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完结
下午的天气灰蒙蒙的，云彩压得很低很低，仿佛要把我压垮。
我一个人到了医院。
马上就要到韩佑的那间VIP病房门口时，我的脚又挪不动了......
我真的好害怕好害怕，害怕面对他，害怕看到，更怕他受伤的神情......
终于，我鼓起勇气走到了门口。
透过门上的玻璃窗，我看见了躺在病床上的韩佑，他的脸背对着我，转头看着窗外。
我再次用尽全身的力气鼓起勇气，轻轻地敲了敲门。
“请进！”
韩佑虚弱的声音从门里传来，他转过了头，隔着玻璃窗看着我，眼神平淡中带着冷漠......
我的眼泪一下就夺眶而出。
我慌忙躲到一旁避开了韩佑的视线，胡乱用手背擦掉了脸上的泪痕，深吸一口气，这才缓缓拧开了门把手......
看着躺在病床上面无表情的韩佑，他的眼睛里已经失去了昔日的光彩，泛着灰暗的光。他又瘦了，颧骨都显得有些凸出了，下巴的轮廓更是弧线分明。
“韩佑......”
我轻轻地叫着他的名字。
可他却依然面无表情，我不知道这平静的外表下藏着的到底是汹涌还是冷漠......
“现、现在怎么样了？有哪里不舒服吗？脑袋疼吗？还有腿，还疼吗？”
我怯怯地询问着，然后放下手里的保温饭盒，半跪在他的病床旁，手不自觉地紧紧抓着床单。
他终于淡淡地笑了一下：“不疼，哪都不疼了！我没事，放心吧！”
一股咸涩的热流滑到我的嘴角，无论我多么努力地忍着，眼泪还是不争气地流了下来。我慌忙用手去擦，可是却越抹越多......
“不要哭！我真的没事！”
韩佑伸出手来想替我拭去泪水，可是手却一下停在了半空，半晌，又放了下去。
我哭得更凶了：“对不起！韩佑，对不起！都是我的错！都是我对不起你！你打我骂我都行！”
韩佑没有说话，只是微皱着眉，静静地看着我。
过了好久，他才终于说：“瑶瑶，这两天我一直在想，其实你总和我说对不起，但实际上，从一开始就是我在骗你！不光是骗你，我还试图欺骗自己......”
我懵了，愣愣地看着他不明白他的话是什么意思，韩佑一直对我都那么好那么好，他何曾欺骗过我？
韩佑继续说：“当我看见你把他正式介绍给我的时候，在他的眼睛里，我就已经看出了他对你的特别，在之后的相处中则更让我确定了这一点。但我却始终不愿承认，还处处用言语离间你们......其实，我现在这个样子都是我咎由自取！”他冷笑了一声。
他......竟然有发现？
为什么我当时都没有发现......
接着说：“所以瑶瑶，应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是我一直不肯死心，不肯放手，一直想要留在你身边......哪怕你的心里没有我。是我太自私，我对不起你！”
“不，不是这样的！”我疯狂地摇着头。
即使当初他有发现什么，但那也和他无关啊，本就是我和堂熙笑两个人之间的事，是我们那个时候没有弄明白自己，我不能将这样的“错过”算在韩佑的头上......
“这不怪你，都是我的错，我不该从一开始就招惹你，拿你做挡箭牌，所以其实还是我的错！”我说。
“不，是我招惹的你，是我在看见你之后就控制不住自己想要接近你，是我主动给你写的情书......所以，一切的错都是在我，并不在你！瑶瑶，不要再对我道歉了，你这样只会让我更看不起自己！”韩佑的脸上划过一阵失落和自我嫌弃。
“韩佑！”
我一把握住他的手，他的手好冰。
我的泪水掉落在他的手背上，大滴大滴的泪珠从他的手背上滑落。
他终于再次伸过另一只手来，替我拭去了脸上的泪水：“瑶瑶，这是我最后一次帮你擦眼泪了，答应我，以后不要再流泪了，要幸福！”
“可是，我......”
他摇了摇头，从我手中抽回了自己的手，把头又转向了窗外，背对着我：“......你走吧。”
他的声音虚弱无力，里面还藏着一丝哽咽。
我抹干脸上的泪，看着他的侧脸在阳光下显得更苍白：“好，那我明天再来看你。我给你带的骨头汤是我自己熬的，你要记得喝！”
他没有说话，但是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着，脸转得更深了，几乎大半张脸都埋在了枕头里。
最后，他终于沙哑着嗓音，声音微弱地说：“以后，都不要再来了。”
我愣住，心脏忽然像漏了一拍。
半晌，我才颤抖着说：“至少......让我照顾到你出院......”
