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章 图穷匕见360

　　越国百姓得知楚国入侵，初时如同受惊的蝗虫一样四散奔逃，等发现楚军纪律严明，不拿百姓一针一线，也不会主动对他们出手，便又安下心来，回到了自己家乡。

　　因为没有人肆意罗列罪名逮捕他们，甚至有不少地方的百姓对楚军欢迎之际，恨不得打开城门让他们进来。

　　在巨虾凌虐的中间地带，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更是巴不得楚军可以帮忙铲除巨虾，让他们过上安宁日子，他们才不管坐上皇位的是谁，只要不像越皇那样残暴，他们愿意继续留在越国。

　　如此情形，越国自然兵败如山倒。

　　越荣杰在皇宫每天收到的都是坏消息，不是东边丢了一城，就是西边失了两城，又或者白马城的巨虾被楚军收服，正往都城而来。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巨虾的战斗力，等巨虾到来，都城城墙再高再厚，也抵挡不住它们的攻击，他心中如何不慌。

　　害他一败涂地的罪魁祸首就是苏含烟，他给了这贱人三天时间，结果三天之后她依然控制不了巨虾，自己也跟个死人似的，完全动不了。

　　越荣杰气得差点杀了她，但顾虑到黑皇，没有动手，等巨虾被楚军控制的消息传来，这贱人才告诉他，黑皇叛变了。

　　多可笑，他们越国的图腾居然成了楚国那边的助力，还有比这更讽刺的吗！

　　都怪苏含烟，要不是她抢了苏含玉的血玉，他就不会认错人，黑皇就不会叛变，让两国合二为一的就是越国而不是楚国。

　　楚尧何其幸运，成了废人还能遇上了苏含玉，给他提供了这么强大的助力。

　　他和楚尧相比，差的就是那一点点运气。

　　越荣杰仓皇出逃，没有带上苏含烟，黑皇既然不在她手上，她就没有任何价值，他何必带上一个累赘，留苏含烟一条命，已经足够宽宏大量了。

　　不过她动惮不得，又中了毒，没人伺候也没解药，也活不了几天。

　　越荣杰有不少暗卫，易容一下，装作平民，楚军就不会注意，离开越国还是相当容易的，只是他生来就是皇子，一心以为自己以后会成为越国甚至楚越的君主，现在却沦落到逃亡的境地，这种心理落差却难以接受。

　　楚军攻占都城的时候，他已经逃亡至越国东边一个小渔村，这里安排好了船，只要坐上船，他就能远走高飞。

　　在上船之前，他回头望了一眼身后的景物，这一去，不知道还有没有回来的时候，再次回来，越国也不是他的国了。

　　“走吧。”他掉过头，撇下所有留恋。

　　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只有活下去，才有其他可能。

　　苏含烟是活生生饿死的。

　　越荣杰抛下她后，宫女太监也都逃得一干二净，她就躺在昭阳殿的寝殿里，那张她一度喜欢过，也一度厌恶过的大床上，静静地听着外面的奔跑声，争吵声，惊叫声，感受着生命的流逝。

　　没有水，没有食物，缓解药物也失效了，她经受着天底下最难熬的痛楚，却连一根手指头都动不了，只能咬着唇，等死。

　　这段记忆过于惨痛，她不知道自己最后死于毒药，还是死于滴水不进，她不愿意回想。

　　有人说临死前人会回忆起这辈子经历过的所有事情，她大概是个例外，她什么都没想起，可能是她对这个尘世一点眷恋都没有。

　　荣华富贵，功名利禄，都是虚的，她得到过，又失去过，它们都不过是身外物，被躯壳困住这一个月，她才想明白。

　　皮囊才是最重要的。

　　有多少钱都不如有副健康的身体，没有比人还活着，身体却动惮不得更可怕的事情了，那种日子简直生不如死。

　　如果她知道自己会是这个死法，她一定在贺云生送她血玉的时候拒收，她宁愿给大户人家当小妾，生一两个孩子，然后老死在宅院里，也不愿意被封为公主。

　　死亡对她而言，是一种解脱。

　　咽气那一刻，她感觉轻松无比，身上所有痛楚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她就像天上的一缕云，轻盈得一阵风就能把她吹散。

