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4.7

　　苏乐离开公主府前，为昭迎支了一招，她告诉公主自己每日都会进宫为圣上诊病，可旁敲侧击告诉圣上公主的情况。

　　第二天，苏乐跟栢清辉进宫后，主动向皇上提起昭迎，她一边为皇上切脉，一边说起昨日去公主府的事。

　　“圣上，昨日昭迎公主请臣女到府为她诊病。”

　　“哦？”皇上一听到昭迎的名字，整个人都精神了，他急切地问“昭迎病了？情况如何？”他刚说完，想到昭迎对自己的态度，轻咳一声，态度瞬间冷了下来，他摆摆手似乎要阻止苏乐的话，他说“罢了，罢了，不知道最好，省心。”

　　苏乐微微一笑，继续说“圣上不必担忧，有圣上定期派李公公送去的滋补品，昭迎的身体已经好多了。”

　　听到这句话，他皱着眉头问“昭迎知道那些是李公公送去的了？”

　　苏乐点点头，皇上长叹一口气，换了个姿势，问道“那昭迎她……”

　　苏乐莞尔，在皇上之前抢先回答道“公主她没有拒绝。”

　　听到昭迎接受了自己的送去的物品，皇上大喜过望，他两手激动地不知道该往哪儿放，他拍着龙椅喃喃自语“好，好，收下了就好。”

　　“那……圣上要不要亲自去看看公主？”苏乐试探着问。

　　皇上立刻对李公公吩咐道“去去，摆驾昭迎公主府。”

　　栢清辉拱手退到一边，为皇上让出了路，他走到苏乐的身边，低声说“真有你的，竟然能让昭迎放下吕喻之的事。”

　　苏乐故意上了一层台阶，手肘正好靠在栢清辉的肩膀上，她得意地说“那是，也不看看我是谁。”

　　栢清辉轻笑一声，还没说话，苏乐拍了他的肩膀一下，然后仰头背手信步走到他面前，说了一句“走吧，回建造处看看炼丹进行得如何了。”

　　苏乐一向贪玩，对于监工总是两天打渔三天晒网，有时候在建造处好不容易看到她的身影了，她也是总是拿着几本闲书翘腿躺在摇椅上，完全不过问炼丹的进度。

　　这还是她第一次主动提出要去建造处，栢清辉感到有些惊奇，他跟在她身后想看看她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苏乐到了建造处，直奔账房，她翻找炼丹所用的药材价目表，她拿着毛笔在白纸上涂涂写写。

　　栢清辉有些不解，前几日刚进过一批药材，如今丹药还没炼出来，怎么还要看这些价目表。他问道“你这是要记录什么？”

　　“记录价格阿，看看再向皇上讨要多少库银合适。”苏乐心里的小算盘打得精细，她刚帮皇帝解决了一个心中大患，现在皇上心情舒畅，说什么都会答应自己，正是捞钱的大好时机。

　　栢清辉看着她一边记账，一边念念有词的模样有些哭笑不得，一月前管家就曾禀报他苏乐偷偷将库银搬回了房内，他想着这个女子定是为钱财而来，但他没有揭穿她，而是一路配合着她演戏。

　　可她昨日到昭迎府一事，又让栢清辉疑惑了，她如果是为钱而来，不必如此大费周章，昭迎的脾气众人皆知。苏乐当面让她下不来台后还能安然无恙，而且竟然真的缓解了昭迎和皇上之间关系。

　　不仅如此，苏乐借着国师府有空缺的理由，从公主府讨要了一批小丫环。这些人到国师府后，不用干活，每日就在房里歇着，餐食还由专人送到房里。

　　知道的是苏乐体恤在公主府受尽委屈的丫环，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栢清辉要纳妾了。

　　他走到苏乐面前，用手指敲了敲她的账簿，双手撑在桌面上，看着她的眼睛说道“你知道吗？前些天六部尚书都来找过我，他们说你是巫女，妖言惑众，炼丹劳民伤财害国害民，现在满朝文武都对你怨念颇深，此刻讨要库银可不是明智之举。”

