  “那就想办法让她同意,光明正大的从家门走出去,而不是做贼一样。”伊丽莎白道:“你能做到,才算是突破自己,而不是用小孩子都会用的办法。”

  林卿犹豫了一下,问道:“你支持我去斯德哥尔摩吗?”

  “当然支持,一个人去追求自己的爱情,又没有自甘堕落,在保护好自己的前提下,我为什么不支持呢?”伊丽莎白又叮嘱道:“但是,前提是用正确的方法。”

  林卿深吸了一口气,道:“好的,我会去想办法让我母亲答应的。”

  “加油,注意安全,不要和家人争吵,要心平气和。”

  林卿下定了决心,蹲下来,对朱迪道:“宝宝,妈妈要出门一趟,”她来到阳台上,在饮水器里装满水,又添了一把狗粮,道:“你乖乖等妈妈回来,不可以走出这个房间,不然外婆会骂你的。”

  朱迪仿佛不太开心,垂下了头,有些闷闷不乐。

  林卿微笑着把它抱住,摸了摸它的头,道:“我很快就回来了。”

  安顿好朱迪,林卿顺着楼梯走到一楼,林母正在清理吸尘器,面对着一大堆金色的狗毛,露出了厌恶的表情。

  “妈。”

  林母放下吸尘器,微笑道:“饿了吗?妈妈正要去买菜,你跟我一起去吧,喜欢吃什么,妈妈买了给你做。”

  “妈,”林卿深吸了一口气,平静地道:“我想去一趟斯德哥尔摩,就现在。”

  林母的表情变得难以言喻,道:“你……去那里干什么?”

  林卿平静地笑道:“那里是一切开始的地方,我想突破自己的恐惧,给自己一个交代。”

  “这样啊,”林母犹豫不决,道:“你等等,我……问一下你爸爸。”

  “好的。”林卿在沙发上坐下来,接过还没有清理完的吸尘器,静静地继续母亲刚才的工作。

  林母来到卧室,给林父打了个电话,把事情说了一遍,没想到林父居然同意了,只是叮嘱她必须陪林卿一起去。林母放下电话,几番犹豫,终于还是拨通了伊丽莎白的电话。

  上次的投诉并没有成功,因为整家医院只有伊丽莎白一个华裔女性医生,再加上林卿本人不愿意,所以林母也就没有坚持。因此一开始,林母的语气显得有些尴尬,她把事情说了一遍,伊丽莎白道:“林太太,我建议你陪着林小姐去一趟。”

  “不会出什么问题吗?”林母怀疑地道。

  “有心理障碍的人主动愿意去面对自己的恐惧,这是好事,你应该支持她的。”伊丽莎白道。

  “好吧。”林母道:“有什么变化我会随时和您联系的,麻烦你了。”

  “不客气。”

  林母走出卧室,道:“卿卿,爸爸说可以去,但是我必须陪着你,否则不行。”

  林卿站起来,道:“好,那我们现在就走吧。”

  到达斯德哥尔摩是下午一点,在机场匆匆吃了点东西,乘坐出租车,到了郊外教堂,已经将近两点了。

  为了不被认出来,林卿带了个大太阳帽,又戴了一副黑框眼镜。这个熟悉的街区,不再是那天被清场之后的冷清,居民们也都恢复了正常生活,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如果没有已经损毁的教堂矗立在那里的话。

  斯德哥尔摩的气温比法兰克福低一些,虽然阳光清朗,但是清淡如水,隐隐有些初冬的模样了。

  林卿坐在街边长椅上,默默看着一群人正在清理教堂。她说不上自己是什么感觉,可能有母亲在旁边,她也不方便释放自己的情绪。

  身后传来一阵喧哗声,她转头看过去,看到一栋红色楼房的二楼,某个房间的阳台上有几名穿着家政公司制服的人在忙着什么。

  她默默看着,哦,这不是当初景匀住过的房间吗?那天在进入教堂的时候,他也一定站在窗帘后面打量过自己吧,只是那时的自己还什么都不知道。

  她看到工人们把阳台上的东西清理一空,过了一会儿,陆续把清理完的东西当成垃圾一样扔在垃圾桶旁。

  是了,恐怖分子住过的地方,人们想必是很厌恶的。

  林卿看着那些东西,不多,除了一些杂物,主要是花,有七八盆。只不过大多数都枯萎了,只剩下两株勉强存活着。

  林卿站起来,走了过去。

  花盆被扔在垃圾桶旁,已经摔裂了,盆里的土也已经干涸。是了,从时间结束到现在,有多久了?两个星期?没有人浇水,花自然活不下去。

  只是,这是景匀浇过水,抚摸过的花啊。

  林卿蹲下来,看着残存的花苞,隐约可见是一株白色茉莉和一株白色玫瑰。

  “卿卿,你干什么?”林母奇怪地看着她,问道。

  林卿回头淡淡笑了一下,道:“妈,这花还活着,我想拿回去养。”

  “……”林母道:“你想养花的话,妈妈重新……算了,带回去吧。”

  林卿微笑了一下,道:“谢谢妈妈。”她腾空了身边的一个袋子,把花从盆里剥离出来,两株花都是小小的,被装进袋子里的时候,显得有些可怜。

  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她们身后说道:“林卿?”

