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大结局...

  宁娆曾经在许多人的嘴里听到过关于自己亲生父亲的描述,也曾经不止一次地暗中想象过他的样子,可当他就近在眼前,隔着一层薄薄的冰面安然躺在那里,她仍有一种震撼激动的感情在胸口荡漾,心扑通扑通的跳,许久不能缓下来。

  那一袭华美刺绣的金黄色广袖龙袍被冰封得保存完好,时间的尘埃丝毫不能在上面留下痕迹,而穿着它的人面容端秀、温雅,甚至唇角边还噙着一丝恬淡的笑意,神情安宁、静雅,仿佛只是睡着了,稍稍碰一碰他,便会立即苏醒。

  这便是一生传奇,死后仍不曾被人忘怀的云梁国主孟浮笙。

  宁娆环顾四周,因玄冰棺的温度实在太低,除了这周围的血曼珠花,几乎寸草不生,干干净净,安安静静。

  他在此处长眠,已全然不知这世间风云变幻了。

  宁娆跪在棺前磕了头,站起身来,开始摘这周围的血曼珠。

  她在进来时就已经想好了,既然胥仲进不来,那么对于她是不是把里面的血曼殊全摘了出去他也无从得知。听他话里话外的意思,血曼殊是解大魏将士所中毒的良药,且江璃已经知道,正和孟淮竹一起赶来,那么她不把这些花全摘完,留一些在这里,等着孟淮竹来了,照样可以摘出去给魏军解毒。

  她这样想着,不禁放慢了摘花的速度。

  可出乎意料的事情发生了。

  当第一株花被摘在手里时,剩下的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枯萎,先是花瓣的边缘发黄,而后缓缓褶皱,内卷,宁娆一惊,来不及细想,忙把剩下的都连根拔起。

  山洞外传入胥仲的声音:“公主,不要想着动手脚了,血曼珠向来连根共生,只要有一根出土,剩下的如果不把它们摘下,它们就会迅速枯萎。”

  宁娆恨恨地道了声“该死”,但仍是不死心地试图把已经摘下来的花留几支在这山洞里,可无论把它们放得离玄冰棺或远或近,只要一离开她的手,就会迅速枯萎下去。

  胥仲的声音又传了进来:“公主,也不要想着把已经摘下来的花留在里面,血曼殊只有在土里的时候才会耐寒,一旦离根只能在活人的掌心里取暖生存,你若是把它们放下了,它们除了枯死没有第二条路。”

  宁娆气愤之余迅速地冷静下来,将全部血曼珠攥在手里,摘下其中一朵压扁,紧贴在自己的左手掌心间,而后把左手缩回袖子里。

  做完这些,最后看了一眼在玄冰棺中安睡的孟浮笙,默默道:父亲,你一生慈悲,一定能理解女儿如今所做的一切,请你一定要保佑女儿,希望天下就此止戈,大魏和云梁人能和平共处,世间再无杀戮,从此清平。

  又磕过头,她依依不舍地望着冰棺倒退了出去。

  明媚纯澈的阳光晃了一下她的眼。

  还未等她回过神来,胥仲先一步把她手里的血曼珠全抢了过去,随手掷到火盆里,那如血般娇艳欲滴的花迅速没入火焰中,须臾,便化作灰烬。

  而后,他目光晶亮地审视宁娆。

  “公主,我猜你一定藏了一些在自己的身上吧。”

  宁娆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却听他戏谑道:“无妨,现在这些已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今日我绝不会让你活着见到江璃。”

  亮起了刀刃指向宁娆。

  宁娆连连后退,只觉脚底山峦的震动愈加明显,可推测大军已离他们很近了,江璃……就快来了。

  她看向雍渊和孟澜他们,他们亦在看她,目光中满是担忧焦灼,不停地挣扎着束缚,奈何绑着他们的绳索太过坚硬,始终无果。

  眼见胥仲步步紧逼,宁娆仓促停住,她的身后是万丈深渊,已没有了退路。

  脑子在这生死之际飞快转动,她道:“胥仲,我觉得你十分可笑。”

  胥仲停住了脚步,但手中刀依旧稳稳对准宁娆,面无表情:“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说你在意孟文滟,可到头来你救不了她。你说你想替她报仇,可是却把刀对向了她的亲人。你说你关心景怡,可却要不断地去伤害他在意的人。你费了那么多周折,用了那么多心机,可最终却走到了这一步,你不觉得自己可笑,可悲吗?”

