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榗杠榢

  贾瑛被叫家长了, 还被他爹打了一顿。

  倒也打的不重, 全因为贾政他老人家气急了,也不劳他人手, 自己捡了一条棍子, 不顾形象,口中骂着孽子,在院子里追着打的。

  “出息了!今日太爷亲自来说了, 我才知道你成日不念书,还带坏兄弟们。”

  贾政到底是个读书人,但他气急下用了全劲,那棍子打着也疼,贾瑛一面跑着, 眼尖看到大哥搀着贾母过来, 挤了眼泪, 扑到老太太怀里嗷得哭出来。

  贾政看他又被贾母护住,心下更气, 只是碍着母亲面子,一面与贾母陪小心, 一面冲贾元道:“将你弟弟给我带过来。”

  贾母将孙子养这么大, 看他表情就知道在装, 心下便放心许多, 又将他护在身后,见儿子气成这样,也不免好奇:“他做什么事了?”

  贾政咬牙切齿道:“他领着他兄弟们, 在课堂上吃火锅。”

  一边贾元听见,绷不住笑出来。

  贾母一脸惊讶,同贾瑛道:“你这孩子,莫不是拿课本煮的吧。”

  贾瑛连连摇头。

  贾母这才放心下来,同贾政道:“你看,宝玉还是很懂事的。”

  贾政听到脸都青了,他觉得自己对儿子的怒气阈值和老妈不一样。

  所以说臭小子在老太太院子里还更熊吗。

  贾政又道:“那你将族学的……茅房炸了,是怎么回事。”

  这画面有点美,贾元已经在一边捂脸无声抽笑起来。

  贾瑛委屈道:“隔壁府大伯给贾惜一大罐黑火|药,湘云以为是吃的然后和他闹着要,我也以为是,搭了一把手,结果掉进坑里了。”

  他没敢把自己跟贾迎躲厕所抽烟的事情说出来。

  想起隔壁天天大爆炸,贾政开始头疼了:“那你将同窗的头发都剃了的事情怎么解释。”

  贾母拉了贾瑛,嘴里数落了两句,又道:“这算是什么事,也要死要活的,改日我带着宝玉,一块去给人家赔罪。”

  贾瑛在一边也觉得老太太很溺爱孩子,还好他内里成年人了,心里这么想,嘴上还道:“我才不道歉,愿赌服输!早说好了,他若输了,我剃他头。”

  贾政知道贾瑛几斤几两,他细胳膊细腿,一时想起贾瑞那个大个,要剃光头发,估计也不是儿子能强迫的,这才冷静了一些。

  贾探不知道从哪冒出来了,直直站在那道:“人是我打的,老爷要打就打我吧,不关二哥的事。”

  贾探比贾瑛还矮一些,贾政更懵了,他前些日子也听府里武师夸小儿子,却还是头一次这么实质性感受到他的战斗力。

  贾瑛在一边回护道:“那是因为他骂我,三弟才收拾他的。”

  贾政这下明白,为什么来告状时,贾代儒一脸愤慨,后头光头的贾瑞一脸惴惴不安了。

  原来这贾瑞是贾代儒的孙子,自小父母早亡,在贾代儒的严厉教养下学习备考,安安分分,不敢有一日在外留宿,几年前去金陵参考,一直不中,这才回来,所以从未见过贾瑛他们很正常。

  贾瑞好不容易离了爷爷管教,在金陵几年,声色犬马,无所不乐,哪里是考得上的,回京帮着做助教,想来又起了龙阳心思,便将主意打在了最“好看”的贾瑛头上。

  贾政所想与现实相差不大,他猜测贾瑞肯定是没敢将实话跟贾代儒说,但头发没了是瞒不住的,问学里其他人,肯定是能知道是自己儿子剃的。

  贾探冷冷道:“他刚回京,以为我们是小支子弟好欺负,看二哥与林表哥说笑,猜他是林表哥带来的兔儿爷,想占他便宜。”

  贾瑛:“……”不是说好了这一句就别说了吗!