　　她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状态，她看不到，也感受不到，好像处在无边的虚无里，又好像停留在某个空间。

　　她凝神思索的时候，发现自己身上好像系着一根线，线的另一端……是黑皇。

　　苏含烟顿时激动起来，原来死了可以联系上黑皇，这下她不嫌弃了，不管黑皇带着她穿越到乞丐身上，还是妓子身上，她都无所谓，只要能继续活下去，让她做什么人都行！

　　“黑皇，带我走吧，我以后都听你的，你想要多少能量我都帮你攒。”苏含烟激动道。

　　黑皇的声音响起：“不好意思，我找到新契约者了，你安心走吧。”

　　什么？

　　新契约者？

　　苏含烟急了：“我们相处了这么久，你知道我为人，都说做生不如做熟，你和别人契约哪有继续和我一起的好，真的，我以后什么都听你的，你让我往东我绝对不往西，我也可以做个心地善良的人……”

　　“晚了。”黑皇打断她的话，“你要是早点有这个觉悟，我们就能在其他时空逍遥快活了，你以为我们虫族想投降就投降，想逃跑就逃跑吗？我现在也受制于人，帮不了你。”

　　“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吗？你帮帮我好不好，让我多活几年，不，几天都行，你晚点再和别人契约不行吗？”苏含烟哀求道。

　　第五百五十章 废物利用（三更）

　　“你真的愿意只活几天？”黑皇嗤笑道，苏含烟什么心思它还不清楚吗，不过想骗它帮她找个躯壳而已，若真附身了，它才不信她活几天就够了。

　　苏含烟语塞，她当然希望活得越长越好，有了身体，才有自主权，到时候只要远远避开黑皇，想活多久还不是她说了算。

　　“我多活一些日子又不耽误什么，你现在不是听苏含玉的话做事吗？她明明已经契约你的同类了……”

　　话没说完，便察觉自己的灵魂似乎正在消失，连话都说不出来，下一瞬，就连意识都湮灭了。

　　苏含烟死了，契约也就解了。

　　黑皇兴高采烈地找上红将军，说要跟楚尧结契，楚尧没有犹豫，和红将军结了契，让黑皇喜出望外的是，自己变得跟同类一样，制造的载体也无毒了。

　　这下子它就能安安心心地制造载体，然后等着收获能量了。

　　然而，楚尧却另有打算，因为楚越合一，楚国疆域扩大了一倍，再定都京城就有点不太合适，虽然乘坐大虾从最南端到最北端也不过三天时间，但这些大虾只能依赖一时，不能长久依赖下去，终究是要靠普通交通工具的。

