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第四章，遇上的那个人
“所以，你为什么会被扫地出门？”这是两个人认识许久之后，少女无意识的提问。
凉初盯着她认真的面孔，最后笑道：“其实不是扫地出门，就是……他们不喜欢我，我也没有再在家里待下去的欲望，所以就走了。”
“你这么决绝啊。”
少年觉得面前的女孩子颇为亲切，两个喝着红酒，他便将过去的点滴简明扼要的说明了。
清兴听完之后，并没有什么同情的神情，只是颇为不解的询问：“那你现在恨他们吗？”
恨？
凉初低下头望着杯中紫红妖治的颜色，怅然摇头：“不恨。”
“为什么？他们那么对待你，不恨，怎么可能。”
少年摇着红酒，看着那液体一圈圈的纠缠在一起：“也不是每个家庭的父母都必须要爱自己的孩子吧。”他眨着眼睛，笑容带着两三分的凄苦：“是我自己爱他们，这并代表他们一定要给我回应。而且……他们已经把能给的物质给到了极致，反观来，我除了喜欢他们之外，什么都没有给过他们。两相平手，算不得什么恨还是不恨。”少年道：“而且，恨这种情感多少要在爱的基础上，我离开家里的时候，已经什么不剩下，全都消磨完了，所以……”他懊恼的挠挠后脑勺：“谈不上什么恨。”
“你真厉害呢。”少女颇为敬佩的看过来：“要是换成我，恐怕以后都没有力气再活下去了。”
“我一开始也没有。”
少年想起雨夜过后的某个清晨，心中所有的阴郁都被阳光驱散，嘴角的笑意灿然展开。
“那是为什么又有了？”
“因为我爸啊。”他往沙发上靠去：“就是我侯爸爸。他和我说，我是一个好孩子，我值得被爱。这句话对当时的我影响很深……很快就从阴郁的心情里面走出来了。”
“这么简单？”
“人活着能有多复杂吗？”
少女眉眼微弯：“也是，你这样的人本来就属于舞台被万人景仰，听说你下个月要去悉尼了？”
“嗯，Ben给我介绍了一个独奏的机会。”他双眸之中皆是对未来的憧憬：“我打算把我爸妈全都喊上，我哥也说了要陪我一起过去。”
“去多久？”她抱着膝盖有些不舍的问：“可惜我们这边不能请假，不然我就陪着你一起去了。”
“你陪我去？你陪我去做什么？”他仰头无奈道：“你学业比我重吧，听说你打算再修一个学位？”
“我爸妈望子成龙，也不是我想要多修学位，是他们两个想要我多修一个。”她望着窗外凄凉月色：“咱们不一样，我要是和你一样优秀，说不准就能自己做主的。”说完，她又攥紧拳头：“不过……我是不会放弃的，小提琴我追不上你，编曲一定会追上你的。”
“你的目光真是短浅……”墨凉初放下酒杯，转身走到房中，将自己整理出来的一些乐谱扔到女孩子的怀里：“不是要追上我，我有什么好追的？好好的往高处爬吧。”
抱着那本精心整理还细心写上笔记的乐谱，少女面上一红，也不知道是红酒的熏意还是夏日堂皇的热意。
“你给我做的？”
“毕竟是我徒儿，师父多少要关照一点，是吧，八戒。”少年将手里的红酒饮尽：“女孩子走夜路不方便，你就在我房里睡吧，我去睡书房。”
他都是绅士贴心，转身就往房里走。
女孩子抱着那本乐谱傻乐了许久，半天才反应过来，盯着那扇紧闭的房门吼道：“你才是八戒呢！！”
为了追逐更高的位置，墨凉初与她断了联系有一个月之久，她每天都习惯性的去墨凉初家里坐上一会儿，还帮着打扫打扫卫生。
而后就坐在客厅里面死死的盯着手机，莫名的期望那个人能给自己一点消息。
她知道自己这样有些不太正常，可是想到墨凉初平日里面对她所做的一切温柔，总觉得就这么沉沦下去也不是坏事。
一瞬间罢了，她居然觉得日子就这般甜蜜下去也不是坏事。
渐渐的等待成了习惯，她望着手中渐渐的老去的乐谱，边角已经出现了磨损。只能小心翼翼的将那边角都保护起来。
墨凉初归来的那天，少女正在他家打扫卫生。
他推门而入，四目相对。
她笑。
他叫：“你怎么有我家钥匙的？”
她火冒三丈：“你自己给我的，现在装什么装？！”
少年立刻收敛了玩笑，从背后拿出礼盒：“开个玩笑，开个玩笑。给你的礼物。”脱鞋进来后，四面看了看：“哇，你还真的帮我打扫了啊。”