  胥仲苍老的面容在一瞬间随着她的话变得狰狞,溢出几分恶毒:“那你呢?你又何尝不是机关算尽,当初你为了云梁去选太子妃,把江璃骗得团团转,更因此和他一度离心离德,但你所保护的云梁人却一心要置你于死地,哪怕是今天,不过也是在重复昨天的路罢了。是,你烧了蛊室,一巴掌打醒了那些长老,让他们懂了你的苦心,又和江璃和好了,可这又怎么样?宁娆,人死如灯灭,你今天死了,或许他们会为你伤心。可是再过十年,再过二十年呢?谁还会记得你?那些云梁人过上了安稳平静的日子,就会慢慢淡忘曾经为他们缔造这一切的人,而江璃,他可是九五之尊啊,他会有新皇后,也会把你抛之脑后。你终究会被人忘却,像孟浮笙一样,孤零零地在一处安眠,永无人问津。”

  宁娆笑了。

  “胥仲,像你这种人,怎么会理解我,又怎么会理解景桓。我告诉你,就算我今天死在了这里,景桓也绝不会再另娶旁人,他不会忘了我,绝不会。而我……我自然是不想死,自然是有遗憾,可若是真死了,真得在将来被我倾心保护的云梁子民所忘却了,我也不会难过,我所做的这一切从来也不是为了让谁感激我,让谁膜拜我。”

  山下一阵震天响的轰隆之声,像是已开始攻山。

  胥仲歪头听了一下,冷笑:“你伟大,你当真伟大,那么就不要废话了,受死吧。”

  刀锋凛寒,流转过朔光,阴冷冷的朝宁娆劈去。

  宁娆一闪身,躲开,趁着他落空了之际飞身离峭壁远一些,跑向雍渊他们。

  胥仲自然不会让她得逞。

  他急速调转刀口,朝着宁娆身后劈去,宁娆本可以躲开,可是胥仲的招式功法远在她之上,这一招躲开了,后面还是会渐渐落于下风,再无翻身余地。

  可当前,胥仲忙着攻她,无暇顾及雍渊他们,而看守他们的人都比胥仲好对付得多,不如……

  宁娆稳稳朝雍渊他们飞掠而去,生生受了胥仲一刀,同时手中蓄力劈向前方胥仲的爪牙,扯断了绑住雍渊的绳索。

  一晃之间,宁娆后背鲜血淋漓,倒在了地上。而雍渊挣开了绳索,又反应极快地放出了孙钰儿和孟澜。

  胥仲还想再攻,三人已挡在了宁娆的身前。

  宁娆只觉后背火辣辣的疼,下意识地抚住胸口,剧烈咳嗽起来。

  一阵撕心裂肺的痛楚,好像有什么东西顺着喉咙咳了出来,她只觉心一阵绞痛,哀叫出声。

  “公主!”

  孟澜飞快地跑到她身边,蹲下看她。

  宁娆在他的眼中看见了一个苍白的影像,细眉弯弯,额间一朵血色花。

  花形和她手中的血曼珠一般无二,原来她的额间花竟是血曼珠。

  宁娆正奇怪她也没浸在热水里,这额间花怎么又出来了……却见孟澜慌张地看向地面,那里有她刚才咳出来的东西,好像是条虫子,疲软无力的蠕动了几下,便停住了,好像已经死了……

  孟澜脸色大变,忙小心翼翼地把虫子托起来。

  宁娆了然,忍着疼痛,乏力道:“这个,是不是百僵虫蛊?”