　　国都太北，南边的学子进京赶考就特别耗时，也容易遭遇不测，地方官员进京汇报同样是个漫长的过程。

　　楚尧并不在意建都在哪里，自然怎么方便怎么来，便下了旨意，把国都迁到丽州，丽州算是处于中间位置，这样一来，南北交流都很方便。

　　迁都在朝中引起多大震动且不提，新都需要兴建皇宫，官署，祭拜场所等土木工程，一般而言，没个十年八年也建不齐全，所耗材料更是天文数字，极其劳民伤财。

　　楚尧是个勤俭节约的人，国库本就不富裕，他也不希望因为迁都而把整个国家都拖入贫困，便大手一挥，让人把两国皇宫官署都拆了，才拆出来的材料则用来建新都的皇宫和官署。

　　至于天坛地坛之类的祭拜场所，若不是大臣死死拦着，说这些是祖宗测过风水的，关系到龙脉什么的，他也不会留下。

　　拆出来的材料有石头、砖头、木头、琉璃瓦……五花八门，应有尽有，共同特点是——重。这么重的家伙，无论从都城还是京城运往新都都很困难。

　　楚尧便安排黑皇指挥那剩下的两千多头巨虾负责运送材料，反正焚烧炉还没建好，这些毒虾杀了不是，不杀也不是，不如废物利用，让它们跑运输。

　　黑皇郁闷得要死，它的同类跟着苏含玉舒舒服服地过日子，什么都不用干，想几点起床几点起床——虽然它们并不需要睡觉，想几点吃饭几点吃饭——虽然它们也不需要吃饭。

　　可它呢，风里雨里，日里夜里，埋在材料堆里！

　　它堂堂星际虫族，上懂穿越时空，下懂制造飞船，怎么就沦落到当运输包工头了呢，让其它族人知道多没面子。

　　但楚尧才不管它有没有面子，他现在又不缺虾苗，不需要黑皇弄什么载体，也不需要造飞船，只是缺运输队而已。

　　红将军带的那些战斗虾，数量少不说，虾肉还很珍贵，当然不能用来干苦力活，那些没啥用处的毒虾干这个刚刚好。

　　黑皇不负责指挥它们，难道还指望他自己指挥吗？

　　不管黑皇心中如何抱怨，它只能听楚尧的，乖乖带巨虾运送材料。

　　工匠哪里见过这种阵仗啊，刚开始看到巨虾出现，各个都吓得不敢动，等发现这些虾真的一动不动趴着，任由他们装材料，不会伤害他们，才慢慢习惯了。

　　有巨虾负责运输，不到一个月，两处皇宫便拆得一干二净，所有材料连同匠人，全都送到了丽州。

　　丽州原先的州府和京城比起来，太小了，虽然州府上下希望州府成为新都核心，楚尧还是另起炉灶，圈了州府郊外大片土地，从零开始打造新都。

　　京城原先的皇宫主要是木建筑，但京城少雨，丽州多雨，京城大多数时间空气都很干燥，而丽州恰恰相反，有点潮湿闷热，所以新都全部采用木建筑自然不可行，维修频率太高了。

　　刚好为了铸造焚化炉，秦宿弄出了含碳量非常低的钢，还改良了水泥配方，可以轻松打造钢筋混凝土建筑。

　　新的建筑材料自然可以产生新的建筑样式，楚尧希望新都不只是名字带新，建筑本身也能推陈出现，既有传统特色，又能体现新风，便让工部召集工匠仔细研究，大胆创新，务必拿出有新意的设计。

　　难得有设计皇宫和国都的机会，这些工匠也都兴奋得不得了，摩肩擦踵，跃跃欲试，在吃过战斗虾后，有不少人也获得新灵感，想出许多让人耳目一新的设计来。

　　楚尧为了整合政务和迁都的事忙得脚不沾地，苏含玉也没闲着，她一回到青阳湖镇就去女子学堂看了。

　　在她离开这几个月，学堂被秦怡打理得井井有条，九月入学的新生学业已步入正轨，而二年级的学业则更上一层楼，暑假招募的几个先生早就过了适应期，现在格外喜欢学堂的教学方式，工作也相当投入。

　　苏含玉坐在堂长办公室里，听着秦怡说这几个月的事情，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离开不过几个月，却好像过了几年似的。

　　一不小心就晃了神，连秦怡什么时候说完都没听到，被秦怡提醒才回过神来。

　　笑道：“如今萧家已经倒台，你们秦家可以有冤报冤，有仇报仇，你也可以回秦家当大小姐了。”

　　秦怡叹了口气，怅然道：“魏国公都被斩首了，我们也没什么仇要报的了，秦家就剩我们两姐弟，我算哪门子大小姐，还不如留在学堂继续当先生。”

　　“以你们秦家的名气，你就是不留在学堂也能当先生。”苏含玉笑道。

　　“你要赶我走？”秦怡挑了挑眉。

　　“当然不是，我巴不得把学堂交到你手上，让你一辈子都留在这里当先生呢，不过现在情况不一样了，你要是有其他心愿，也尽可以去做，不用被学堂束缚住。”苏含玉回道。

　　第五百五十一章 纸糊巨虾

　　“我现在只有教书育人这一个心愿。”秦怡笑道。

　　“那要不要大干一场？”苏含玉问道。

　　“大干一场？”秦怡微微疑惑。

　　苏含玉便把自己的想法告诉她：“我想在徐宜县每个人和县里都开设一家女子学堂，让更多小姑娘上学。”