　　“巫女？本姑娘可治好了圣上的失眠，乃是大功臣，岂能容这些小人在这里嚼舌根。明日面圣，我非得好好参他们一本。”

　　苏乐说得激动，拿着毛笔就是一通乱挥，飞溅而出的墨点恰好都落在了栢清辉的白色外衫上，苏乐有些抱歉地低下头，咬着唇。

　　栢清辉并没有在意这些细节，顺着刚才的话题继续说“在你的丹药炼制出来前，去找圣上弹劾他们可不是个好主意。”

　　苏乐拄着脑袋，嘟嘴问道“那该怎么办？”

　　“你的炼丹术当真有效？”

　　“你这是什么意思！”苏乐一拍桌子，靠在圈椅里，她仰头满脸不服地看着栢清辉，她说“你不相信我？”

　　“我当然相信你，如果我不相信你，在最开始圣上询问我时，我就不会让你顺利领到库银。”

　　苏乐小声嘟囔“切，你还不是想分一杯羹。”

　　“你说什么？”栢清辉没有听清她的话，又问了一遍。

　　苏乐赶紧摇头，说“没什么，没什么，国师有何意见请说。”

　　“炼丹一事在朝内已经引起了轩然大波，如果苏姑娘不拿出一点成效出来的话，皇上迫于言论的重压，是无论如何不会给你再拨款的。而且……”

　　“而且什么？”这个栢清辉真是讨厌得很，每次到关键时刻就故弄玄虚，说话总是故意说一半，吊足人的胃口。

　　“而且如果苏姑娘的丹药的疗效不是立竿见影的话，恐怕有性命之忧。”

　　他这话把苏乐吓得都结巴了“这……栢清辉，你别忘了，我们可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面对她的威胁，栢清辉依然镇定自若，他淡淡地说“呵，本国师又不是太医，对于医术一窍不通，炼丹术也不过是在古籍上窥见一二，大不了这国师我不当就是了，可苏姑娘不一样。”

　　“好啊，原来你在这里等着我呢，我……我……”苏乐指着他的鼻子，被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栢清辉说的不错，如果丹药不起效，圣上责罚的只会是自己。

　　她在国师府也有一段时日了，栢清辉虽然给她使了不少绊子，但是在关键时刻全都向着自己，她想到这里又软下了语气问道“苏乐无知，还望国师不吝赐教。”

　　“简单。”栢清辉走到她身边，盖上了账目，说“姑娘说过皇上的失眠是心中郁结所致，现在昭迎肯服软，就等于是去了皇上的一块心病。如果趁着这个时候拿出丹药，也许会有奇效……”

　　苏乐眼睛一转，栢清辉说的不无道理，可是她之前为了拖延时间，曾和皇上说过这丹药的炼制至少需要七七四十九天，这还不满一个月。

　　栢清辉见到苏乐的犹豫，追问道“怎么，还有什么问题？”

　　“我之前告诉圣上丹药至少需要四十九天才能炼制完成。”

　　“无妨，没有人会在意这个时间，眼下流言四起，大家只关注丹药的疗效。如果不能即刻起效，炼丹一事又耗费了大量财力，姑娘恐怕在劫难逃阿。”

　　苏乐咬紧嘴唇点点头，同意了栢清辉的意见。

　　她走向炼丹炉，请来工头要求停止加温，她要开炉检验丹药的炼制情况。随着工头的一声令下，日夜不熄的炉火被浇灭。

　　苏乐命人搬来梯子，她要亲自查验，工头见苏乐纤弱，有些担忧地问道“稍缓，姑娘细皮嫩肉的，这种糙活还是我来吧。”

　　苏乐谢绝了他的好意，对于炼丹一事，她一点底也没有，这些不过是她临时按着古书上的方子瞎编的。她也不知道能不能成功，所以检验一事必须由她亲自来，她可不能让别人发现她的失败。