然后没等他说话，我转身奔出了医院。
接下来的几天，我每天都为他带去亲手熬的骨头汤，我知道，他一定会全都喝掉。因为他是韩佑，无论我为他做什么，送给他什么，无论他喜不喜欢，他都会毫不犹豫地全部接受，并且示弱珍宝。
可是，直到有一天，我推开病房的门，里面坐着一个美丽的女孩儿，背对着我，一头优雅的大波浪披在肩上，正和韩佑说笑着，韩佑眼神温柔地望着她。
那样熟悉的眼神，那样温柔的目光......他曾经也是那样的看着我，甚至四年来从未改变过。而如今，他在用这样的眼光看着另一个女孩儿......
韩佑在看到我的一瞬间，脸上的笑容消失了，随之而来的是淡漠......
那个女孩儿也随着他的目光转过头来，原来竟是谢诺婷。
她对我莞尔一笑：“你好，好久不见！”笑容中却带着明目张胆的不屑。
是啊，自从她上次扇了我一耳光之后，我们就再没见过，还真是好久了呢！
我对她微微一笑，淡淡道：“好久不见。”
“你是来看阿佑的吗？他最近在我的照顾下已经好多了！”谢诺婷刻意说。
阿佑......
想想我们在一起的四年里，我好像一直都叫他“韩佑”，从没有想过给他起一个更亲密的昵称，我竟对他真的如此不上心吗？
看来我欠他的，不只是这次意外。
“嗯，谢谢你！”
我轻声应着，把保温杯放到了床头桌上。
“呵，谢我？是该谢谢你才对！”谢诺婷嗤笑着白了我一眼。
是啊，我现在还有什么资格来替韩佑谢谢谁......
“这是什么？”
谢诺婷忽然盯着我拿来的保温杯问。
“我熬的骨头汤。”我说。
谢诺婷惊讶得张大了嘴巴，瞪着眼睛惊呼：“你们在一起那么久，你竟然不知道他最不喜欢喝骨头汤吗？他一喝那个就会反胃的，你竟然还给他送骨头汤？”
“什么？！我......”
我像中了晴天霹雳般，傻傻地惊在那里。
我看向韩佑，他却只是垂着眸，没有看我，我的心里瞬间像涌进了无尽的苦水......
这一起这么久，我竟然不知道他喝不了骨头汤！
仔细回想，每次我们在一起吃饭点骨头汤时，他好像真的都只是吃里面的菜，都没有喝过汤，可我......竟一直都没有发现。
这么多年，我到底都对他做了什么......
我无法想象，一直以来韩佑独自默默承受了多少，心里又装了多少委屈......
“以后都不用送了。”
韩佑忽然淡淡地说。
“对不起，我......”
我努力地压着心里疯狂外涌的酸涩，尽量让它们不要冲出眼眶。
“我想吃什么，我女朋友会给我做的。”韩佑继续说。
女朋友......
我呆呆地望着韩佑。
“忘了给你介绍，诺婷现在是我的女朋友了。”他看了我一眼，眼神那样冷漠，像一把寒刀直插入我的心脏。
“以后，”他顿了顿，“就不要再来了。”
我的身体像忽然失去了重心，不自觉后退了两步，直抵到身后的墙。
我呆呆地看着韩佑，他此刻那样陌生，那样遥远......
他再也不是我的韩佑了！
他再也不是那个处处宠我、爱我、永远包容我的韩佑了！
他，现在是别人的了！
我的眼泪再也抑制不住，瞬间涌了出来，只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在凝结，浑身冰冷得不停颤抖......
“好......再见......”
终于，我说出了那两个字。
再见，韩佑！
谢谢你这四年来对我的悉心照顾，谢谢你曾经那样用力地爱过我，谢谢你让我的初恋如此完美无瑕......
谢谢你的出现，在我平凡的岁月里画上了最美的一笔！
谢谢你，韩佑！
再见了！
~ *** ~
三载春秋已过，我们已经大学毕业了。
“叮！”
手机屏幕上显示了一条未读信息。
我用手指滑开屏幕。
“瑶瑶，你到哪了？”
沐沐发来了一条语音。
“我马上到了，稍等！”
我按下语音回复她。
穿过广场时，大荧幕上正播放着一段宣传片，我随意地扫了一眼，视线却被死死地锁在了屏幕上......
“请问您的首次个人音乐会选择的主题为什么叫做‘梦中的婚礼’呢？这可是会让大家浮想联翩哦！”主持人拿着话筒开玩笑似的看着对面的人。
男生的嘴角微微翘起，依旧是那样温柔如水的笑容，那样温暖熟悉的眼神。
“这......是一个约定。”男生缓缓说道。
“哦？约定？是和女朋友的约定吗？我可是做过功课的哦，听说您现在可是单身状态呢！莫非......”