  林母转过头来,客气地笑道:“是黄小姐啊,真巧。”

  黄婉仪有些诧异地道:“你们怎么在这里,是有什么麻烦吗?”

  “也不是,”林母道:“医生说直面这里有助于病情的治疗。”

  林卿抱着手里的袋子,向着黄婉仪笑了笑。

  黄婉仪也报以微笑,看向她手里的袋子,看到里面的两株几近枯萎的花,她一下明白过来,回头看了看红色楼房的二层。林卿好像被人发现秘密一般,垂下头去,神色也变得有些凄凉。

  “黄小姐怎么也在这里?”林母问道。

  “我们刚从警察局回来,”黄婉仪道:“陈先生看到你们在这里,所以让我过来问问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陈先生也在吗?”林母道:“那我要过去问候他一下。”说着往陈德铭的车走过去。

  黄婉仪看着她走远,才轻声问道:“林卿,你……好些了吗?”

  林卿勉强笑了一下,内心挣扎着,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他还好吗?”

  黄婉仪看着她,林卿神情不安又紧张,黄婉仪轻叹了一声,道:“忘了他吧。这对你没好处。”

  “怎么不说话了?”陈德铭看了一眼从刚才起就保持沉默的黄婉仪,问道。

  黄婉仪叹息了一下,看看车窗外开始变得阴沉的天色,道:“林卿……并没有好转。”

  “怎么了?”

  “她刚才手里拿着景匀房间的花,都枯萎了,”黄婉仪摇着头,道:“爱屋及乌。”

  陈德铭意义不明地笑了笑,没有说话。

  黄婉仪又道:“我不明白,她为什么会喜欢一个恐怖分子。如果是我,我恨不得杀了图拉真·景。”

  陈德铭笑道:“人和人是不同的。有你这样恨不得杀了绑架自己的人,就会有林卿那样爱上对方的人。”

  黄婉仪吐了口气,道:“刚刚在监狱里,你也看到了,一个自始至终沉默寡言,说的话不超过十个字的人;一个已经被关进监狱,前程尽毁的男人,林卿是不是疯了。”

  陈德铭看看急躁的助手,笑了笑,道:“女人确实会对这种事情感同身受,但你也要知道,林卿和图拉真在教堂里单独相处的时候,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现在这样的结果,也很正常。”

  “真是飞来横祸。”黄婉仪总结道。

  “好了,”陈德铭道:“看图拉真的样子,他不是很想我们介入,正好我们也可以轻松一下,还有不到三个月就是春节了,我们的重心该放在这个上面了。”

  “国内怎么说?”黄婉仪道:“图拉真的事情我们不用再管了吗?”

  “不用管了,”陈德铭道:“外交部发来的通知,这事以后和我们没关系了。就算有,那也是CEIA的事情,跟我们无关了。”

  “好吧。”黄婉仪道:“对了,还有瑞典和意大利的扯皮,我们需要介入吗?”

  “让他们扯吧,跟我们没有关系。”陈德铭道:“我们当个旁观者就行了。”

  回到法兰克福,是晚上七点。天黑的早,吃过晚饭,天空早已是星光点点。林卿站在阳台上,细心地把两株干枯的花种在花盆里,小心地浇了水。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觉得干枯了的叶子,好像恢复了点生机。

  想起白天黄婉仪看向自己的复杂眼神,林卿抬头看着夜空,星空浩瀚,深不可测,自己的那点小小心思,仿佛不值得一提。

  “做这些,有意义吗?”林卿自言自语地说着。晚风轻轻吹着她的头发,周围静悄悄的。

  “可是我想这么做。”她默默地说着。

  一天的繁星,璀璨,闪烁,林卿在阳台长椅上坐下来,借着温暖的小夜灯,拿着剪刀,一点一点地修剪着玫瑰和茉莉干枯的枝叶。

  “只是我想这么做。”她放下剪刀,拿出手机,熟练地打开景匀的博客私信,写道:今天我去了斯德哥尔摩,我想你了。他们扔掉了你的花,好几株都死了,幸好有两棵还活着,我把它们带了回来,一株茉莉,一株玫瑰,我会好好养着它们的。等你出来。

  景匀默默躺在黑暗里,这里看不到星空,微弱的灯光从走廊上照进来。他枕着自己的手臂,静静计算着。今天的通知说,三天以后第一次出庭,而他今天也拒绝了帝国大使馆的介入,他不想再节外生枝了。没有什么变化的话,事情正按着他的预计发展着,目前为止,一切还顺利,希望不要再有什么变化。

  景匀闭上了眼睛,他一向睡眠很好,不做梦。

  半年以后,他就回到帝国了,到时候,那种新生活,又会是怎样的呢?

  我想你了。模模糊糊的,景匀好像听到有人在他耳边说道。这个声音,有点熟悉,像是教堂里那个帝国的人质。对了,想起来了,她叫林卿。她现在怎么样了,恢复正常生活了吗?

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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