　　她一手提着裙摆，一手扶着梯子走进炼丹炉，她站在梯子上一挥手，下面的工人就拉起吊索将炉盖缓缓拉起。

　　由于苏乐过于心急，炉里仍旧保持着高温，开盖子的一瞬间，热腾腾的烟雾迎面而来，她吓得赶紧退后了几步，这蒸汽的高温要是灼伤她的脸，可就破了相了。

　　但她忘了自己现在是在梯子上，脚下一个不稳，整个人都向后倒去。

　　她因为失去平衡，又来不及抓住梯子，吓得大叫，还闭上了眼睛。可她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有人在她耳边冷冷地说“好了，别叫了吧？”

　　她眯着眼睛，自己正紧紧抱着栢清辉。

　　浓烟一起，栢清辉就赶紧上前几步，及时抱住了从梯子上掉落的苏乐。他没想到，这苏苏乐被吓得不轻，他刚接住她，下一秒她就紧紧箍住了自己的脖子，尖锐的声音几乎要刺穿了他的耳膜。

　　要不是自己的双手抱着她，他真想把她的嘴给捂上。

　　苏乐有些尴尬地松开他，说了句谢谢。栢清辉点点头，将她放了下来，他皱眉命人再次将炉盖盖上。

　　他对工头招了招手，吩咐道“炉火不必再烧了，炼丹已经完成，但没有我和苏姑娘的命令，谁也不许开盖，明白了吗？”

　　交代完这些事情，栢清辉再次打横抱起她，毫无预兆的动作吓坏了苏乐，她拼命挣扎着。

　　栢清辉有些不耐烦地说“别乱动，我这是为你好，蒸汽的温度很高，不知道你有没有被灼伤的地方，还是不要乱走了。”

　　听到这句话，苏乐渐渐安静了下来，此刻因为两人之间的距离，苏乐在他怀里乖巧得很，她低头靠在他的胸膛上，不知该往哪放的双手就这么贴在自己的身侧。

　　栢清辉打趣道“现在知道害羞了？刚才还抱得那么紧。”

　　“你这人怎么这样！”苏乐一拳砸在他的胸膛上，栢清辉微微一松手，故意吓了苏乐一跳，受到惊吓的苏乐顾不得许多，再次环上了他的脖颈。

　　栢清辉凑近她的耳朵，悄声说“好了，别闹了。”

　　他呼出的热气穿过她的耳廓，拂过她满是绯红的脸颊，她咬着唇不再说话。

　　回到国师府，栢清辉请大夫来为苏乐诊治，在确定她没有受伤以后才舒了口气。他坐在书房里，想着自己抱着苏乐一路走回国师府的情景，他的心不知为何一想到苏苏乐就砰砰直跳，这是他从来不曾有过的奇怪感觉。

　　小厮拿着栢清辉之前吩咐他准备好的礼物推门而入，问道“先生，这些现在就要送进宫吗？”

　　小厮的突然闯入吓到了栢清辉，他有些不满地敲了他的脑袋，教训道“怎么如此没有规矩，以后进门前必须先敲门，明白了吗？”

　　小厮木讷地点点头，又退了出去，他关上书房的门，然后在门口轻咳一声，恭敬地问道“先生，我可以进来了吗？”

　　栢清辉无奈地走过去，打开门，再次给了他一记板栗，说道“别耍机灵，我跟你说的都记住了吗？”

　　小厮嘿嘿一笑，说“当然，先生吩咐的，小的一字不落的都记住了。”

　　“嗯，去吧。”

　　小厮拿着礼物就要离开，栢清辉又慌忙叫回了他。

　　“怎么了，先生还有什么吩咐？”

　　栢清辉从钱袋里取出几两银子，交给小厮“回来的路上，去玲珑阁买些核桃酥，苏姑娘喜欢。”

　　栢清辉在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轻柔，眼目间的喜悦表露无疑，小厮会意地一笑，答道“明白了，先生。”他退了一步，将银子放进胸口的内袋，拉长语调说了一句“苏姑娘喜欢。”