  院内霎时间安静下来。

  众人都下意识去瞧他,鬓如刀裁,眉如墨画,是个秀丽红衣公子,现下正十六七岁的年纪,最是气质清新天然,和着身量,带些魏晋名士的味道,偏偏他天生肤白透红,像是敷粉擦脂,这会装哭后眼目通红,瞧着着实可怜可叹。

  贾政的表情漂移了一下。

  他好像依稀明白,为什么大女儿的闺中好友——东平郡主闹那么大阵仗,就想嫁他这个儿子的原因了。

  贾政是很典型的士大夫思想,人生在世,努力进学,十年寒窗,努力才能获得回报,这也是他一直逼着几个儿子念书的原因。

  现在他的三观有点站不住了。

  一时间,贾政觉得,上天还是很仁慈的,比如看到他二儿子是个好吃懒学的咸鱼,就给了他一副能当饭吃的小白脸面孔。

  原先他还觉得这个未来郡主儿媳不矜持,现在简直想去宗祠谢天谢地感恩祖宗保佑。

  儿孙自有儿孙福,就当养了个闺女吧,现在还有人愿意帮自家养一辈子呢。

  +

  贾瑛行走不是问题,但屁股上挨了好几记,肿得他坐不下去,只好成日咸鱼趴养伤,头日被迎探惜一众兄弟围观了一阵,第二天总算能见外客了。

  第一个来看他的是薛螭薛表哥。

  他来时,袭人正在贾瑛跟前抹泪,这会来了外男,只得避开了。

  贾瑛长舒一口气,对薛螭十分感激。

  他现下年纪大些了,便什么都叫小厮经手,何况还被女魔头瞧中要去当压寨相公,更加不好与丫鬟亲近,他一根直男脑筋,觉得死宅程序猿能有老婆全靠包办婚姻,所以不做他想,不懂跟前几个丫鬟的心思,还满心想着以后自己“嫁”去王府后要怎么给她们安排前程。

  薛螭笑道:“我带了药来,给茗烟了,三日之后准好,太子叫我转交的,说是你知道是谁给的。”

  贾瑛闷声道:“她的消息倒快。”

  薛螭拿扇子掩了脸,只露出弯起来的双眼:“哎呀,有媳妇疼的终究不一样,我也叫我娘给我去寻一门亲事好了。”

  贾瑛知道顺着他说,又要被这狐狸调侃回来,白了他一眼,才道:“说正经的,我与迎大哥看了,这叫烟草的才对,里头有不少生意可做的。”

  薛螭道:“嗯,过些日子你好了,写个简单的方案来。先前你说的大烟,我也细查过了,这东西确实是祸害,再赚钱,那也是叫后人戳脊梁骨骂的,我已将那些货尽数销毁,进这批货的管事,原来是收了洋人的钱,我已妥善处理了。”

  贾瑛点头,两人又谈了一阵,薛螭便离开了。

  过了一会,又有人说妙玉过来了。

  贾瑛瞧见这位仙风道骨的白衣道长进来,下意识要起身,扯到伤,嘶的一声又直挺挺倒下去了。

  妙玉挑眉,见怪不怪看他犯蠢,才将捎来的探视礼物放在一边。

  “你似乎还挺有精神的。”他声音冷冷清清,却带着极浅的笑意。

  贾瑛瞧他,觉得自己交了个损友。

  他挠了挠头:“听说你前日和城北的神父吵了一架?”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现在趴着,妙玉比他高,所以有种他在鄙视自己的错觉。

  妙玉道:“那叫论道。”

  贾瑛噢了一声,巴巴瞧他。

  妙玉露出一丝笑容:“我胜了。”

  贾瑛便恭喜他,妙玉又道:“所以以后他就是我的弟子了。”

  贾瑛:“恭喜恭喜……嗯???”

  妙玉道:“你与我平辈相交,日后你有什么想盘问的,大可以随意问了。”

  贾瑛:……妙玉道长帮自己的方法好生简单粗暴。

  妙玉走后,史湘云史小侯爷也来探望他,陪他聊天便罢了,还在他眼前惨无人道吃香喝辣了一通。

  见了三个客人,恰好到了正午,用了两口饭,又叫茗烟给他擦了新的药膏,屁股上凉飕飕的怪奇怪,贾瑛便捡了一本书分散注意力,瞧着就困倦起来。

  迷迷糊糊间,他下意识想去挠痒,就被啪的打下来了。

  他啊哟一声,身边那人便紧张问道:“碰到你伤处了?”