主持人显然很好奇他此时到底有没有女朋友，但他仍旧只是保持着优雅的微笑，没有回答。
主持人见他并没有想要回答的样子，识趣地便没再追问，而是玩笑着带过：“看来韩先生是一个非常重承诺的人呢！那也希望您所说的和您约定的那个人能够如约出现在您的音乐会现场！”
然后，她转头对着镜头微笑起来：“1月6号，韩佑先生首场个人音乐会‘梦中的婚礼’在A市大剧院与您不见不散！”
1月6号......是我和韩佑正式在一起的日子。
我呆呆地望着大屏幕上他温暖的笑容，一股热热的液体渐渐模糊了我的视线。
忽然，背后传来了两个女孩的尖叫声：“啊啊啊！！快看快看，是韩佑哎！好帅啊！他要开音乐会了是吗？主题居然叫‘梦中的婚礼’？哇塞，不知道他心里的那个女生到底是谁啊，好幸运啊！”
我看着大屏幕上他的宣传照片，依旧优雅迷人得像只天鹅。
他心中的那个女生，确实很幸运，可是，遇到那个女生，却是他最大的不幸......
~ *** ~
1月6号，我独自出现在了A市大剧院。
大剧院里早早就坐满了人，男男女女，黑压压一片。好多女生都在兴奋地议论着她们是如何认识的韩佑，如何被他精湛的钢琴演奏和他优雅的气质吸引。
我坐在椅子上，看着面前还是空旷的舞台，它离我不远不近，我的位置正好在正中间，比较显眼，这是我特意挑选的位置。
韩佑，今天是我们的约定，我来赴约了。
在主持人激情澎湃的一番介绍过后，音乐会开始了。
韩佑从侧幕走上舞台中央，他站在那里，所有的灯光都汇聚在了他的身上，像是万众瞩目的王子一般，他的脸上依然是那样优雅的笑容。
他向观众席绅士地行了一个礼，然后走到舞台中央的钢琴前坐了下来，抬起修长洁白的手指，演奏起了第一支钢琴曲......
整个大厅瞬间安静了下来，大家都静静地欣赏着他的演奏，陶醉在他优美的旋律中。
音乐会即将接近尾声，万众期待的最后一支乐曲即将开始，大家都屏住了呼吸，静静地等待着那首承载着浪漫约定的《梦中的婚礼》......
但是，他并没有直接演奏，而是从钢琴椅上站了起来，拿起一侧的麦克风，走到了舞台中央。
他微笑着，看着台下的观众，然后娓娓道来般，温柔地讲起了故事。
“在我还上高中的时候，我遇见了一个女孩儿，她总是扎着一个高高的马尾，笑起来特别甜美可爱。她有时会很调皮，有时也有点任性，有时非常容易感动，有时又特别喜欢哭......可是，无论是哪个样子的她，在我眼里都是那么可爱！”
观众席下很安静，大家都在静静地等着听着他继续说。
“后来，我们在一起了，她很喜欢听我弹钢琴。有一次，在快过年的时候，我们在商场里看见了一个粉色的小钢琴，那样小巧精致，她很喜欢，用手指不停地在上面敲啊敲。然后，她歪着小脑袋看我，让我为她演奏一曲。我抬起手，在那台小小的钢琴键上演奏起了这首《梦中的婚礼》。再后来我们就约定，我的首场个人音乐会主题就叫做‘梦中的婚礼’，而她，将是我最特别的听众！”
他停了一下，眼睛不停地扫视着观众席。
而我，早已泪流满面。
他的目光终于在人群中停了下来，静静地望着我，穿过茫茫黑暗，继续说：“今天，是我兑现承诺的日子！我想说，很开心能够与你相遇，很开心在我懵懂的岁月里有你相伴!这些年，是你，一直支撑着我走到了今天，是你，让我在一次次的挫折中勇敢地重新站起来！没有你，就不会有今天的我！”
他看着我，眼里有亮晶晶的光在闪烁：“谢谢你，出现在我美好的时光里，成为了我最美好的回忆！”
所有人都开始默默地抹起了眼泪......
良久的安静之后，观众席上响起了稀稀拉拉的掌声，接着，掌声越来越多，最后，掌声雷动！
而我，则一直微笑地望着他。
他放下麦克风，坐回到钢琴前，手指轻轻抚上了黑白的琴键，温柔的，亦像曾经抚摸我的脸颊般，一曲饱含着我们满满回忆的《梦中的婚礼》，在大厅内悠然荡开......
再见了，我最难忘的初恋！
再见了，最美好的你！
~ *** ~
“亲爱的，我回来了！”
堂熙笑人还没有进门，声音就已经先进了门。
“菜马上就好，你先去洗洗手！”
我在厨房里朝门口喊了一句。
“可我想先亲亲你！”
我忽然被人从背后抱住。
堂熙笑竟然连衣服都没脱就直接冲到了厨房来，一下从后面抱住了我，唇直接吻在了我的脸颊上！
“唉呀妈呀！我什么都没看见，没看见啊！”
沐沐捂着眼睛站在厨房门口，两只黑溜溜的眼珠在被她刻意张开的硕大无比的手指缝儿里滴溜溜地转着，放着锃亮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