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自由位面【24】

　　这一切都得太过突然，砖红的瓦罐状物体从空坠落，底部与石灰地面激烈的碰撞声后，在一瞬间龟裂开的碎片随着急速撞击的余力飞速四溅开来，沉闷的颜色划过众人的眼前，继而在空中形成道道弧线，最后滚落在满地的狼藉中。

　　那是一个小型的花盆。湿润的泥土没了盆的束缚纷纷散成一堆，可能是刚被浇足水，灰黑一坨堆在一起，渐渐有细小的水流从底部流出，在水泥地凹陷下去的小洼地中汇聚一捧。原先栽种在盆里的是一株鸭脚木，还很小的一株，现在耷拉着绿叶陷在泥土里，茎叶尽折。

　　此起彼伏的惊呼声骤起，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林之南身上，因为这一片狼藉好巧不巧的就坠在了她的脚边，离她白色的鞋底也不过二三十分的距离。如果那花盆再偏一点，这不小于十斤重的砖与土就要砸在林之南的头上。

　　到时候怕是连命都不一定保得住。

　　“之南！”楚萧临反应最快，伸手将林之南扯回自己身边，远远离开事发地。他额上渗着汗，眉头紧锁，呼吸明显的急促，显然也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吓得不轻。

　　手上有了实感，他才将目光循着花盆坠落的地方往上看。他反应得太快了，本来站在三楼侧墙边往这边看着的人似乎还在疑惑这花盆怎么没砸到林之南的脑袋上，一时不察没避过楚萧临的眼神，仓皇不解的样子就这样全部落在他阴沉下来的一双眼眸中。

　　是廖菲。

　　果不其然。

　　林之南并没有察觉到身侧楚萧临骤然间腾起的怒气，她还在恍惚中，眼神空落落地不知落在何处，还没醒过来神。

　　腰侧蓦地一烫，她眨眨眼睛，茫然往含着热意的地方摸，正好触及一片毛糙略硬的卡片。

　　她并没有将东西掏出来，却在一瞬间清醒过来，明白了怎么回事。

　　那里放着楚萧临给她的Lucky Card，她为了以防万一一直随身带着，没想到竟然在今天发挥作用，在花盆砸落的时候保了她一命。

　　再向三楼看去时，那里已经没了人影，楚萧临一边胳膊还护着她，顺势低头附在耳边说：“是廖菲。”

　　林之南面色顷刻间沉下来。

　　她没想到廖菲已经恨她恨到这种地步，这已经不再跟之前论坛上的抹黑事件处于同一性质了，关系到生死的问题她都可以凭借自己的喜怒随意置之，看来廖菲已经彻底丧失了理智。

　　身旁堵满了尚在惊疑的同学，瞿纷纷她们被吓得不轻，围着她问有没有事。

　　林之南摆摆手示意自己安然无恙，无关人员聚在一起叽喳了一会儿，没人察觉到是蓄意伤害，只觉得是哪个老师搬出来晒太阳的花草没放稳，这才差点伤到了无辜的林之南。

　　不过好在林之南命大，与死神擦肩而过。

　　热闹看了一会儿，该散的也散得差不多了。有环卫往这里来，举着大扫帚让林之南他们离这里远点，注意脚下不要被砖片割伤。

　　众人沉默着一同出了教学楼。

　　瞿纷纷她们想陪林之南回宿舍，但看到楚萧临单手环着林之南的肩膀，一副护小鸡崽的样子护着她，又砸吧砸吧嘴把差点脱口而出的话咽回嗓子眼。

　　几人默不作声地交换了一个眼神，最后一致决定让楚萧临先陪着林之南。

　　林之南还在想廖菲的事，没听话音就心不在焉地点点头，等她再次回过神来时，瞿纷纷她们早就没了身影。

　　身边只有楚萧临一人带着她沿着林荫道慢慢走，路上人少，风和煦又安静，原先一直跳得急促的心脏也慢慢落回原处，她终于从刚才的惊吓中缓过劲儿来。

　　校内多梧桐，不过这个天气树上的叶子也掉得七七八八了。深秋总让人有酣意，干燥又不算太冷的温度难免让人心生倦怠，可能是刚才经历的事情太过难以接受，也可能是紧绷的神经有了些许的放松，两人一都没有开口说话，只是极其默契地沿着这一条长长的路走。

　　风过叶动，又是一片比巴掌还大的梧桐叶徐徐飘下，叶子擦着楚萧临的黑发落在他的卫衣帽子里，林之南盯了一会儿，终于眼带笑意地伸手给他摘出来。

　　温热的手擦着颈后倏忽而过，楚萧临看了她一眼，神色缓和而柔软，深重的戾气也被收了回去。

　　林之南捏了捏黄叶，有些脆，随即松了劲任它从指尖滑落。

　　“你是不是在想廖菲？”她问。

　　“是。”楚萧临没隐瞒，罕见地，他对这个名字做出了些许反应，眼睛里翻涌的怒气明晃晃的示意着他根本消不了火，“她未免，太无知了点。”

