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众人欢呼之余，没人料到不远处的围墙外，停着一辆黑色房车，车顶架着一台微型卫星。

　　秋风烈烈，车外却有人站着。

　　他穿着深蓝色的唐装，旁边一个身材婀娜的女人挽着他，风吹起她长发，带起一阵香味。

　　男人手里拿着一台望远镜，看着场中欢呼的人。

　　场内的人激情高亢，更显得这里冷清幽静。

　　只见那人放下望远镜，跟旁边的女人低声说了几句什么，然后女人敲了敲车窗，车窗降下，能看见车内有几个年轻人坐着，每人面前放着一台笔记本电脑。

　　坐在最外侧的齐承枫说道：“郑总，外面冷，上车吧。”

　　如果有熟悉的人会问，这位年纪轻轻的齐总不去管理自己的公司，为什么会出现在坤商的临时基地外？

　　其实这段日子对齐承枫真是寝食难安。

　　在所有人面前，也许他是个光鲜亮丽的企业家，但其实那些人没看到他这几天的焦虑，只有跟他合作过的郑国维和沉思纯知道，这个人内心是有多阴暗。

　　刚才的男人已经上车，沉思纯跪在他身边替他沏茶。

　　郑国维脱下外套，笑道：“齐总，这个位置怎么样？”

　　齐承枫笑了笑，深邃的眉眼透着一丝亮光：“能让郑老板亲自选的，当然是风水宝地。”

　　郑国伟哈哈一笑，手搂着沉思纯的腰：“我就喜欢你现在的样子，说实话，你干活的时候冷冰冰的。年轻人嘛，要多些热情，别学那些电视剧里的霸道总裁，总揣着一张扑克脸。”

　　几人轻声笑着，包括齐承枫也带着笑意。

　　他扫了后面一眼，几个男孩已经打开自己的专用笔电，接上电源，开始连网。

　　郑国伟低声说：“齐总，经过上次的试探，我觉得你已经知道对方的底细，这次只准胜不准败。我要商璟言这小子知道，到底谁是儿子谁是老子。”

　　齐承枫：“郑总，都说虎毒不食子，您这操作真是让我刮目相看啊。”

　　郑国伟哼了一声：“你不知道这兔崽子暗地里给我下了多少绊子，要不是他这次回来多番阻挠，我早就资产翻一翻了。”

　　齐承枫拿出一个U盘插上电脑，随口问：“什么绊子？”

　　旁边的沉思纯随口接话：“齐总，你是不知道，商璟言先前还告了郑达集团一通。”

　　沉思纯按摩着郑国维的额角，说话轻声细语：“去年年底，一个小公司把郑达集团告上了法庭，说是侵权了他们公司的一款手机，你不知道天下手机一大抄，谁没有个不留心的时候？那时候正好是年底。很多人都已经放假了，怎么去接这个诉讼呢？后来只能把涉事的产品召回。”

　　“人在江湖，难避风雨。”齐承枫简短评价，随后抬了抬眉梢：“沉小姐倒是对郑达集团了如指掌啊。”

　　一年前，她应该还没跟郑国维在一起吧？

　　沉思纯一愣，迅速看了郑国伟一眼，见他脸上没有异样，这才说：“当然了，我仰慕郑总很久了。”

　　郑国维呵了一声，摸了摸她的手：“就你嘴甜。”

　　有人突然说了一声：“老大，他们起飞了。”

　　齐承枫打开自己的笔电，上面一个圆点正在移动，按这个轨迹，应该是前往无人区试验。

　　基地里，风吹了一会就停了。

　　商璟言走上去，头一低，坐进直升机驾驶舱。

　　周娴当然没有上去，她坐在现场控制室，带着耳麦，跟飞机内商璟言保持通讯。

　　测试进入倒计时。

　　在场的所有显示器都显示着车内所有的数据，包括的心率，整个测试过程10分钟。

　　商璟言先前在美国考过飞行驾照，加上这是自己亲力亲为跟踪的产品，操作起来自然得心应手。

　　飞侠1号启动，尾部的涡扇已经转动，白色的外表被光折射成银色。

　　所有环节准备就绪，辅助设备都已经撤离。

　　3，2，1……

　　飞侠1号飞了出去……瞬间在肉眼范围内消失。

　　人们迅速把目光投向控制室，透明玻璃内，只见他们的天才程序员周娴正神情严肃盯着屏幕，观察直升机各项指标是否正常。

　　张亮则负责大屏幕上的数据，上面正在动态显示他们老板此刻的位置。

　　傅清在旁边跟人唏嘘：“忙了一整年，总算有了成果。”

　　旁边的人也感慨着：“试运行完成，接下来，就是傅经理你的任务了。”

