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付

  路云的杀青戏在晚上,拍完最后一个镜头,和剧组的人道完别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路云赶回酒店简单梳洗一番,收拾上东西就朝白安奔去,一路马不停蹄。

  纸伞的每一道工序都不容马虎,最开始的选竹更是成就一把好伞的关键。之前做的几把伞骨,白安都不太满意,所以今早白安又是大清早就去了竹林。

  路云扛着行李,走到白家的门前。白家在山里,四周都是竹林,从前只有门前一条蜿蜒的石子路,通车是不可能的。后来为了让车子好进来运货,便加了一条水泥路。路云想给白安一个惊喜,所以是独自扛着行李徒步上来的。

  白家不大,一个庭院,一座三层小房子。庭院里支着一把大油纸伞,伞下有一张藤桌和零散的一些藤椅。伞下有一正在喝茶的阿伯,庭院各处还坐着些正在加工竹子的人。斑驳白墙的房子,一层已经被改成工作室,房子对着庭院门的一面是玻璃墙,能看到里头陈列的一些制伞的老工具和许多或撑开或收好的油纸伞。

  路云瞄了一圈都没看到白安的身影,那位伞下的阿伯却是留意到了路云。毕竟庭院的门是半人高的木栅栏门,有个人趴在门上朝院子里头探头探脑的,实在是惹眼。

  白父走到那小青年面前,挡住他四处张望的视线,问他:“小伙子,找什么呢?”寻常也有慕名上山的顾客,但是一般顾客都会直接敲门进来,像他这样站在门外瞄来瞄去的,还从未有过,白父猜他八成不是来买伞的。

  方才阿伯坐在伞下,路云没认出来。如今走到眼前了,路云认出他是白安的父亲,网络上都有照片的,路云知道他的模样不是难事。路云忙伸出手,“白先生好,久仰大名。小生路云。”

  白先生伸出手同路云握手,这才留意到路云身边那被栅栏掩饰住的行李。“路小伙,这大包小包前来,所为何事啊?”

  “此番为寻令嫒,不知令嫒在家否?”

  白父双目冷冽地扫视着眼前的小伙子,说道:“不在,你找她何事?”

  “赴约。”

  “你在外面等着吧。”白父转身。

  路云愣在原地。难道第一印象就这样了?岳父大人会不会对他第一印象不好?如果第一印象不好要如何挽回?

  白安刚走进路口,就看到小路尽头那扇栅栏门前的路云。

  路云也是一眼就看到了白安,朝她招了招手,便大步向她走去。

  顾以茜推了白安一把,说:“快去啊,小别胜新欢。”

  被推了一把的白安顺着惯性往前踉跄了两步,路云见她想自己跑来更是按捺不住脚步,也跟着跑了起来。白安见状,也朝他小跑而去。

  抱住她的那瞬间,那根在心中撩拨漂浮多日的羽毛终于落了下来。

  “你怎么来了?”白安问。

  路云看着怀里的她,一脸委屈:“你第一句话居然不是想我,而是问我为什么来。我想你我就来了啊!”

  “我是没想到你这么早就到了。”

  “我一杀青直接就来了。”路云继续抱着白安不撒手。

  “那......那,你真棒。”

  路云循循善诱道:“不,你应该说,我也想你。”

  “哦。我也想你。”

  白父见顾以茜带着挑竹子的人回来了,却没看到自己女儿进来。就走过去问:“白安呢?”

  顾以茜往门外指了指,说:“在那叙旧呢。”

  白父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就看到自己的女儿和那个臭小伙子抱在了一起。白父立马走出门去,喊了声:“白安!”

  白安闻声推开路云,“爸,怎么了?”

  “回来!”

  路云提着行李小心翼翼地跟着白安进了屋,入门的时候经过了白先生,毕恭毕敬地叫了声,“叔叔好。”

  白先生盯着路云,没有半分好脸色。

  白安把路云带到客房,安置好。

  “你拿的是什么?”白安看到他从包里拿出一盒东西。

  “送你父亲的茶叶。”路云把手里的盒子晃了晃,却不给白安,像是在炫耀着什么似的。

  白安问,“什么茶?”

  “西湖龙井!”

  “你怎么知道我爸爸爱喝龙井。”白安想看看那盒茶叶,伸手要拿。白安越是伸手,路云就把茶叶举得更高些,最后白安撞到了路云怀里,路云放下握着茶叶盒的两只手,正好把她环在怀里。

  “我可是把你爸爸现有的新闻资料都看了一遍。”同时,他也把白安的现有资料全部看了一遍。终于知道她为什么这么不善于与人亲近,甚至连拥抱都不会。

  白安的母亲在白安出生不久便与白父离婚了,离婚的原因就是受不了白父终日与油纸伞为伴。当时油纸伞市场不景气,白父坚持在山里做伞,日子过得紧巴巴的,还要终日待在这山里,偶尔出门也是扛着伞拿出去卖,还卖不了几个钱。白安的母亲受不了这样的日子,便和白父离婚了,白安便再也没见过生母。白父一辈子都在做伞,哪里会照顾一个奶娃娃,白安是被加工坊里的阿姨们带大的,大家一起帮忙看着,帮着给白安做做饭。这些照顾足够让白安平安长大,但自然是不能像母亲照顾的那般好。没有人在山里乌鸦乱叫的黑夜哄白安入睡,更没人在雷声轰鸣的雨夜抱着白安轻声安慰。