  贾瑛一听这声音怪熟悉的,结果那人忽然拉了他盖的袷纱,他一睁眼,就见来人正解他裤带,立马清醒起来,拉起盖毯,一脸良家少男样抱着,惊恐脸瞧他,语气中满是痛心疾首。

  “你是我好基友也不能干这事吧,我还是个病人啊。”

  岱玉翻了个白眼:“都是爷们,我看看怎么了。”

  贾瑛一时间不知道是喜是悲。

  总算还有个当他是爷们的了,这两天他爹好古怪,比以前轻声慢语,跟对待他大姐一样。他也不想长这张雌雄莫辩脸啊!

  岱玉看他精神大好,而且刚刚还要去挠后头,想来是开始愈合好转了,放下心来,挑了矮凳坐下了。

  贾瑛道:“怎么这么早过来了,中午正热呢,受暑了就难受了。”

  岱玉随手拿起他扔在一边的书,一面道:“又不是小时候身子弱了,我坐轿子来的。而且林府过来也不远。”

  他翻了两下,忽然笑起来:“你这是将我写的书当催眠的?”

  贾瑛道:“你写的诗我还能品一品,经义我全不懂了。”

  岱玉卷了书敲他的头:“我又不是小心眼的人,你解释什么,能叫你早早睡了,那也是它的好作用。”

  贾瑛笑道:“我解释什么,我都是你养的兔儿爷了,当然要讨好则个。”

  眼前的竹纹青衫忽然近了许多。

  青年面容清瘦俊雅,隐隐有些林如海的影子。

  岱玉似笑非笑瞧他,贾瑛一时呆住,下意识也看他。

  “嗯……确实没有我英俊。”

  岱玉笑道。

  贾瑛知道被他耍了,气道:“我只是白了些,等我晒个数日,就好了。”

  岱玉笑个不停:“对对对,您是纯爷们。”

  他本是江南人,故意学一口京腔,贾瑛要跳起来打他,后头疼,又只能跟咸鱼一样弹了弹。

  岱玉笑得更大声了。

  两人后来不免斗嘴一番,岱玉走后,他仍记挂这事,扯着嗓子叫茗烟把他抬出去晒太阳。

  窗外有人笑道:“这么大的太阳,出去做什么,莫不是脑子也被打坏了。”

  贾瑛瞬间怏了。

  叫袭人给穆莳上了茶,贾瑛就不说话了。

  郡主娘娘比他还沉得住气,一面瞧他一面喝茶,直到他被看得浑身不自在了。

  “你来做什么。”他闷声道。

  穆莳笑道:“你是我的人了,现下不过暂且放在这里,怕你被打坏了,来瞧瞧。”

  贾瑛这两天的男性自尊心受到了很大的挫折,听她这么说后,愈加生气:“你放心吧,我好得很,脸也没毁,以后绝不叫你失望。”

  穆莳惊讶瞧他,放下了茶盏,调侃道:“还有人敢给你气受?来同姐姐说说。”

  现在仿佛他是在乱发脾气的小孩子了。

  贾瑛被她的语气说得脸上通红,别开脸不说话。

  穆莳挪坐过来,笑道:“我想想,有人说你是我的小面首?还是说你生得太漂亮啦?”

  贾瑛刚要说话,却被她轻轻按了伤处,长嘶了一口气,生理性冒出眼泪来。

  “你本来就好看,其他人怎么说是他们的事情,我爱就是了,至于我俩的事,他们爱猜是谁傍着谁都好,我知道你的前世与理想,你懂我抛头露面支持我的决定,这世上再逢不上第二彼此了。”

  穆莳轻笑道:“现在清醒没?”

  贾瑛含着泪,颤抖着手指着她:“毒,毒妇,我要退婚。”

  她捉了他的手,一点点绕了,好看的面目凑过来,轻轻亲了他的面颊。

  死宅遭到暴击。

  穆郡主抱了他,笑意轻柔道:“我等你这么多年啦,你真的不考虑一下?我绝不打你的,况且……”

  她刮了他的鼻下:“你流鼻血了。”

  贾瑛:“……”好好好我就是体正直!我投降还不行吗!

第119章 榗杠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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