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离我远点
直播间立马沉寂下来，在场所有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在两人身上打转，屏幕下方的留言赛跑般，一个赶着一个往上蹦，速度之快，根本来不及看内容，若此刻打开手机的信息提示音，定能连成火车进站时急促的汽笛声。
方云祁从来没有说过亲密的话，哪怕是录制《我们恋爱吧！》，他都如同守旧的顽固派，不肯将爱、喜欢这样的字眼说出口，而今，竟然对着组合同性成员说喜欢，表情语气都不像是开玩笑，一时间让人真假难辨。
靳若言不知道自己的表情扭曲成什么鬼样子，但职业本能让他迅速做出反应，嘴巴一瞥，装出嫌弃的模样：“哇！！！云祁，你太肉麻了吧！！知道你和乐乐关系好，用不着这么直接吧！哈哈哈！”
不了解方云祁的人，完全可以当做男团惯用的卖腐手段，但在直播间里的人全部与方云祁共事多年，对于他的反常行为，不仅仅是诧异，更多的是惊恐，尤其是作为当事人徐乐舒，已经不能做好面部管理，只见，他表情僵硬地好似冰雕，稍微抬抬嘴角，冰碴簌簌地往下掉：“呵呵！那真是荣幸之至！”
后面的问题，四个人都回答得心不在焉，摄像机一关闭，徐乐舒的脸瞬间阴沉下来，如同黑云压境。他很少生气，或者说他很善于控制情绪，但这次，他完全没有料到方云祁竟然敢在镜头前，如此直接地告白，组合的处境刚刚好转，他是受了哪门子刺激？
再加上，徐乐舒刚经历过与前女友的久别重逢，心情的激荡尚未平息，成家生子的念想如同艰难征程中突然出现的岔路口，明媚平坦，花香四溢，正待他思索着人生下一阶段的可能性时，却被同性成员表了白，这样的心情，真不是一般人能承受！
在如此凝固的气氛下，靳若言和元非连大气都不敢喘，端坐在自己位置上，皆是瑟瑟发抖，但，方云祁却稳如老狗，那双吊梢眼万年不变地耷拉着，偶尔眼皮一抬，看向徐乐舒，也没有太过暧昧与亲昵。
终于，徐乐舒开口，语句尽可能平缓，却被怒火烧得尾音微颤：“若言，你和元非先出去一下，我有话要对方云祁说！”
连全名都用上啦！
靳若言心里默默擦了把汗，随即疯狂点头，揪起孩子，撒丫子逃离此是非之地。
“你今天什么意思？”
房间里只剩下两人，徐乐舒看向方云祁的眼睛中，承载着无法抑制的怒火，鬓角处青筋微微凸起：“开玩笑，要有个限度！”
“我没有开玩笑！”方云祁语气未变，淡淡地说，“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你！！”徐乐舒嘴唇都发白了，全身不停地发抖，拳头紧攥，置于胸前，“但是，我他妈不喜欢男人！”
方云祁默不作声。
徐乐舒感觉胸膛里有个火球横冲直撞，将血液烧到沸腾，最后血红的蒸汽熏红他的双眼，他抬脚将面前的桌子踹倒，对着方云祁大吼道：“我真是受够了！！我把你当朋友，顾及你的感情，希望你能迷途知返，你倒好，整天想着怎么上我，真的快恶心死我啦！！！”
方云祁终于抬眼，语气依旧平静，如同无风的湖面，不带一丝涟漪：“你恶心我？”
话语不似问句，更像是陈述，恍然如梦般的陈述。
“有谁愿意身边守着个变态！！！！”
“我不是变态！我只喜欢你一个人……”
“啊啊啊啊啊！”徐乐舒捂着耳朵，哇哇直叫，“我靠！你说的话，我半个字都不想听！！！我说什么，你没听懂吗？！我喜欢女人！！那种长得漂亮身材火辣的女人！！有脸有胸，抱起来舒舒服服！”