　　有句话说，卖得好不好，全靠销售一张嘴。

　　控制室内的周娴，并没有外人想象得那么轻松。

　　面前一台台显示器，她一刻不敢分神，这套系统跟直升机上的数据同步，也就是说，商璟言看到的指示数字，跟她一模一样。

　　在不同的地方看同一个屏幕，周娴有点无奈地想，这是不是也属于程序狗的浪漫？

　　外面突然一阵尖叫，周娴连忙凝神。

　　只见高度仪和速度仪接连出现警报。

　　天哪……

　　有胆小的捂住了眼睛。

　　周娴迅速打开系统排查，没多久，张亮打开门进来，气喘吁吁：“怎么了这是？外面乱成一团了。”

　　周娴眼睛紧盯着屏幕：“遭到恶意攻击，我觉得跟上次，是同一个人。”

　　她一边说着，切断了外面的屏幕数据同步。

　　这些数据不宜外传，万一有心人拍了视频传出去，那会影响坤商品牌。

　　周娴眼底映着一行行代码，有个名字压在舌底呼之欲出，却又被她压住了。

　　张亮在旁边看了一会，顿时神情严肃：“能不能联系商总？”

　　“联系不上。”

　　这些都无法解释，因为反馈数据都是在合理范围内的，只是显示器的速度不断的飙升。可能速度感应器出了故障？

　　周娴又低头敲了几下键盘，调出某个程序，声音紧涩：“呼叫系统也失灵。”

　　周围安静极了。

　　这么长时间所有人的努力，都将在今天功亏一篑。

　　该怎么办？

　　与此同时，基地办公室内。

　　有人起得晚，嘴里叼着一包豆浆，打开工作室大门，“啪嗒”一声，嘴里叼着的豆浆全洒到了地上。

　　只见那人在原地愣了几秒，随后马上跑到门后，按响了警报铃。

　　办公室遭盗窃了，机密电脑硬盘被偷。

　　墨菲原理似乎告诉我们，所有事情都在往坏的方向发展。

　　飞机上。

　　商璟言在驶过一片荒芜地带时，觉察到操作系统有问题。

　　他沉着声音对那头的周娴说完第一句也是今天的最后一句话：“别紧张，我相信你。”

　　不需要太多话语，他相信此刻周娴比他更着急，反而出声安抚。

　　然而不等对方回答，呼叫系统彻底失灵。

　　商璟言切换成手动，没有用。

　　现在距离地面500米左右，也就是说，还有5分钟，也许他就会丧命于这次试飞。

　　基地外的房车内。

　　郑国维盯着面前的屏幕，眼露阴霾：“成功了？警察会不会查出来？”

　　齐承枫看着电脑上自己的程序正在运行，他拿了根烟点燃，眼皮未抬：“郑总要是不信我，何必找我过来。”

　　他熟练敲击着电脑，屏幕中滚动着行行的代码，只见屏幕上的速度控制数据不断加速，男人露出了微笑。

　　郑国维愣了愣，随后哈哈一笑：“开玩笑的，齐总别生气。”说着对沉思纯说道，“思纯，看来我们要准备好开香槟了。”

　　齐承枫点了一根烟：“只要你一句话，我按下回车键，他就有去无回了。你会看到不远处绽放出一朵漂亮的烟花，而很多人，会以为只是一出试运行失败事故。”

　　齐承枫扯了扯嘴角，看向窗外，望着某一处虚空。

　　不知道那位高贵的商总，此刻是什么心情？

　　坤商基地内恐怕现在已经乱成一团。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是齐承枫的。

　　郑国维警觉看他，齐承枫明白这是不让接电话的意思。

　　他对他点点头。

　　屏幕上显示的是周娴的电话，这时候打开，不是什么好事。

　　齐承枫脸色不变地挂断。

　　“没想到齐总也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啊。”郑国维抿了一口酒，啧了一声，“这女孩子究竟有多好，惹得你们一个两个的……”

　　沉思纯在旁边轻哼了一声：“不过就是个狐狸精。”

　　这句话惹得齐承枫有点不愉，他从电脑屏幕上抬头：“沉小姐，说话注意点。”

　　“知道了知道了，不就是你宠在心尖上的小师妹，也不看现在人家心在谁身上。”

　　齐承枫脸一黑，要关电脑。

　　“思纯你少说两句。”郑国维呵斥道，“我不管谁是狐狸精，把坤商新产品搞黄了就行，可千万别出人命。”

　　“来不及了。”齐承枫把烟掐在烟灰缸里，眸子深沉望着他，“飞机已经失控。”

　　“什么？”

　　齐承枫看向旁边的一个小伙子，那小伙满头是汗：“刚才按齐总的吩咐嵌入了一个程序，本来只想扰乱他们数据，可是不知道为什么……”

　　郑国维听了一急：“到底怎么了？”

　　齐承枫沉着声音道：“简单来说，就是似乎被一只无形的手在操控，往不可逆的方向走。而这明显是要把商璟言置于死地。”

　　“……”