“我每天都有来好不好？”清兴将手里的扫把扔到一旁：“我简直就是你请来的保姆。”接过礼物，就看到墨凉初转身往门外去：“哎？你去哪啊？”她困惑的叫出声。
那边的少年将门大开：“我哥要上来，他还在车库停车。”
她这才看到墨凉初脚边的两个行李箱，少女大惊失色：“哎？他要来？那我怎么办？我可不走啊。你都欠了我那么多节课了，我还扫地了呢。你不能始乱终弃。”
“我也没让你走啊。”少年捂脸：“我说八戒啊，你好好学学中文去，始乱终弃是这么用的吗？”
“……”
站在外面侯新雨有些尴尬的进门，望着客厅正在扬声争闹的两个人，颇为无辜的问了声：“所以……我是不是不该过来打扰你们？”
墨凉初摇头：“怎么可能，哥，你进来。这个是我徒弟，不是外人，你叫她八戒就好了。”
“你才是八戒呢。”她半边屁股撞了墨凉初的大腿，那人受力的往后退了一步，开始搬动行李。
“你就是清兴对吧。”侯新雨温然有礼道：“凉初这段时间麻烦你照顾了。”
“哥！是我照顾她好不好？”门内传来少年的胡闹声。
两个人自动无视了屋中的争辩，开始自说自话：“对对对，哥哥好，新雨哥哥对吧。”
侯新雨将外套脱下来，笑问：“你们在一起多久了？”
“在一起？”少女有些怔楞的回答：“我们……没有在一起啊。”
“哦？”侯新雨有些讶异的盯着从卧室而来的凉初：“你们两个没有恋爱吗？”
“当然没有！”墨凉初反应极大，因为这个反应也叶清兴倒是和不爽：“你这个是什么反应啊！我很差吗？你就算是和我在一起，你也不吃亏吧。”
墨凉初正经摇头：“女孩子家名声还是很重要的，不是你很差，是我配不上你。”他摆摆手：“哥，把你律师那一套收起来，怎么老想弄出点事情来？”
“真相很重要。”侯新雨似是不太愿意和他们两个聚在一窝，转身进去了书房。
“哎？”叶清兴望着紧闭的房门有些堂皇的问：“是不是我吵到你哥了？”
“不是，我哥要和我嫂子视频通话。”
“嫂子？”她天真的抱臂：“真是神奇，看不出来你哥哥这么年轻，这么早结婚了。”
“我口误，他女朋友。”少年整个人横躺在沙发上：“他们两个高中就在一起，算起来也有七八年了。模范情侣。”
“哇，这么长情啊。”叶清兴暗暗点头：“也是，你哥一看就是正经人，气质好赞啊。”
“那当然，也不看看是谁家哥哥。”
瞧着他臭屁的模样，女孩子在他面前的地上坐下：“演出成功吗？”
墨凉初往里面去了一些，拉着女孩子的手臂往上了一些道：“地上凉，女孩子不要在地上坐着。”等到女孩子坐在沙发上，他才道：“成功啊。下个月还要去美国一趟。”
“美国一趟？”她颇为失望：“你怎么又要走啊。我难道又要独守空闺了？”
“这个词用的也不恰当。”
“哪里不恰当了？”她摸着墨凉初的腹部：“你是不是又瘦了？”
“天天吃不好，睡不好，还好我妈来了，不然还要瘦的更过分。”他指着那边的东西问道：“你怎么不拆礼物？”
“你送的东西，我肯定喜欢，再说了，我最想要的看到的就是你，礼物不重要。”
他舒服的往后去了去：“我说啊，刚才的话题还没有说完。”
“什么？”
“独守空闺。”
叶清兴不解：“你不是说我这个词用得不对吗？”
“是啊，你不是不愿意修第三门吗？”他双眸宛若月牙：“那就来给我当助理吧。”
“助理？”
“嗯。我今年拿到CTABRSM就能帮着Ben带学生，你既然是我徒弟，我带着你走南闯北不过分吧。”
“你说真的？你要留下吗？”她有些惊喜：“你要留在学校吗？”
“暂时的。”他挑眉：“等你毕业了，我应该就要离开了。我要回家的。家里啊，还有爸妈和老哥等着我回去。”
“为什么？你这么有天赋，为什么不留下来？在这里你会有更好的发展。Ben那么看重你，你是不是傻啊”她颇为不解：“难道这里没有什么值得你留恋的吗？”
“你也知道我从小就在什么样的家庭长大，前程这种东西我早就看透了，这几年在各地也都有一点名气，再说了，我也没打算放弃小提琴啊，你这么激动干什么？要说留恋的话。”少年眼波若水：“这里值得我留恋的人，就你啊。”
她双眸一瞬间便若星辰飞升，耀眼璀璨：“我说你啊，你这么说我会误会。”