方云祁嘴巴紧抿，将头微微转开，想要逃避徐乐舒对未来爱人如此清楚的阐述，但徐乐舒却不打算放过他，上前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将他提起来，“白天的签售会，我前女友长什么样，你看到了吧？！那才是我的梦想！要是不出道，我的孩子都可以打酱油啦！”他眼睛燃着焚烧一切的火焰，硬压着嗓门，一字一顿地说道，“我说的话，你到底懂不懂？！不懂，我再说一遍！懂了，就离我远点！！”
一直听到最后，方云祁的表情还是没什么变化，他只是平静地与徐乐舒对视，那双总是弯成好看弧度的大小眼，此刻却布满密集的红血丝，如同现实的蜘蛛网，将他死死困住，本想要维系希望的微光，却在寒风冷雨中耗尽最后的气力。
方云祁抬手，轻轻地扒开那只揪住他衣领的手，小心地放置到徐乐舒身侧，然后不发一言，转头离开。
靳若言万万没想到，熬过最艰难时光，四个人的P.A.N却爆发了有史以来最要命的冷战。出道初期，徐乐舒和方云祁也有过冲突，但顶多是小打小闹，上节目，依旧维系表面的平和，不会影响组合活动。
但这次直播事故之后，两人皆摆出势不两立的架势，徐乐舒好似换了个人，收起平日的插科打诨，表情严肃好似一尊威严而无情的大佛，至于方云祁，本来话就少，而今更是把自己包裹进冰冻的蝉蛹里，不放自己出来，也杜绝别人进入。
最苦的当属剩下两人，在夹缝中残喘，在黑暗中报团，平日里小心翼翼，讨好加赔笑，在节目中，上蹿下跳，以有限的行为艺术撑起节目效果的整片蓝天。
所幸下半年的通告以个人为主，方云祁成为以青少年为对象的舞蹈竞技综艺《Dancing Youth》的明星导师，徐乐舒则成为体验类真人秀《不可能的任务》最新季的固定成员，两人时间完全错开，短时间内在宿舍和公司难以碰面。
而靳若言和元非参加的《至亲旅行》，是一档明星两两结伴的旅行类真人秀，从极度压抑的四人空间逃出来，靳若言感动得泪流满面，通告虽是两个月前便定下的，但现在看来，完全是对两人前段时间艰难生存的奖励。
录制从碰面吃早饭开始，即便熟悉如两人，也感觉有些不自在，靳若言率先开口：“这次，是我们俩第一次结伴做节目吧？”
元非点头：“是，每次都是团体活动，单独和靳哥哥见面不是很多！”
靳若言笑道：“那我们今天就玩个痛快，留下美好回忆的同时，也为粉丝们送去一份欢乐！”
元非讪讪地笑着，心里却忍不住吐槽：好不容易从冷战氛围中逃出来，自在点说话行不行？
靳若言像是听到元非内心的声音，瞅见他面前的早餐时，恢复到平日的腔调：“喂，你还在减肥吗？怎么吃这么少？”
元非叉了片蔬菜放进嘴里，若无其事地说道：“下周要拍杂志封面，多少管理下身材！”
靳若言语重心长地说道：“经常减肥，会搞坏身体的！对胃不好！”说着，走到取餐区，盛了碗小米粥，“把这个喝了！减肥不在这一时！养胃，还要多吃蔬菜！我之前得了胃溃疡，经常榨山药和卷心菜汁来喝，胃就变得很舒服！对了，做艺人呢，吃饭作息不规律，很容易得脂肪肝！！看电视上的讲座，专家说，有一种药就挺好用，叫……”
元非无奈地打断：“哎呦，哥哥，好好的旅游节目，怎么被你做成养生节目啦？”然后自嘲地笑了笑，“说的咱们好像老年团一样！”
靳若言：“……”
节目录制安排到水上游乐园，还没进园区，靳若言便兴奋地说道：“不知道里面有没有企鹅，一摇一摆，圆滚滚的，好想看看！”
元非背着手，仪态稳重地走在后面，科普道：“哥哥，你知道吗，企鹅并不是我们想象的小短腿，它们的腿骨很长，只是被肚子和羽毛藏起来啦！”看到靳若言头发上落着片叶子，抬手取下，“可是货真价实的大长腿呢！”
靳若言眨了眨眼睛：“哦，那不就像我一样？！腿被低调地藏起来，一般人看不见！”
元非：“……”
真能扯！
当天的录制，是两人自出道以来玩得最开心的，从竞速滑道到水上摩托艇，状况频出，却是看点多多，直到日落西山，工作人员喊收工，两人才恋恋不舍地从冲浪滑板下来，最后的录制内容是晚饭闲谈，刚一就坐，元非便拿出手机：“我要把今天游玩的照片发到咱们聊天群里！”
