陷于情(一)

  一直到高中结束,吴倩倩也没跟谢春秋在一起,谭茗总算是放了心。

  可这么一放心,他也察觉到不妥来。自己什么时候对谢春秋那么上心呢?

  谭茗高考考得很好,在市里名次也很靠前。他的父母为了给他办庆功宴特意从外地千里迢迢地赶回去。

  谭茗的父亲是有名的导演,母亲是影后级的演员。从小到大,谭茗跟他们的亲子关系都很淡薄,毕竟两个有事业的人经常都在外地跑的,过年回不了家都是常事。

  庆功宴上,谭茗的父母请了很多人,有当地的高官,有明星,有媒体人,有记者……

  晚宴上,谭茗冷着眼看着这些跟自己毫无关系的陌生人挂着虚伪的笑容,打着自己的名义觥筹交错,推杯换盏,突然觉得这个世界很肮脏不堪。为了那么点蝇头小利就可以给自己戴上面具,逢迎拍马,笑脸相迎。

  然后,他就不自觉的想起谢春秋来。他有点庆幸地想:这个世界真的很不堪,但至少,有个人望着自己的眼光是那么纯碎,透明,干净……

  谭茗那时还不知道自己对谢春秋是个什么心思。但他骄傲又自得,因为所有猜谢春秋会放弃追求他的人都赌输了,谢春秋从来没有放弃追求他。他自信得几乎自大,狂妄地觉得谢春秋离不开他。

  后来每次回忆起过往,谭茗也觉得当时的他实在天真得可笑。心安理得,坐享其成,厚颜无耻却又贪得无厌。

  大学的生活正式拉开了帷幕。

  谢春秋依然在谭茗的生活中频繁出现。

  “他是谁?怎么对你那么好?”

  谭茗的同学问。

  “一个……喜欢我的人。”

  谭茗态度不屑地说,但只要熟悉他的人就会看得出来,说这话的时候他的心情还挺好。

  “令人羡慕。”

  同学说。

  “缠谁谁知道,烦!”

  谭茗边低头看手机边说,以此来掩饰自己不受控微微翘起的唇角。

  就跟被夸奖的人要谦虚两句一样。虽然高兴,但总不能被人瞧出他的沾沾自喜。

  “呃……”

  同学突然不自然地噤了声。

  谭茗抬眼就看到领着盒饭和水站在旁边的谢春秋。

  谭茗心里有点慌,竟然心虚得不敢直视谢春秋的脸。心道,谢春秋该不会听见了吧?

  好在,谢春秋并无异样,还像往日一样把餐盒拿给谭茗就要走了。

  “喂等等……”

  下意识的,谭茗就唤住谢春秋。

  谢春秋顿住脚步。

  谭茗着急,他根本不知道要跟谢春秋说什么,只是慌张才无意识地开口而已。

  谭茗看了一圈周围的同学,再看看安静乖巧地等着下文的谢春秋,狠了狠心说“我明天想吃叉烧肉,别忘了。”

  谢春秋闻言,低眉顺眼地点点头,紧了紧身上的书包,走了。

  只是在转身的时候,谢春秋脸上的云淡风轻表情却难以抑制地一秒崩塌了,而背后跟朋友嬉闹炫耀的谭茗并没有注意到。

  谢春秋每天都给谭茗做丰盛营养的早餐,跟食堂里的粗茶淡饭根本不能相提并论。

  渐渐的,谭茗的室友跟谢春秋也混得熟了。谢春秋有时候给谭茗送饭也会给其他人捎带一些好吃的。

  谭茗看了很不爽。于是,某日谢春秋去给谭茗他们送吃的,刚好其他人都不在,谭茗就发作了。

  “你给我带就算了,你干嘛还给他们?”

  谢春秋看出来谭茗不高兴,嗫嚅着说“多做一些也花不了多少时间,而且,自己做的总比食堂的要……”

  谭茗听谢春秋反驳他,更生气了,打断道“更什么?你想说更好吃还是更卫生?S大的食堂你是吃过怎的?”

  谢春秋被怼得无言以对,垂着头不坑声,手无意识地扯着裤腿线,就像个挨了家长训的小学生。

  “你想做我不拦你,但你别带着别人。我给你举个例子,就我们寝跟你走得最近的那个钱小多,他最近也刚恋爱了。你对人家那么好,给人送吃送喝,你让他男朋友怎么想?”

  怎么想?

  谢春秋心思单纯,并没有考虑到谭茗所说的那些问题。换句话说,哪怕是稍微能考虑到,也就该知道,他不只是单独给某人带好处的行为根本不可能引起什么不必要的误会。

  然而,谢春秋这时候当真觉得自己做错了,甚至更害怕给谭茗带来困扰,愧疚得半句话也说不出来。沉默了半天才哽着嗓子说

  “……对不起。”

  谭茗打蛇随棍上,又问“那以后?”

