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一」小岚珠

　　我叫历岚珠。

　　两三岁大的时候和家人走散，遇到了拐子被带到旭城，有一天拐子要带我见我的父母，我知道那说着好话的人是拐子，说见我父母的也是一个幌子，那不过是我的新父母。

　　或许是老天爷故意的，又或者是那拐子第一次带人，在他不注意的时候，我逃掉了。真的逃掉了。

　　逃掉后，我往人多的地方跑。

　　那天拐子要卖个好价钱，故意把我打扮得干干净净的。我撞进人群中，跟在一个大约五六岁的孩子身后，她身旁有个很斯文雍雅的青年。

　　那便是我的先生，谋双。而那个孩童，就是我的子俞姐姐。

　　谋双这人很奇怪，他看到我跟在他身后竟然没有多说什么，一直到了书肆，才转身问我叫什么名字。

　　我那时候虽然还小，但我的记忆中从拐子出现到谋双先生出来，都能记得清清楚楚。可我却记不得自己的名字，怎么都想不起来，就连我的父母、故乡也记不起来。

　　所以谋双这样问我，我却只是看着他。

　　谋双看我什么都说不出来，也不管我，自己进了书肆，那孩童看我一动不动地，居然拉着我进门。进门后，谋双回头来，盯着我和子俞来看，瞬间决定好了我未来的路。

　　他说，“子俞，你带她熟悉一下我们书肆，你不是一直嫌弃只有你一个学生，学习怪无聊的吗？以后她便是你的师妹了。从就今天起，你便是我的二弟子，历岚珠。”

　　他说的话很长，但每一个字我都能听懂，尤其最后三个字。

　　那三个字，从那天起，我便开始学着一笔一划的练了起来。

　　大约长到了六岁，书肆门口出现了一个婴儿，她被先生收为三弟子。因为三儿很小，所以先生请了一位婆子，我们的李婆婆。

　　但从八岁那年开始，我就开始做梦。

　　那个梦很琐碎，拼拼凑凑的、断断续续的持续了两年。

　　梦里我成为了谋士，还是比先生还要聪明的谋士，可是我却不是如同先生一般受众人尊敬。我是受众人怨恨，最终死于五国的手中。

　　我梦的开始，我看到梦中的我在寻找什么，一直到我死前的那一刻，我才知道了什么。

　　那个我，一直在寻找一个人。

　　那梦中，我把她认出来了，五次。

　　就如我第一次识破她一样，她实在是太容易被认出来了。

　　梦中的我不清楚她是谁，但是我能看到，那个我早就陷进去了。不然我不会每次梦到她的时候，我醒来的时候，眼角总是有泪痕的。

　　第一次见她，她居然用着子俞姐姐的身体！倒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她居然能够长的与子俞姐姐一模一样。我怀疑过她是那些探子，擅长易容。可是现实总是能令人屈服的。

　　因为探子面对一个十岁的孩子，居然比一个十岁孩童还要咋咋呼呼。这样的怀疑让那时候的我一度怀疑她有没有脑子的。

　　她拐着弯想探取我的想法，不料却被我识破她并非我的子俞姐姐，还说了我那时候还不太懂的话。她说，她喜欢我。

　　当时的我是不太懂，可她的每句话，每一个举动，都告诉我。她喜欢我，她想救我。

　　当然啦，那么容易就能被一个十岁孩童识破的人呀，怎么能够在那么一个大棋局中，将我这颗黑子给变成白子呢。

　　就如她说的未来一样，梦中的那个我一步一步向着她诉说的未来走去。

　　因为她问我，会不会想她，会不会认得她，会不会世人唾弃，会不会被五国通缉……

　　我没能左右世人的想法，但我的想法，至少可以保证吧。

　　她消失的时候是毫无预兆的，就算是上一秒说好了，可下一秒她却消失了。

　　十岁那会她消失后，我还傻傻的想着等她消失前，告诉她，我会找到她的，肯定会的。哪知道一觉醒来，她是冯子俞，我的师姐，不再是那个我随意说说，她就咋咋呼呼的人。也不再是那个每句话中都想得到我的回应的那个人。