　　毕竟她现在是徐宜县主，县里的税收都归她所有，她自己赚的钱都花不完，这些钱就更不用说了，反正某人都得当皇帝了，他们子孙后代也不会缺钱花，不如拿来干点有意义的事。

　　提升女子的智识水平，于国于民，都有好处，其他地方她暂时鞭长莫及，徐宜县还是可以普及一下女子教育的。

　　“那太好了！”秦怡相当赞成她的想法，两人商量了好几天，定下筹建计划，便开始着手招募人手，购买土地，有青阳湖镇女子学堂当样本，规划设计很快就完成了。

　　离新学年刚好有半年时间，她们可以慢慢施工建设，招聘先生，培训人员，宣传学堂。

　　二月初，也就是楚尧宣布迁都不久，尚未开拆皇宫的时候，在京中守候已久，望穿秋水的举子终于得到消息，半个月后，春闱将在新都举行。

　　举子们一片哀嚎，虽然半个月也能从京城赶到新都，但这也未免太赶了，马不停蹄地赶过去，一抵达就开考，连歇息的时间都没有，这不是要人命吗？

　　就他们这种文弱体质，路上准要熬出病来，能不能顺利抵达还两说，新帝这旨意也太苛刻了，完全不考虑他们的实际情况。

　　但紧接着，就传来新消息，所有参加春闱的举子将由大虾运送至新都。

　　这下他们更懵了。

　　大虾？

　　是他们知道的那个大虾吗？

　　托南北大道的福，如今南来北往容易多了，消息也传得快了很多，越国派了上万巨虾入侵丽州，被陛下御驾亲征，率领征南大军打得落花流水的事情，所有人都知道了。

　　但知道是一回事，接受是另一回事。

　　没有亲眼目睹，亲身经历，你让这些整日念叨着“子不语怪力乱神”的举子如何相信这世上有比宅子还大的巨虾，如何相信越国可以驱使这些巨虾作战，如何相信人可以战胜这样的庞然大物？

　　他们顶多相信越国人弄虚作假，糊了上万盏巨大的虾灯，丽州百姓不明所以，误以为那是真虾，才传出了巨虾的说法。

　　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征南大军可以打败那些巨虾，本来就是纸糊的，背后操纵的还是人嘛。

　　甚至还诞生了一个成语：“纸糊巨虾”，用来形容貌似强大，实则虚弱的人或群体。

　　所以陡然听到他们将由大虾送去新都，这些举子就想不明白了，纸糊的大虾怎么运送人？坐上去不会垮了？

　　得知集中地点是护城河，熟悉自行车改装的举子恍然大悟：“我知道了，陛下定是让人打造了巨虾造型的大船，就跟龙舟一样，船当然可以运送。”

　　其他举子听到他这话，有附和的，有疑惑的，“水路比陆路要慢吧，没有一个月怕是到不了新都，还怎么考试？”

　　“也许这船划得特别快。”

　　“真的吗？”

　　“不管要多久才到，总归我们到了会试才会开考，没什么好担心的。”

　　“可是我晕船……”

　　有不晕船的举子听到这话，内心暗暗窃喜，这么长的路程，晕过去还怎么考，肯定要考砸呀，可以少好多竞争对手。

　　在一众举子的翘首以盼中，他们等来了“船只”，这些“船只”还真跟那位举子猜的那样，是大虾造型的船，造型逼真得可怕，甲壳的材质根本看不出来是木头。

　　可能不是木头做的，他们心想。

　　大虾背上设了很多排铁椅，椅子上搁了厚毯子，顶上有帐篷，但总体而言，陈设太简单了，更重要的是，这是敞开的空间，坐过大船的举子迷茫道：“我们要坐在甲板上？怎么没看到船舱入口？”

　　前来接人的是谢一，听到这话顿时笑了，“哪来的船舱，有椅子坐还不知足，我们当初南下连椅子都没有，用绳子绑着坐的。”

　　举子没听明白，船怎么可能没有船舱呢？没有船舱这些船怎么浮起来的？但谢一没有闲情听他们提问，催促他们上船，校对过身份，确认人数之后，大虾便启航了。

　　“抓紧你们的帽子。”谢一提醒道。

　　“啊啊啊！——”举子们狂呼乱叫，他们从未感受过这样的速度，这船居然开得跟风，不，比风还快，尚且寒冷的春风猛冲过来，一下子就让他们明白毯子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