　　“你这……”栢清辉刚要责骂，他拿着礼物一溜烟似地跑走了。

　　昭迎有与皇上缓和之意，不过是拉不下面子，这时候替她向皇上送礼就是最好的助燃剂。栢清辉的探子告诉他苏乐大闹公主府一事后，他就准备下了这些礼物。

　　他看到小厮出门后，就转身走向了苏乐的房间。

　　他进房后，屏退了其他丫环，对苏乐说“你准备一下，我们一会就进宫，将丹药送给皇上。”

　　“啊？”听到栢清辉的意见，苏乐吓了一跳，那些不知道成没成型的丹药还在丹炉里，现在要拿什么去面圣。

　　栢清辉从衣兜里拿出一个小锦盒，他打开盒子，里面有几丸小丹药。

　　这是栢清辉在苏乐提出要炼丹那日就准备好的，他对炼丹术并不相信，但是苏乐最开始在酒楼和他说的皇上的失眠是由于心病一事，恰好也是他的想法。所以他早早备下丹药，以便不时之需。

　　苏乐捏了一枚丹药，在手中把玩问道“这是从炼丹炉里取出来的？”

　　“不是，这是按照你给皇上开的镇静安眠的方子做的药丸。”

　　听到这里，苏乐又放回了药丸，说道“那这不是欺君之罪吗？”

　　“呵，这不就是你一开始的目的吗？”到了如今，栢清辉也不再隐瞒自己的想法，他痛快地说出了自己心里的想法“苏姑娘的炼丹术难道不是一个心理战术？让皇上从心理上去相信这个丹药的奇效，然后找准时机让他服下，这样就可以起效。”

　　栢清辉一下子戳穿了她心里的小九九，让苏乐背后一凉，她看着眼前人，不觉微微发抖。

　　这个人太可怕了，早在一开始就觉察出自己的目的，却一直没有戳穿自己，还一路帮衬，到底有何目的。

　　虽然他说得一点没错，可苏乐依旧不认账，她狡辩道“谁说的，这炼丹术乃高人相传，确有奇效。”

　　“好，我相信。”栢清辉将锦盒放在桌上，推向她，继续说“你的丹药再有效，如果皇上心病未除，恐怕还是无法根治皇上的失眠。因为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我已经派人以昭迎的名义给皇上送去礼物……”

　　他说到这里，苏乐就已经全部明白了，自己不过是栢清辉的一粒棋子，自己走的每一步都已经被他事先预料到了。不过这样也好，不管他出于什么目的，只要和自己是同一战线的就可以了，反正自己的任务就是捞钱。他想要治病救人，就让他去好了，还省得自己费心。

　　“国师不必多言，苏乐明白。”她拿起那个锦盒，和栢清辉一同走出了府门。

　　一切就像栢清辉预计的一样顺利，服下‘丹药’的皇上睡得十分安稳，他将功劳全部记在了苏乐身上。次日，苏乐就被封为太医院院首。

　　因为丹药的奇效，朝中上下没有人敢在说苏乐的不是了，反而纷纷朝她示好。现在苏乐不仅仅是皇上眼前的大红人，还与昭迎公主、栢清辉交好，一下成了香饽饽。

　　而苏乐在栢清辉的建议下，重新起草了奏折，皇上大手一挥，豪爽地拨下了第二批用于炼丹的库银。拿到库银的苏乐，第一件事就是将账目和存放银两库房的钥匙交给了栢清辉，但是栢清辉连看都不看一眼，又给她送了回来。

　　他一不要钱，二不要名，这下可真的是急坏了苏乐，像这样看似无欲无求的人是最可怕的，因为他们无所求，也就没有了软肋。

　　皇上的失眠治好了，又得到银两的苏乐，按道理应该开心才对，可她却闷闷不乐起来，她不喜欢现在这样命运被掌控在别人手里的感觉。

　　同样和她一样辗转难眠的还有一个人，就是苏冬青，女儿一路晋升的消息并没有让他多开心，反而是满心的担忧。正可谓枪打出头鸟，女儿对于权术一无所知，医术也并没有传闻的如此高超，却被捧上了高位，他担心如若有败露的一天，她的下场可想而知。

　　在朝中沉浮多年的他明白，在这场权利的争斗中，不论是他还是苏乐都不过是最下层的牺牲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