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月影同学
寒假过去一周之后，很多在外省上大学的同学也陆续回家。同学聚会渐渐多了。
张晓杨有萧悦这么个温柔帅气男朋友的事在同学间渐渐传开。为了怕穿帮，她能推就推，倒是联系几个同城的cos爱好者，和萧悦一起参加了一次漫展。
萧悦被她打扮成一个金发制服帅哥，她自己则变装成一个粉色双马尾的小萝莉。反季节的服装异常单薄，好在漫展里面人山人海，空调也比较给力，她和晓杨的组合人气爆棚，找她们合影的人络绎不绝。
萧悦第一次参加这样的活动，看着漫展里奇形怪状的各种造型，也觉得新奇有趣。拍了很多照片，回家跟萧潇分享。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到新年。
大年三十晚上，在春晚热闹的喧哗声中，萧悦收到了无数祝福的微信短信。认识的不认识的纷纷在这个时间送上千奇百怪的祝福语。这其中最引人瞩目的是张晓杨发给她的一条语音，一串喜庆的红灯笼占了满屏之后，萧悦点开那个包裹在上下一大堆鲜花掌声中的小喇叭。
背景音夹杂远远的鞭炮和烟花。张晓杨生气满满的声音从手机里铿锵有力传了过来，“新年新气象！萧！今年让我们携手共进，一起攻略迟阳阳！”
萧悦噗嗤一声笑出了声，她回了一条，“好，新年快乐！（亲亲）”
雄心壮志满怀，而事实上，她连迟阳的手机号都没有。
萧悦悄悄点开了自己的微博账号。
特别关注里竟然多了一条提醒，赤色正午在十分钟前发了一条微博。一如既往没有文字，只有一张图片。是一朵盛放的烟花，像棵在夜空中发光的蒲公英。
萧悦点开了回复，她想问，“烟花是你放的吗？”
最终一个字一个字删掉，只留下最普通的一句。
“新年快乐！”
出乎她的意料，两分钟之后她收到了赤色正午的回复，“新年快乐。”
心轻轻一颤，萧悦勾着嘴角盯着那四个字加一个标点，仿佛看到网线另一端的迟阳，他应该是在家里，过年的气氛或许冲淡了他身上那种拒人千里的冷淡，他在敲出这几个字眼的时候，那双深黑色的眼睛里，应该会比平日要温和吧。
她盯着看了很久，止不住自己的嘴角上扬。
在迟阳这个统共也没多少文字的私人微博里，从现在开始，有四个字和一个标点的祝福是属于她的了。
大年初八那天她还收到了一份小小的惊喜。
张晓杨一大早就给她发了一段长长的文字。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在表哥家拜年哦……”
造势完毕。间隔了几分钟她没有等到萧悦的回复，按捺不住发了一条信息，“当当当当~”。同时发过来一张照片。
萧悦看见照片里一件熟悉的衣服。
迟阳穿着那件兔耳装，巨大的帽子扣在头上，把他一头黑发挡了大半。迟妈妈站在他侧后方，踮着脚，调皮地高高举着两只长长的兔耳。下面迟阳冷峻的脸上，写满了生无可恋和后悔。
可爱至极。
萧悦立刻给张晓杨竖了个大拇指，将这张照片点了保存。
这真是一个收获满满的新年。
闲暇的时光总是短暂。
过完十五，A大的学生已经开始陆续返校。
大家带着过年从家里养出来的数公斤肉重返校园，一张张脸上都是洋洋的喜气。
开学没多久，学校组织一次文艺汇演。人文学院积极响应，借着新年伊始的冲劲，文艺部别出心裁地搞了一次投票活动。
你最想看到什么样的节目？看到谁表演？
结果提名最高票是要求人文双璧同台。
组织这次活动的文艺部长周月影魄力与干劲兼具，立刻跑来找萧悦要求参演。
萧悦同意了。
月影同学点点头，然后一脸为难地当着萧悦的面就感叹了一句。
“迟阳同学恐怕就不那么好邀请了。”
这是实话，萧悦心里默默认同。其实她答是答应了，也觉得希望不大。以张晓杨近水楼台的水磨工夫也没能让迟阳湿个脚，让他直接上舞台表演节目？格斗吗？呃，还有点想看。
周月影苦恼地摸了摸下巴，瞟一眼萧悦。
萧悦不解。
“听说你跟他挺熟的吧？”
……这从哪来得来的不靠谱情报？
“要不你去说一下？”
“……其实，我们并没有那么熟。”她连人家微信都没有。况且，连张晓杨都做不到的事。
“好吧，是有点难度，但是我一定会打动他的。这样，你跟我一起去。”
“啊？”
周月影不愧是领导，很快就找到了迟阳的联系方式。一个电话就敲定了位置。
萧悦跟个吉祥物般杵在周月影旁边。听他们交流。
“迟阳同学，你最近看过我们搞的那个投票吗？”
“没有。”
“没关系，来来来你看一下。大家都非常强烈地想看你跟咱们人文学院的另一位同学萧悦同台表演呢。”
“不好意思，我不会表演。”
“不不不，不用表演，就是一个小短剧，很简单的。真的，我都跟编剧商量好了。你的戏份非常非常非常之简单。你本色出演就可以，动作不动，台词极少。也没有什么感情戏。保证量身为你打造。绝不为难你。”
……
“萧悦同学一听说是跟你合作，立刻就同意了。而且她非常期待。要是你拒绝的话，不仅萧悦同学会很失落，全学院的同学都会失望的。”