“这有什么好误会的？”他心口上的心脏带着莫名的暖意，似是将漫天的温暖揉入骨髓之中，少年眉眼弯弯：“你看西游记里面唐僧还抛下过八戒不成？”
“我真是蠢，你就是找打！！”
大概一个星期之后，侯新雨准备回去学校那边，望着正在帮自己收拾东西的墨凉初，他笑道：“你和那个女孩子真的没有关系吗？我看你们两个亲密的很啊。”
“没有啊，我们也就是关系好而已。”
“关系好？我可没见过哪个女孩子随便摸男孩子的肚子。”
他笑道：“她家有只狗，她拿我当狗顺毛呢。”
侯新雨笑而不语，也没有再多说些什么。
倒是墨凉初见他不说话了，有些心慌的开口：“哥。你说……我是不是……”
“是不是什么？”
少年犹豫的摇头：“没什么。”
侯新雨立刻会意，似是无意的答道：“我觉得小姑娘不错，虽然有点傻气，但是大事不糊涂。而且，和你合得来的样子。”
“你最近说话越来越像个老头子了。”他嫌弃的推开侯新雨递过来的香蕉，颇为纠结的开口：“可是……要是我搞砸了，我和她不是连现在关系也保不住了？我挺喜欢现在的状态的。”
“你这么不负责任啊。”侯新雨伸脚去踹他：“不要耽误人家。”说完，他又觉得不妥，似是犹豫的询问：“你难道是怕她和当年的凌琳一样？”
“你说什么呢，她和凌琳才不一样。凌琳是水。我们家八戒是三昧真火。”
“……”侯新雨沉默了许久，最后笑道：“我当时看到晚晚的时候就是凭着脑子一热这股劲，爱情需要轻微的冲动，你自己想想吧。”
“轻微冲动？二级地震？”
“三级吧。”
“……”
又过了许久……
墨凉初发现比起一时的冲动，他和叶清兴之间的关系更像是细水长流的温暖。叶清兴和从前的凌琳相差甚远。凌琳凡事都要求自保，万事要保证在安全范围之内，而叶清兴不一样，她整天叫嚣着要追赶地平线，为了出口的梦想，转身就能去买装备，也丝毫都不耽误开始转身追逐，缺根筋的行动派。
他经常能看到这个丫头莫名犯傻的模样。
明明是个很麻烦的女生。他这样想。
叶清兴是个很麻烦的女人。
可是看着她犯傻，看着她奋力去追赶自己想要的目标，他又不得不伸手去帮忙，明知道自己搭进去的时间都是徒劳，却也还是欢喜占了大数。
终于，他真的站上了众人都羡慕的地位时，从万众欢呼的舞台上回到人间，他发现……自己最想要见到的人里面，有叶清兴一个。
分享这份喜悦，分享自己取来的成就……
并不是自取其辱的炫耀，会为了他鼓掌和喜悦的人里面，早已明确的多了叶清兴。
她不知不觉的出现在他未来的计划之中，还占据了较大的比重。
鱼龙混杂的后来唯一在等待他的是叶清兴，在那人面前驻足，他笑若月牙，喜若彩蝶：“八戒。”他伸手揉着女孩子的额角：“我现在可是首屈一指的小提琴家了。你不是应该为我高兴吗？你这个表情是什么意思”
女孩子难得没有反击，而是在他怀里哭成泪人。
泪儿若珍珠断线在她的眼中，最后落在他的掌心，灼热的温度似要将他的掌心灼伤，一片滚烫。
就是这一瞬间，他明白侯新雨口中所说的“三级地震的冲动”是什么意思。
昂贵的领带就这么拿去给女孩子擦眼泪，四周都是祝贺的声音，各国的小提琴手，每个人口中的语种都不同。
他一一谢过，搂着人往休息室去。
关上门的那一刻，已经褪去少年稚气的凉初，吻住了那个人。
“要不要陪我回去中国见一见我爸妈？”
哭成泪人的丫头，尖叫起来：“我以后一定会超过你。但是，先见爸妈。”
他心恰若雨后新荷的清甜芬芳之气，氤氲芳华。
许诺很是简单，真实却是繁忙。真正得以归去也是一年之后。
少年的世界巡回演奏会，第一站就是中国。
他带着女孩子去酒店办理住宿的时候，宿命的安排，让他看到了墨家人。
只是一个转瞬，他的目光所及之处依旧是过去化不开的冰冷，礼貌的点头之后，便牵着心上人往深处去了。
进了电梯，他老实交代了方才出现在外的那些富贵人家的来历，还有自己爷爷和真正的哥哥。
叶清兴莫名的感觉到他情绪的变化，拉着凉初的双手：“没关系，你现在有自己的家。”
将他冰凉的指尖渐渐捂热。
伸手去揉那人的额角：“凉初，你是个好孩子，你值得被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