  “以后不给他们带了。”

  谢春秋说。

  钱小多他们回宿舍的时候刚好撞见谢春秋正往外走。

  “谢春秋,又给谭茗送吃的吗?今天吃啥?”

  钱小多打招呼一样地问。

  “嗯……就平时那些……我走了。”

  谢春秋微微躬着背,快速走过消失在楼梯的拐角处。

  钱小多脸上的笑意没了,因为他看到谢春秋红通通的眼眶……

  谢春秋走后,钱小多放好了东西,忍不住跟躺在床上玩手机的谭茗说

  “谭茗,恕我直言,你真的很渣!”

  谭茗闻言抬起眼来看他。

  “你要是不喜欢他直接拒绝就是,你这么吊着他算什么?”

  谭茗心里也很烦躁,心说,谢春秋如何是他们两人之间的事,凭什么让不相干的人来给他出头,于是回嘴说

  “你知道什么?我早七年前就跟他说得清清楚楚的了,是他自己愿意跟我的,我有选择权吗?”

  这话唬唬别人也就过去了,可惜钱小多这人活得太过明白,他看着谭茗,跟他说

  “七年前是七年前,一时一局,现在再去跟他说明白断干净,你敢吗?你舍得吗?”

  谭茗噎了一下,沉默了。

  敢吗?舍得吗?谭茗反复反问,却一直没能得出答案。

  谭茗生日那天刚好是圣诞节,前一天他们寝室的人就问谭茗要不要订个大蛋糕,晚上一起给谭茗庆生。

  谭茗闻言,不知想到什么,唇角勾了勾,答道“不用了,谢春秋会给我做。今晚不是平安夜吗?你们有约就玩你们的去,明天再庆祝也是一样的。”

  年轻人就爱过这种西方节日,怎么也不会寻不到乐子消遣。加之谢春秋要来,大家都有意给他们腾个空间,于是都纷纷表示,平安夜这天要留宿校外。

  谭茗没什么计划,百无聊赖地等着谢春秋给他送蛋糕的时候就接到他堂妹给他的打的电话。

  “茗哥哥,你现在在学校吗?我在你寝室楼下。”

  “你怎么来了?等下,我下去。”

  谭茗换了身衣服下楼的时候果然看见他堂妹谭琳袅袅婷婷地站在树下等着呢。

  “茗哥哥,晚饭去我家吃吧。”

  谭琳一见谭茗就说。

  “……不行,今天有事儿。”

  谭茗一口回绝。

  “别啊茗哥哥,我爸妈让我来接你的,他们这儿怕已经都让人准备上了。”

  谭琳继续劝着说“而且,咱也多久没聚了,今天好不容易我爸妈也在,就聚聚呗。”

  谭茗跟他父母的关系不好,小时候谭琳一家都住L市那会儿很多事都要靠他们帮衬。甚至谭茗小时候那些家长会都经常是谭琳的父母去开的。谭茗念着这份好,对谭琳也是极为宠溺,几乎从来没有拒绝过她什么要求。

  谭茗叹了口气,说“行了,我去。但是吃完饭我就得回来,真有事儿。”

  谭琳笑了“行行行,吃完就让你回来。哎,这年头请人吃饭还得求着的了……等等,该不会是为了赶回来见嫂子吧?”

  谭茗也不知道的,闻言脑里就出现了这么一个画面:自己半搂着谢春秋的肩。因为的身量高,他转眼过去只能看到谢春秋头顶那个圆形的发旋……谭琳站在他俩的面前,看了他们,规规矩矩地说“嫂子好!”

  谭茗忍不住笑了出来。

  “还真有嫂子啊?”

  谭琳眼神一亮。

  “还没!”

  谭茗不想跟谭琳说太多,马上敷衍了一句。

  谭茗的父母都记不住他的生日更何况是他叔叔一家,晚饭只是简单做了几个家常菜。谭茗一边吃一边觉得,自己的口味怕是被谢春秋养刁了吧,要不然怎么觉得除了谢春秋做的,其他的饭菜都那么难以下咽呢。

  一顿饭吃完,窗外竟然难得地飘起了雪。他叔叔婶婶就挽留着说“天太冷了,要不过了夜再走吧”谭茗还惦记着谢春秋的蛋糕呢,自然不同意,吃完了饭就要辞行。可就在站起的时候,脑袋突然一阵晕眩。

  “怎么了?”

  谭茗的婶婶先发现了异常,惊讶道

  “呀!不是醉了吧?刚刚那道鲍鱼,我放了些红酒进去了。”

  谭茗确实不会喝酒,沾杯即倒的量,现在只感觉脚步发虚,还有点犯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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