　　楚萧临背后从不论人，这次显然是碰到了他的逆鳞，才激怒了这位平日里连表情都懒得做的酷哥。

　　说廖菲无知都是好的形容词了，她简直蠢到了极点，被嫉恨蒙蔽了双眼只知道赶紧除掉林之南这个眼中钉，全然没有意识到自己这种行为完全是触犯法律的，甚至于再大胆一点，即使犯法她也要拼着那一点侥幸心理抹除掉林之南的存在。

　　太可悲了。

　　林之南默认下楚萧临的这个形容词。

　　现在的情况其实很好解决，有楚萧临这个目击证人在先，再者今天都有课，随便一问就能有大把的人证明廖菲在三楼上课，而且最后还脱离了大部队留到最后才走，但是现在比较困难的就是没有直接证据证明是廖菲动的手脚，她还不至于傻到连监控器都不会躲。

　　林之南提出这点，楚萧临跟着掀唇一哂：“她是想得细致，但我好歹也不是吃干饭的。”

　　“嗯？”林之南没懂他是什么意思。

　　楚萧临轻声提醒：“你忘了我是什么身份了吗？”

　　修正者，还是总系统任命并且极为看重的修正者，意在协助总系统修复各个位面存在的bug，在不过分影响剧情走向的情况下可以适当增减情节，以保证剧情的合理性。

　　林之南灵光一闪，继而不可置信地望向他。

　　楚萧临意识到林之南意会到了他的意图，倏而一笑，垂眸与她对视，眼角隐隐有笑。

　　呼吸目光交缠中，楚萧临缓缓说：“既然她能躲监控器，那我修改一下监控器摄像头的监控范围也不过分吧。”

　　在设定上把监控范围扩大到廖菲藏匿的地方，那么她的所做作为将意思不落地被保存到监控室的电脑文件里，到时候即使再有八百张嘴，也无法解释得清楚了。

　　林之南确实有被他的想法惊到，“你是真的一点都不怕总系统查你的岗？”

　　虽然看起来只是一个小改动，但对剧情会产生怎样巨大的影响，林之南都不太敢预想。

　　“它要真的想干预早就出手干预了。”楚萧临并不在意，他比起林之南要更懂总系统的脾性，“一个无所谓的位面配角而已，总不至于比它千辛万苦培养出来的修正者更有价值。”

　　“所以你只要不胡闹到翻天，它都会对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楚萧临未答，只是轻笑，林之南心中也有了答案，不禁不合时宜地感叹楚萧临真是系统亲儿子，比她这个来渡劫的自由多了。

　　踩着松软的落叶，两人在闲谈中决定了廖菲的结局。

　　害人心思一有，害人事情一做，廖菲就已经注定在这个故事里走到尽头了。先前明明有彼此相安无事的机会她不要，那落到这个局面也是她自作自受。

　　等那一段长达不过五分钟的录像被砸在桌面上，校领导围着廖菲目光严肃地审视时，她才猛然间意识到自己是不是真的哪里做错了。

　　不过那个时候，她早就在逼人的视线下狠狠低下头，淋漓的汗脱了妆，高傲矜持的样子不复存在，只是一条狼狈的落水狗而已。汗水模糊眼眶时，她恍然间想起林之南。

　　十来岁的林之南，长得像个矮萝卜丁，而十来岁的廖菲，确实已经像抽条的柳芽，纤细嫩绿生机勃勃。

　　小孩子爱跟好看的人玩，廖菲就是那个永远被众星捧月的人，她身边永远有人吵有人笑有人闹，那时的林之南就喜静不喜动，一群小孩子围在一起嘻嘻哈哈的时候，她永远跟在后方亦步亦趋。

　　但廖菲永远都能一回头就看到她。

　　或是站或是坐，抑或仅仅安安静静地沉默注视，在廖菲看过来时，她会微微地露出一个酒窝。

　　身边人来来走在，好像林之南就一直这样，十多年来一直缓慢又坚定地走在她身后，随时在对上眼神时给她一个安心的笑。

　　带着安抚又温柔的笑，廖菲能在那双清丽明亮的眼睛中看到漂亮又张扬的自己。

　　恍恍惚惚间，头脑被校领导的口水与沙哑的声音震得一阵懵然，廖菲在众人的目光下，伸出自己的一双手。

　　细长的手指嫩得像茭白，她翻来覆去看着，终于颤抖地紧紧捂起自己的脸，不过片刻，便有水渍沿着指缝流出。

　　作者有话要说：

　　写得各种不顺手

　　莫名其妙蛮感慨的

　　人到悬崖边才会反省自己为什么会走到这个局面

　　说白了还是自私自利的行为

　　早干嘛去了

　　日常求收求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