迟阳看向萧悦。萧悦“我没有”三个字就咽进了肚子里。
迟阳抬手揉了揉眉心，似乎显出一丝为难。
他最终放下手，“我……”
“好，就这么定了。”部长一把抓住迟阳的手扣在萧悦手上。
迟阳和萧悦都是一愣。
“太好了，那我们从下周就开始进行排练了。剩下的你们不用担心，策划部会跟你们协调。”
“你们的联系方式我都有了，具体的细节我们找个时间开会沟通。”
周月影在说什么萧悦已经听不到了。整个人所有的注意力被拉扯到了覆盖着自己的那只手上。她虽然万花丛中穿过，动心的经验却实在仅此一次，不知道是不是每个陷入恋爱的人都会因为这任何一点点的身体接触而心潮起伏。
迟阳的手没有拿开，她也没有动。只呆呆望着那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无端想起那双手每一次都在她最困窘的时候突然而至，将她从一片灰暗里拉出来。
萧悦抬头去看，触到那双深黑色的眼睛，那双眼里同样显露出微微一丝意外的怔然，四目相交，双双又一次不太自然地别开。
萧悦感觉到迟阳的指尖一动，似乎要松开，此时周月影爽朗地伸出另一只手将他俩的手牢牢握住，上下摇一摇。
“大家合作愉快。”
……
人文双璧即将合作出演剧目的消息当天晚上就不胫而走，之前那个投票下面被刷了一整版的鲜花掌声，各个欢欣鼓舞，表示策划神通广大，英明神武，是A大当代楷模。
这其中，从萧悦那里得知整个经过的张晓杨跳得最是欢快，对月影同学表达了十二分的景仰，顺便热血地展望了将迟阳拉入奇逸社团的光明前景。
很快周月影就组织了第一个策划会议。导演同样是个大二的男，叫王卫。随便找了段台词给几个主要演员念，想看看大家的水平。其他的几个演员包括萧悦都有过表演经验。水平说不说精湛，但多少过得去。
但是到迟阳同学，大家很快就充分意识到，他当初说自己不会表演，真的没有半分谦虚的意思。
“你是谁？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不行不行，说话不能干巴巴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啊，又不是考普通话，台词要有抑扬顿挫，要有感情，有语气。”
“你是谁？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表情，表情应该稍微有点疑惑，又有点惊讶，不是冷冰冰的。”
“你是谁！你为什么在这里！”
“情绪不对，不是生气的状态呀。”
迟阳同学耐心已经透支，拧眉，扫一眼过去。王卫被他看得一抖，“呵呵”一声，挽尊道，“我，我好像感觉到了杀气！”说完苦着脸看向周月影同学。
月影同学不愧是总策划，当机立断，改剧本！
最后，周月影和编剧学姐一起果然实现了当初让迟阳本色出演的承诺。
她们决定让迟阳演一个被诅咒的少年，失去感情，失去声音，无法开口。完美解决迟阳同学面瘫和台词功力的问题。
他出场的大部分时间只需要走位和作出动作就可以。
于是迟阳同学在焦躁辞演的边缘，被堪堪拉了回来。
萧悦在这个小短剧里扮演少年的青梅竹马，为解除最心爱的人身上可悲的诅咒，寻回他们的爱情，前往仙女所在的地方，求得法宝，打败恶人，最后用真爱之吻唤醒了他。
！
吻，吗？
剧本看到这里的时候，萧悦僵硬了一下。周月影留意到她，凑过来一看，宽慰道：“这个你们放心，借位就行，不用动真格的。”
话虽如此，萧悦还是忽然忍不住想去看一眼迟阳。
迟阳从进会议室开始就拧着眉，脸上的表情虽然细微，但是萧悦觉得他那模样简直比过年那张穿着兔耳装的照片上还要暴躁。尽管如此，他低头看剧本也并不敷衍，眼睫低垂着。迟阳睫毛不浓密也不卷翘，但是这样看起来细长且根根分明，雕塑般一管笔直的鼻梁，下面是抿紧的嘴唇。
萧悦的目光停留在他的唇上。他的嘴唇是非常浅淡的粉色，唇形犀利而流畅，偏薄，但唇纹几乎看不到，光滑而紧致。他连嘴唇看起来也比旁人显得冷淡，但是嘴唇应该是一个人身上最柔软的地方，不知道……
迟阳忽然在这一刻眼睛一抬笔直地望过来。
哇啊！萧悦心慌意乱地眨了眨眼，下意识闭紧了嘴，拿手挡住额头假装沉思。
她刚才在想什么？
又一次被抓包个正着，那一瞬间她吓的几乎喊出声来。这一次不同于以往，萧悦觉得自己耳朵已经烧起来了，心虚的背上都出了一层汗。理智上明明知道他不可能看穿自己脑子里的心猿意马，在那目光下依然有种无处遁形的恐慌，窘迫又羞赧，萧悦如坐针毡，腾地站起身。
几个人连同迟阳全都望向她。
“我，我出去一下。”
她没有解释，她脑子里此刻根本没有余裕去想出随便一个什么理由。
她没敢看任何人，飞快地从会议室逃出来。
跑下一层楼，躲到一个角落里，萧悦捂住自己的脸。
她想，自己已经无药可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