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没开录音，可惜了，损失了大好素材。叶星宇在心里笑。
这里离H大不算太远，黄浩海的车半小时就杀了过来。没让黄浩海上楼，临出门，杨辰一边穿鞋，一边随口叮嘱了一句：“有事随时打给我。”
“好敷衍的语气。”叶星宇坐在餐桌边看过去，这是他第一次和平时的杨辰换了个视角，不过他出门的时候比杨辰现在热情多了。
“我比较迷信。”杨辰回头看了他一眼，“说太正式的话像flag，不吉利。”
“噗。”叶星宇没想到这时候听到个这么中二的理由，“对我们警察有点信心好不好？”
“嗯，我挺有信心的。”杨辰终于扬了扬嘴角，“晚上见。”
“晚上见。”叶星宇目送他关上门，心跳才终于有了起伏。
杨辰说得对，不能分别得太正式，他开始担心了。
·
距离预告时间已经不足12小时，警局仍然一片风平浪静。虽然大家都不想这么被动，但明里暗里已经不止一次查过环球主题商城，都没有找到可疑的物品。
犯人未必会提前设置机关，约好是晚上八点，他还有可能等时间到了才有下一步动作。
早上商城开始营业，孙李就下班了，换成许旻盯梢，还顺手整理了一下孙李桌上的文件。
看到叶星宇来了，她简单地打了个招呼：“早，都没动静。”
“没动静是好事啊。”虽然估摸着没什么时间喝茶，但叶星宇还是给自己泡了一杯。
看他还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许旻调侃了一句：“没跟到杨辰那边去？”
“想去啊。”叶星宇坦诚地承认了，“但我不能抛下队长啊。”
许旻笑了笑，算是默认。
两个小时以后，跟着杨辰的同事打来电话，杨辰已经顺利到达了黄浩海家的度假村。
虽然W市不是什么旅游城市，但好歹也算得上历史悠久，有不少东西值得参观。另外，这个度假村建在江边，本身就有观景性质，黄家的口碑一向不错，朋友遍地，应该很容易就能把生意抬起来。
去接杨辰耽误了点时间，黄浩海到的时候，不少同学都已经到了，呈两列站在门口向他鼓掌：“谢谢黄少！”
“得了吧得了吧……”把车交给保安去泊，黄浩海随手揽了一个同学的肩膀，“走着走着，大家中午甩开膀子吃，晚上咱们开红酒！”
气球、花篮、院子里还摆着甜品台，女生们已经围着转了一圈又一圈，得到管家的允许以后，她们欢天喜地地脱离了大部队，去搜刮好吃的去了。
“你爸看了不头疼吗？”看到这浮夸的布置，杨辰忍不住问，“还没营业就带同学进来胡闹。”
“你们不是绝好的广告吗？”黄浩海不以为然，回头向大家喊，“大家以后给我飞起来宣传啊。”
“没有问题！”同学们齐刷刷应答。
度假村大得很，临江部分主要是高档住宿，靠近后院的地方还有其他独立的娱乐设施，而进门正中央最高的这栋楼，吃喝玩乐一应俱全，是黄浩海这次带大家玩耍的主要活动范围。
让杨辰评估，这真的是个绝佳的犯案场所，相对封闭、公安局支援速度慢、又没有太多不可控的人群。但一圈参观下来，直到黄浩海把他们领回正中央的酒店，他也没发现什么灵光一现的场景。
他仍然预料会有事件发生在他周围，只是究竟是什么事还毫无头绪。
“这里有KTV、有台球厅、有游戏厅，什么都有，一会吃了午饭，大家就随意探险。”似乎完全没有觉察他的心不在焉，黄浩海还在卖力地给大家介绍自家的度假村。
几十名同学坐了四桌，除了端上桌的菜，还有自助的部分。从中餐到西餐，从家常热门菜到平时吃不到的，什么都给大家上了点。
“黄少你这也太奢华了点……”有同学被这满汉全席般的待遇吓到了。