　　郑国维跟沉思纯面面相觑。

　　他们谁都没想过要出人命啊？那会是谁？

　　一丝怀疑弥漫在车里。

　　在座的三人，都有做手脚的动机，可是最后会查到谁头上，还真说不准。

　　一时间，三人各怀心思，气氛凝重。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有人想借机杀人。

　　车外传来一声鸟叫，沉思纯美艳的脸一白，率先说：“郑总，我突然想起自己公司还有点事，先回去了……”

　　“你不能走。”郑国维按住她的手，目光阴沉，“我们现在都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如果商璟言出事，万一警察查过来，谁也逃不了干系。”

　　齐承枫笑出声来，慢慢道：“郑总，现在怕了？你找我的那天，就应该知道最坏的结果是什么。”

　　郑国维哼了一声：“做好你自己的事吧。按照先前的协议，如果出事，我可不给你背锅。”

　　齐承枫“哦？”了一声：“郑总这是要过河拆桥了？”

　　郑国维现在走也不行，坐以待毙也不行，脸色不好看：“我奉劝齐总还是认真忙手里的事情，要是出了事，我们谁也跑不了。”

　　齐承枫点点头：“确实，大家和气点，想想怎么应付吧，我那小师妹不是吃素的，她可能已经有所察觉了。”他说完抬头笑了笑，“现在开始，谁也不能打电话，谁也不能离开这里。”

　　当初研发这款直升机智能系统时，周娴一直都在想办法植入第二套应急系统。

　　虽然当时何纪大肆反对，因为这会增加更多人力物力，增加所有人负担。

　　何纪听说了这里的情况，来的路上就心惊肉跳，冲到控制室时，看到周娴正在有条不紊地敲键盘，双手翻飞，比她平时快了三四倍不止。

　　何纪压下心头震动，心想着一个小丫头都比自己镇定。

　　然后他在旁边看了一会，没想到又是一惊：“你这套系统是哪来的？”

　　周娴本来是在专心敲键盘，一听这声音，吓得敲错了一个字母，抬头，果然看到何纪脸色不善盯着她。

　　“我……我和张亮加班搞的……”她埋头飞快接系统，嘴里说道，“先前只是做着玩的，没想过要派用场，所以，脚本部分可能会有点问题……”

　　所以，大老板在天上飞，你们还在研究脚本？

　　何纪何纪看向旁边的张亮：“你们能有多大把握？”

　　张亮头一次苦着脸：“要么成功要么失败，不就是50%么……”

　　何纪：“……”

　　当屏幕上显示飞机坠毁时，周娴只觉得全世界都灰暗了。

　　而事实，此刻的确将近傍晚。

　　她抖着手，敲下最后一个脚本字符，秒。

　　“这是……什么意思？”何纪觉得眼前一黑，有点站不稳。

　　周娴坐在电脑前身体僵硬，目光紧紧盯着屏幕，彷佛要在显示屏上烧出两个洞来。

　　精神高度集中，以至于平时黑白分明的眼珠子此刻布满了血丝。

　　她转头，疲惫地对何纪说：“何总，叫救护车吧，以防万一……”

　　周娴咬着下嘴唇，留下一道泛白的印子。

　　目光有点涣散，她想起很多画面，都是关于商璟言的，那些霸道的、清冷的、带着笑容的……

　　她看到外面有几辆黑色奔驰不要命似地开了出去，是商璟言的保镖，朝出事地点去了。

　　基地里面乱糟糟一团时，齐承枫也盯着自己的屏幕愣了愣。

　　郑国维推开他，看着屏幕上的红点：“你确定……没有看错？”

　　齐承枫声音冰冷：“这系统是我亲自入侵的，错不了。”

　　沉思纯吓得嘴唇都在颤：“这可怎么办……我不想这样啊……郑总，这可都是你的主意，不关我的事情……”

　　“你给我闭嘴！”

　　郑国维拨通电话，声音冰冷：“给我查查商璟言的飞机是不是真的销毁了……还有，启动第二计划，半小时后送我去机场。”他对那头吩咐着，期间看了沉思纯一眼，“还有沉小姐。”

　　沉思纯眼巴巴看着他：“我要回去整理一下东西吗？”

　　她不是傻子，这时候当然知道，郑国维是在给自己准备后路了。

　　郑国维挂了电话，刚要说什么，才觉得不对劲。

　　抬头，看到齐承枫冷冷看着他：“郑总，你最好确信刚才的电话没有被人监控。”

　　他们这里地址隐蔽，如果被追踪到地址，那他们一车的人都得完蛋。

　　齐承枫不想跟这些蠢货一起成为瓮中之鳖，利索地收拾自己的东西准备下车：“我先走了，你好自为之吧。”

　　“你不能走。”郑国维目光狠厉道，“在我走之前，你必须呆在这里。”

　　说话的时候，有人拿出了什么东西，硬邦邦抵在齐承枫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