刚选了几张发上去，便有信息传过来，靳若言懒得掏手机，随口问了句：“谁呀？”，
元非笑得开怀：“是队长！他问为什么只有我们俩？其他人呢？”
靳若言笑道：“告诉他，因为我们关系最好！哈哈！”
元非手指不停地打字，嘴上的笑容如同六月的向日葵，烂漫中洋溢着幸福：“哈哈，队长发了个哭脸，说他也想玩！”
靳若言故作嫌弃状，摆了摆手：“心思那么多？！让他好好休养，早点归队！只有我们四个跑通告赚钱容易吗！？”
这次上节目，两人还有个任务，就是将蓝施杰的情况在恰当的时机透露出去。‘P.A.N主打歌《I think I love you》出自原队长蓝施杰之手’的消息早在网上传得沸沸扬扬，但DS娱乐并未正面回应。如今借成员之口，向外界做出声明，不仅能击碎那些流言蜚语，更说明成员平日联系频繁情谊依旧，在一定程度上，让粉丝们安心。
“音乐是队长心理治疗的重要手段，而且颇有成效呢！那首《I think I love you》，他只花费三天时间就做出来啦！现在包揽九个音乐网站排行榜首位！”元非双手托着下巴，眼睛闪着星星，做花痴状，“昨天队长还发新曲Demo给我，超级好听，我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留给我们，不许给别人！哈哈哈！”
“哇，这样下去，光是版权费，他就能赚得盆满钵满！！”靳若言夸张地啧啧嘴，“现在要赶快抱紧大腿！”
寥寥数语，经过后期剪辑，必定能引发粉丝新一轮关于团魂、关于重聚的深情哭嚎。
闲聊之后，节目录制的份额差不多完成，看到摄影机关闭，靳若言长舒口气，立马夹起一筷子肉放进嘴里，刚才在镜头前，东一句西一句，脑袋高速运转，思考着如何说话，如何说得有趣，实际并没有吃多少。
“哥，你慢点，没人跟你抢！”元非拿起水，抿了小口，语气中透着点小兴奋，“今天玩得好开心！”
靳若言好像只偷吃的仓鼠，腮帮子塞得满满当当，只能跟着点头。
“不知道乐哥和云祁什么时候能和好！”元非眉尾往下耷拉，表情瞬间变成囧字，“好不容易，苦尽甘来，他们又闹这么一出，哎，愁人呀！”
靳若言刚笑了一声，突然被肉卡住喉咙，脸像被吹起来的红色气球，用拳头锤了两下胸口，才算缓过来：“哇靠，差点噎死我！！”
元非本来被他一系列的动作逗得花枝乱颤，却想起什么，笑容慢慢收敛，眼神凝入复杂的情绪，轻声问道：“哥哥，你为什么会喜欢那个人？”
靳若言正往嘴里灌水，听到元非的话，警惕地环视四周，工作人员在收拾工具，没有人注意到他们。靳若言微微安心，对上元非那双关切的眼眸，一切如同清风朗月，明湖静影，坦坦荡荡，不带丝毫隐瞒：“元非，有些事情不是人为能够控制的！爱，本来就很玄妙，来去都不由我们自己做主！这条路能走到哪里，我不知道，但，我想试着和他一起走走看！”
元非沉默良久，终于再次开口：“但，为什么是他？他值得你这么做吗？”
靳若言知道他指的是岳铭昕在KTV所闹出的丑闻，无可奈何地轻叹口气：“或许，你不相信，但，我，丝毫不怀疑！”
元非难以理解，天差地别的两人怎会有如此深刻的牵绊，盯着那双清亮如水的眼眸，最小的孩子却发出最长的叹息，中间带着无奈，带着遗憾，更是带着虔诚的祈祷：“你是我最亲的小哥哥，我不希望你受伤！”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再次抬头，却是最明媚的笑脸，“所以，为了哥哥你，我会试着去谅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