  路云抱着白安,说:“再待一会儿。”我想就这样安安静静地抱着你,再待一会儿。

  “......”白安待在他的怀里。她从前是一个不喜欢拥抱的人,她觉得那样太矫情,可是现在在他怀里,她觉得无比安心,她喜欢和他拥抱的感觉。

  白父坐在一楼的茶桌前,刚看到楼梯口露出半只白安的鞋,就出声说了句,“磨磨蹭蹭。”

  白安回头对路云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万事小心。路云点点头,会意。

  “白先生您好,这是我给您带来的些薄利。”

  白父把头扭到一边,不去看路云。

  白安开口帮忙:“爸爸,您看看,这可是上好的西湖龙井。”

  什么都能不看,茶叶万万不能慢待。白父转过头,伸手接过那盒茶,看了看。“倒是好茶。”可是这人嘛,还有待考察。白父把茶叶放好在一边,转过头来,定睛看眼前这个小伙子。

  路云乖巧地坐在树桩凳子上,微笑着,拿出全身的亲和微笑着。

  “你不要假惺惺对我笑。”白父对路云说。

  在两个男人对话的当口,白安已经泡好了一壶茶。“爸爸喝茶。”白安把茶杯放到父亲面前,再转头看路云一眼,然后把另一杯茶放到他面前。

  两个男人开始安静地喝茶。

  顾以茜见屋里头安静下来了,便走进来,讨杯茶水喝喝。“小白,那些竹子已经开始处理了,你要不要出去看看。”

  白安点头,确实要去看看。她回头看了看路云:“一起去吧。”总不能留下他和爸爸独处。

  “好。”路云点头起身。

  谁料,白父居然也起了身,说:“我也和你们一起去看看。”

  白安和顾以茜面面相觑。

  最后还是四人一起到了院子里。

  “小白,您看看这些竹子如何?”叫住白安的是院子里的匠人,白家工坊里的人都和顾以茜一样管白安叫小白。

  白安看了看那些据好的竹子,“嗯,可以开始刮青了。”

  院子里忙碌的人们各司其职,有条不紊地工作着。

  白父从筐子里拿出一段竹子,丢给路云,“你试试。”

  路云抱着竹子不知所措。

  “刮青啊!过来!”白父把路云揪过去。

  “这是什么情况?”顾以茜看着白父把路云提溜走。

  白安摇摇头,这种场面她也是第一回见,没什么经验。

  “那我们过去看看吧!”顾以茜说着就拉着白安跟上去。

  不料,白父回头说:“白安,你的伞画完了?以茜,你的账目呢?”

  路云也回头看看白安,轻轻点了点头:没事的,你去忙吧。

  白安看着路云笑了笑:好,我等你。

  白安和顾以茜便退了回去,各忙各的去了。

  一把大油纸伞下,路云在这头与竹子进行着抗争,白父坐在一旁闲情自在地喝着茶。

  白父问:“生辰八字。”

  “癸酉年乙丑月丁酉日,时辰不清楚。”

  “嗯。”白安是丁丑年戊申月己丑日。白父转着手里的核桃,闭着眼,精密计算着。男水女水,姻缘美满福双全,这个八字倒是挺合得来的。

  “家庭如何?”

  “普通人家,家父家母都是公职人员,家在羊城。”

  “那你在做什么工作啊?”

  “艺人。”

  “艺人?我听说这个圈子很乱。”白父放下手里的核桃,坐起身靠近路云。

  “是的,所以我和公司解约了,我在筹备个人工作室。用音乐传递爱是我的梦想,艺人这份工作是我实现这个梦想的途径。”

  “嗯。”白父点点头,坐回椅子里。这小伙子这点和白安倒挺像,有梦想,有坚持,有原则,白父又说:“你可知道,白家是不会让白安放下这祖业的。”

  “我知道,我也希望她能坚持自己的梦想。”

  “嗯。我女儿单纯,认定一件事就会坚持到底,你看她守着这个小房子,守着这把油纸伞从未离开过。我看她看你的眼神,就知道,你是她这辈子认定的人。”白父拿起茶杯喝了一口,继续道:“你真的愿意和她一辈子在一起,一起守着这些吗?”

  “我会一辈子守着她。”

  白父看着路云坚定的眼神,说:“你要说到做到。”

  “绝对!”路云说得不容质疑。他会用一辈子来告诉白安,他有多爱她。

  “小云啊,说句心里话,我这个父亲做的真的很失败。我一门心思扎在油纸伞里,留给白安的爱太少太少。白安是个懂事的小孩,从小不哭不闹。她小时候啊,就在这院子里跑来跑去的,乖乖地看着大伙做伞。她很有天赋,她现在的手艺啊,真是比我强太多了,她还会对老办法进行改良,我这女儿啊,是真的很厉害。我不觉得这世上有配得上我女儿的人。”白父看着这个院子,想起以前的日子。

  那时白安刚刚有工作台的那般高度,站在桌边只能堪堪探出个小脑袋。白父在工作桌上为伞骨钻孔,白安就站在一边安静地看着。白父一做就是一下午,小白安一站也就是一下午。

  白父收回视线,落到路云身上:“可是这世上一定会有一个让她心动的人出现,我希望,他能替我好好照顾她。”

  路云看着白父说:“白先生,我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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