  孟澜的嘴唇哆嗦了一下,抱住宁娆,颤声说:“公主,你不要怕,我一定会救你,一定会……”

  孟淮竹曾经说过,他们云梁孟氏一族天生患有心疾,世代相传,唯有靠百僵虫蛊护住心脉,才能续命。

  从来都是蛊在人在,蛊失人亡。

  刚才胥仲劈在她后背上的那一刀将她体内的虫蛊逼了出来,且看样子这虫蛊已经死了。

  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疼,好像是自心脉蔓延而出,化作无数利刃,生生地刮着她。宁娆从未体会过这种折磨人的痛楚,哪怕是当初饮下六尾窟杀,那种痛是断然不能与今日的痛楚相比较。

  她感觉到了生命正在一点点流逝,抓住孟澜的手,拼尽了最后一丝力气,道:“你帮我……帮我从胥仲的身上找到两张药方和一块东宫令,不……不要看,把它们毁掉……”

  那边雍渊和孙钰儿还在胥仲及他的爪牙缠斗,寡不敌众,渐渐落了下风。

  孟澜犹豫着,紧抱着宁娆不肯松手。

  “快去!你想让我死不瞑目吗?”宁娆的声音中满是痛楚。

  孟澜咬紧了牙关,将宁娆轻轻放下,拔剑冲了上去。

  三人合力,杀尽了围在胥仲身边的爪牙,逼得他步步后退。

  山下轰隆声渐消,是连缀成片的脚步声渐渐逼近,好像这座山已被魏军攻破了……

  胥仲略一分神,攻势中出现了破绽,孟澜反应极快地上前,打掉了他的刀,一剑没入其胸口。

  胥仲不可置信地低头看着自己胸前的血窟窿,再抬头看看孟澜,仿佛不甘心自己会被这样一个从未看在眼里的小角色而杀。

  可他已没有了反击的力气,虚捂住伤口,轰然倒地。

  孟澜飞身上前,在他身上摸索了一番,找出了两张泛黄的纸笺和一块东宫玉令。

  他忙着拿着这些东西去给宁娆看。

  宁娆侧躺在地上,脸色如纸一般,面上的青筋脉络隐隐流动,仿佛一个毫无生气与血色的纸人。

  她强撑着将药方展开一一看过,交给了孟澜,看了一眼离他们不远的火盆。

  孟澜会意,将玉令碾碎和药方一同扔在了里面。

  原本徐徐燃着的火苗被陡然扔进来的东西一刺激,倏得蹿高,如张开了血盆大口将这些东西吞噬,烧成灰烬……

  宁娆脑子里紧绷的那根弦终于松开了。

  她躺在地上,心想,英儒这孩子总是害怕没有母亲护着,总是害怕自己会离开他,可是如今,他害怕的事情都要成真,已经没有办法了……

  “阿娆!”

  一声凄凉令人心碎的叫喊,她只觉周围一暖,被人抬起放进了怀里,那股熟悉的龙涎香盈盈入嗅。

  孟淮竹紧跟在江璃身后跑过来,愕然而伤慨地看了一眼地上已经凉透了的百僵虫蛊,哽咽:“不可能,不可能……”她去捡虫蛊,捧在手里晃了晃,抽噎道:“不会的,不会死,不能死……”

  宁娆心想,有生之年还能见到孟淮竹这副模样,那可真是稀奇……

  她转过这些念头,提起了几分心神,凝凝看向江璃。

  她已经没有多少力气了,话不成音,只好像梗在喉间,虚虚软软:“景桓,药方和东宫令已经毁了,你不要怕……”

  说完,她将左手从袖中伸出来,展开,里面一朵嫣红的血曼珠,被完好无整的搁在手心里。

第96章 大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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