“最后一回嘛，以后你们想来还得付钱呢。”黄浩海耸耸肩，让大家把可乐都满上了。
午饭虽然不喝酒，但大家还是站起来干了好几次杯。杨辰虽然每回都跟大家同步起立，但主要在忙着吃三文鱼，不时看一眼手机。
“你稍微尝尝我们家厨子的其他东西行不行？”黄浩海这时候才注意到他，忍不住调侃道。
“嗯。”他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瞥了已经去跟室友干杯的黄浩海一眼。
12点了，还没有听见商场那边传来什么消息，他也不好发消息去问，就只有安静等着。
·
不止杨辰等得有点焦急，和王立涛一起到冯原别墅附近替班，叶星宇也觉得不对劲。已经过了午饭的时间，但冯原别墅的厨房里一点烟火气都没有，也没看见他出门。
眼看还剩下不到7个小时，他扭头问王立涛：“王队，我们把冯原暂时控制下来怎么样？”
“嗯？”王立涛在副驾驶座扭头看他。
“可以随便找点什么理由，把他接到警局去嘛，顺便套一套梁立远的话，看看他们认不认识，没剩多长时间了，稍微拖一拖，肯定能拖过八点。”他提议道，“不出事比什么都重要。”
冯原已经几个小时没出现过了，被他带回去的小女生临近中午也离开了他的别墅，回酒吧去了。那边的兄弟正在查她的身份，不过看起来只是普通的陪酒小姐，比较受宠罢了。
思考片刻，王立涛同意了：“好。”
队长点头，叶星宇立刻一脚油门开到冯原门口。保姆倒是很快就开门了，但听完他们的说明，茫然地望着屋里：“冯先生不在啊。”
“嗯？”叶星宇愣住了。
“他昨天没回来啊。”保姆看起来全然不知情，“他不常回来的，都是丽丽小姐偶尔过来住。”
“我能进去看看吗？”王立涛问。
大概是被警察证和他俩的体格吓到了，保姆点点头从门口让开，还躲到了角落里，拘谨地站着。
确实不像在说谎，冯原不仅昨晚没来，整栋别墅看起来也没人常住，只有一间客卧灰尘少一些，是丽丽昨晚住过。
电话打到公安局，孙李花了一个小时去调监控，才发昨晚车上的确实不是冯原。从商城出来，有人冒充冯原坐在车上，又躲在车里被司机送走，冯原早在地下车库就不知去向了。
接完孙李的电话，王立涛立刻打给方莉，叮嘱混在商场里的警察们注意。
“幕后黑手真的是他？！”方莉惊讶道。她已经在商场一楼的咖啡厅坐了有一阵了，但目前为止还没有看到冯原。
商场里仍然没有看见任何可疑的物品，不管是丢弃的塑料袋或者包裹之类的，都没有。
十二点二十分，杨辰收到了冯原跟丢的消息。
“如果你看到有可疑的人出现，立刻通知我们，也要通知那边的保安。”叶星宇发来两条语速极快的语音，“万一他真的去找你了呢？”
“嗯。”他回了条消息，继续跟大家一起坐在KTV里，看黄浩海表演麦霸级唱功。
·
度假村仍然一片欢腾，尚未正式开业，除了保安和服务人员，只有他们一帮学生，要混进来没那么容易。
下午五点，黄浩海把各式各样的酒推进餐厅，提前开始了晚间狂欢。入座时间，杨辰推脱说不喝酒，找了个靠角落的位置坐下，最后观察了一次，没有人特意要靠近他所在的安静吃饭区。
从冯原别墅到环球主题商城，王立涛和叶星宇立刻展开搜索，没有人发现冯原，起码冯原没有出现在哪个便衣蹲守、或是监控能拍到的地方。
商场一共就四个门，一早就有人盯着，让他们猜想，如果冯原在，除非他是变装达人，否则可能昨晚压根就没离开过这里。
七点钟，叶星宇和王立涛在六楼汇合，一无所获。
站在杨辰上次跟他一起下楼的电梯前，叶星宇停了很久。今天为了配合他们工作，商城虽然没有暂停营业，但停止了厢式电梯的开放，只有扶梯在运作。
这里挟持不了人，还有什么能让对方感兴趣呢？