　　那些所谓的恶迹斑斑的“坏事”，先前还没有多大的恶意，我也以为那个人只是一场梦，只是我的臆想。

　　可是两年后，谋双真的要去楚国出游，我才恍恍惚惚的发现，她说的也许是真的，她也是真的，不是我的臆想。

　　我在楚国见到楚皇女，楚嫣。

　　她不记得我，可我却觉得她便是那个人。我忍着耐心去逗她，若是她的话，她定然会被我逗得现出“原型”的。最后她没有现出原型，可我却在她眼中看到那熟悉的神情，她喜欢我。

　　我便想，若是她的话，我这样一直留在她身边，她早晚会破功的，变成那个我两年前见到的她。可是楚国那会正是立褚之乱，以大皇子夺位为始。

　　插手帮助楚骥，是因为他承诺将楚嫣交给与我。

　　可是，身为谋士，能谋得天下，谋得国家，却在最在乎的地方失了方寸。

　　楚嫣，本来便不该交托与他人之手。身为谋士，我却忘记，她也能为王，无论她愿意是否。将她至于高地，她自己才能掌握自己的生命。而不是轻易变成我与楚骥的交易。

　　而且事后我还不能拿楚骥怎么办，轻易被他驱赶在楚国之外。而他有心与我决裂，那凶残至极的太子争夺，自然是出自我的“献谋”。

　　楚国之行，谋双不再出山，回去照料三儿。子俞姐姐也在这场太子争夺中失去的行踪。而我因为那人，继续她说的五国之游。

　　凶名传开了，我在齐国也呆不住了，便应了吴国的差事，去帮忙解决了他国中宗亲吴氏，吴国宗亲吴氏盘踞朝野，拉帮结党的，吴国君的威望一日不如一日。所以向我发出了邀请，而我什么计谋也没有出，那头宗亲吴氏因为知道了我的凶名，走了一步臭棋，正好被吴国君拿去做文章。

　　而我一直还对救不到楚嫣之事而耿耿于怀，所以我还蛮期待这事闹得如那人所说的，说不定……我还能遇见她。

　　但是我没有看到她，一直到了刑场上，有一个吴氏宗亲的女子，她……很像那人，可是当我走近了，我发现，那种“她”的感觉相似消失一样，出来没有出现过。

　　那些年，我找不到她，我一直宽慰自己，她没有出现而已。

　　有多少失望，当能看见的她的时候，我才发现，我不需要用什么试探的方式去认她了，因为一眼看过去，我就知道那个人是她了。

　　她既然成为了昭国妃子！只是简单的一句“你叫什么名字？”她就如那小时候一般，逃避着我，逃避着这个问题。

　　那傻傻的人呀，想的什么都出现在脸上了，我还能认错？那我便不是被这天下推崇出来的聪慧之人了。

　　我寻着办法将她人弄出宫，然后将她从昭王身边带走。可是，我却慢了一步……

　　那一次，我看清了自己的心，却没能阻止……她死在我的怀中。我告诫自己，那只不过是苏梦！不是她，因为她还会在以后和我相遇的！

　　果其不然，我后来在魏国见到了她。

　　她是魏国的臣子，可是她眼中没有上次见我的喜爱之情，分明只是一种讨好罢了。我不是很懂，但随着她一天一天的讨好中，我在她眼中又发现了那熟悉的感觉了。可我才发现这感觉，她却陷入了困境。

　　我恨呀。

　　我恨的让那些参与到这事的人都陷入了地狱之境。

　　而我便真的成为了他们口中的恶魔。

　　五国的通缉如期而至，我一直等待着她的再度出现。可是直到我被捕了，我都没能看到她。就在我以为到死的那一刻都看不到她了。

　　一个齐人，相国之女，她参与了五国联手的追捕行动，而这个人，就是她。

　　若不是她那表情太蠢，或许我会认不出她是谁吧，因为她眼中的我，不像之前那般。她眼中的我也是一个恶魔，她在害怕我。她……

　　梦境到这一刻，我明白了，她第一次见到我自己，就是我的死。

　　而我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却是我们最后一次的见面。所以……所以，那时候的她才那样子的逃避，情绪才那么容易失控。

　　两年的梦结束了，我的心却沉重万分。

　　因为随着这两年的梦，我发现我也并非那个大家眼中才刚刚过十岁的历岚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