时间越来越近，急得他出了一背的汗，正好站在冷气下方，让他忍不住抬头。
仿佛时间又回到昨天晚上，杨辰问他：“空调的风声像不像悠长的叹息？”
“王队。”他喊了一声，仍然看着头顶的通风口，“你说冯原会不会在通风管里动手脚？”
“嗯？”王立涛抬头，皱了皱眉反驳道，“你觉得是毒气？就算是什么高危毒物，得事先做多大的布置？”
不考虑剂量的投毒都是耍流氓，王立涛说的有道理，叶星宇停止了揣测。但走出去两步，他又觉得不太对：“但这个商场修了防火隔断，万一困住了一部分人呢？”
一旦防火隔断放下来，在密闭的空间里，难保不会造成危害。
“有可能。”王立涛一下子警觉起来，“让大家去查一下！”
七点半，在叶星宇他们还没有翻完所有通风口的时候，杨辰接到了来自犯人的电话：“准备好了吗？”
他环视了一下同学们，大部分人都被灌得醉醺醺的，发酒疯的发酒疯，歪歪倒倒的歪歪倒倒。女生们有些去拿甜点去了，不跟他们疯在一起；有些跟男生们闹成一团，比男生还能喝。
“嗯。”他应了一声，安安静静地吃着一份冰淇淋。
没有人注意到他，就连一般非要调动他积极性的黄浩海，现在也忙着陪酒，没有功夫跟他说话。
“八点开始，给你十分钟，注意看邮件。”对方回了一句，随后挂断了电话。
他握着电话沉默了片刻，打给了叶星宇。
Case 7-6
检查完环球主题商城的一至四层，感觉到手机震动，叶星宇停下来接了杨辰的电话。
听完杨辰说邮件的事情，他应了一句“知道了”，随后挂断电话，在僻静的角落用对讲机向王立涛报告。
犯人说杨辰八点会收到邮件，随后才开始解谜，所以起码案子发生的时候，还有转圜的余地。
短暂汇报后，他继续往五楼去。越高的楼层救援越困难，越需要仔细搜索。
七点四十五分，他停在了六楼的电玩城里，抬头望着天上黑漆漆的通风口。这帮沉迷游戏的小子对周围的动静毫无觉察，别说路过了几个便衣，就算冲进来一帮举着防爆盾的警察，他们也未必能及时给出反应。
找管理员借来梯子，他爬到通风口，打开了手电。真让他猜中了，横放着的钢瓶就藏在触手可及的位置，周围还残留着几个手印，但已经蒙上了新的灰尘，显然钢瓶放在这里有一阵了。
“王队，找到了。”他用对讲机呼叫了王立涛。
七点五十不到，电玩城里的两个气罐被安全取出，虽然暂时不能判断成分，但从定时的气阀看，八点过十分会开始释放气体。
“对上了。”王立涛点点头，让人把气瓶小心地运下楼，“也许还有，再找一找。”
“嗯。”叶星宇点点头，顺手给杨辰发了条短信。
不一会儿，许旻那边有了新的发现，除了这家空气质量不怎么样的电玩城，还有顶楼一家相对封闭的日料店也被安放了钢瓶。服务员看到警察冲进来一脸茫然，根本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七点五十五分，所有店铺搜索完毕，一共四个钢瓶。
端详了四个成分不明的气瓶一阵，方莉评价道：“犯人制造的事件比我们想象中的规模小啊。”
“不要掉以轻心。”王立涛提醒道，低头看了一眼手表。
七点五十八分，虽然已经收到了叶星宇搜索结束的消息，但杨辰躲仍然进了洗手间。八点整，他收到了来自临时邮箱的定时邮件。
那是一幅画，整体呈现暗红的色调，正中央是关在笼状监狱里的下行阶梯，上方飞着几只乌鸦，一拥而上向监狱门飞去。
他认识那个充满科技色彩的牢门，是电玩城的一处布景；也看到了乌鸦嘴里叼着的金枪鱼，代表日料店。但除此之外，还有大片画面让他感觉熟悉，又想不起来出处。
笼子里的阶梯仿佛在他的脑子里延伸开来，通向了一片记忆深处的黑暗。
通风口里的气瓶是悠长的叹息，那焦土的嘶吼呢？
在杨辰思考的同时，商场里的火警铃声响起来了。听到巨大的声响，叶星宇一个急刹车，回头正看见防火门放了下来。
“怎么回事？”他在对讲机里问。虽然预料到了犯人要利用这些防火隔断，但他放眼望去，看不到起火点。
“不知道。”王立涛回答道，立刻指挥大家疏散人群。
火警响起之后防火门就在向下落，几乎瞬间隔断了去路。不少地方都能听见路人的惊呼，被四面落下的闸门圈在一片区域内。但骚乱没有明显的集中性，看起来不是哪里发生严重的事故。
“好像有人黑了消防系统。”孙李的声音从对讲机里传来，“你们别慌，我没看到明火，先想办法恢复系统。”
幸运跑出商城的人都在看热闹，一下子围住了整栋楼。至于楼里的，大部分被隔离门拦住，根本没有办法逃离，只能听广播里的安排，四下张望寻找出路。
焦急等待了一分钟，叶星宇终于等到了杨辰的电话。
“怎么样？什么邮件？”他立刻问。
“你们什么情况？”听到嘈杂的声音，杨辰反问道。
“和我们想的差不多，犯人把消防隔离门都放下来了，但气瓶已经被我们收走了。”叶星宇一边跟杨辰通话，一边听着对讲机里的汇报。虽然孙李暂时还没有夺回隔离门的控制权，但大家都没有发现火险，应该暂时安全。
毕竟是一个深受年轻人喜爱的主题商城，渡过了最开始的惊慌期，逛街的男男女女恢复了淡定，只当做是意外故障，甚至在拍照发朋友圈。
“你觉得人还在大楼里吗？”叶星宇问。到目前为止都是定时设置的机关，搞不好冯原没有躲在这栋楼里，只是在远处监控着。
“我把邮件转发给你了，你见过这幅画吗？”杨辰问。
叶星宇看了一眼手机屏幕，要说什么监狱、楼梯、乌鸦，他还是见过的，但他没有见过这幅画，也没有去过类似的地方。
商城里有动漫区，他只能犹豫地猜测道：“是哪个动漫里出现过的？或者哪个墙上的墙绘？”
“我想一想，晚点打给你。”杨辰暂时也没有头绪，顿了顿，向他询问道，“能不能给我一张商场的地图？”
“OK。”叶星宇挂断段话，给他发了每层的平面图。
·
抬头看了三次时间，杨辰仍然在平面图和那幅画之间来回切换，没有头绪。
虽然一看到就觉得眼熟，但到八点零五分，他已经确定自己没见过这幅画了。他对自己的记忆力还算有信心，如果见过，起码能想起来见到它的时候大致的场景，但现在没有。
从商城的平面图里找不到任何可疑的位置，他去过的地方很少，如果不在电玩城、餐饮区、电影院，就只能在动漫区。
在脑子里穿过漫长的走道，他停在密室逃脱店的门口。这算是他常去的地方之一，他昨天还和叶星宇去逛了一圈，里面的布置虽然也少不了什么城堡监狱、秘密地道之类的，但昨晚他们彻底检查过，没有这样的场景或图画。
昨天没有，想到这里，他突然顿住了。
现在是没有，但这家店每半年装修一次，会完全改掉之前的布景，吸引老顾客回来重玩。几年前，他确实见过差不多的场景。
那还是大二的时候，他们在楼上聚餐，饭后有人说在这里溜溜食再走。他还记得，当时提议的是个女生，已经毕业了，现在好像在国外留学。
他在那里从默默无闻到一战成名，他觉得没有什么，但黄浩海觉得非常厉害，自此跟他成为了朋友，希望他传授一些技巧，以后好去泡妹子。
那个密室逃脱里，就有一间这样的房间，楼梯通到底就没有路了，但有许多悬挂的飞鸟，暗示他们最后的出口在天花板上。
八点过六分半，他已经彻底想明白了，立刻给叶星宇打电话。
“去密室逃脱那家店，冯原肯定在。”他压抑着心跳，尽可能吐字清晰，“断电，想办法给整栋楼断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