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人海微澜 三十三104

  十音撇撇唇,笑不出来。

  “江岩这人分寸其实还可以,知道这非同小可,一句没和厉锋他们提。别看他平时傻白甜,小事咋咋呼呼,一颗赤子之心,是滚烫的。回头我再让他发个毒誓,别说对他爸,他连付钧都不会说的。卡的事,怪我,我烧的。”

  云海声声道着歉,十音口头骂了几句,心里却忽又有些感激他的苦心。

  云海是和她想到一处去了,这事连江之源、云中岳她都不想汇报。她不知该怎么做,但云海是真干得出来。

  老爸的日记,当时匆匆浏览,好些细节她都不及细看,就这么没了?她深知留着它对孟冬是个祸害,偏偏又有许多道不明的惆怅。

  柯语微那条线只能从长计较。十音在担心杜源:“我就怕这条大鱼也跑了。他会不会也申请保外就医?没定罪让领导别同意!”

  “跑是跑不动了,他人估计悬,”云海叹气,“搞不好救不过来,得挂。”

  “真死了怎么办!”十音急了,“他手里还有那么多线呢。”

  云海得意道:“也不用太担心,这你就有所不知了,哥给你讲讲,我这一趟给自己开的这个瓢,是有多值!”

  云海摩拳擦掌,正要说书,门外传来个清亮的女声:“真的么?怎么个值法?”

  云海脸一僵,要了命了!

  那声音很熟悉,平常无尽温柔,此刻偏却凉飕飕的,十音抬头就乐了:“妹妹来了。”

  小姑娘一阵风似地进了门,先瞟到的明明就是云海脑袋上的伤,可她正眼也不看他,喊了声哥,喊的却是孟冬,随后就扑进十音怀里,声音委屈极了:“你又这样、总这样!要说多少次让你想想我。你想过哪怕一次没?”

  这话十音听着耳熟,兄妹俩都爱说。

  十音拍哄着,说丫头我不过是犯晕多睡了会儿,你别哭啊。云旗不管,哭更凶了,当着他两个哥,抱着可劲数落、可劲哭。

  这数落的哪里是她?十音不住冲云海使眼色,这么明显的指桑骂槐。

  想想气是真的气,脑袋开瓢也就算了,还是他自己给自己开的,开完也不报备,失踪几天,电话里也没提!

  云海一张平时不饶人的嘴,这会儿低咳了声,给云旗倒杯水,又递纸巾:“哥给姐说案子,你坐,喝点水。”

  云旗不接,还哼了声!十音暗笑,从前怎么就没发现,现在说他俩不是兄妹她都不信。

  云海也不动,就这么端着杯子。两人僵了会儿,云旗看见云海腕上的纱布了,眼一红就接了来,还是不理人。

  云海有些烦躁,在摸烟,摸到了想想不对,又放了回去。

  十音有些理解云海,为了这个妹妹,人后伏低认错他不会不肯。但工作还很棘手,他没时间哄人,就有些着急。

  孟冬看气氛不好,见机行事问妹妹吃饭没,又问十音和云海想吃什么。

  他本来带着云旗就要去买饭,走了两步,想起既然夜里父母也要过来,还得先去酒店安顿一下房间。

  “饿不饿?”孟冬回过身,“饿的话我先去买了送来,我俩可能稍晚回来。”

  梁若海、孟景蓝二人会来沧东,是因为看了昨夜的夜间新闻。

  江之源这边,由于案情涉密并不方便对他人透露。孟冬被嫁祸藏毒那事,梁若海知道后私下过问过一些,以为粉丝报复行为,当时也未展开深想。

  不过,据云旗说,自从孟冬来了南照,省内的夜间新闻、天气预报,二老是期期不落的。昨晚正好播到著名基金管理人柯语微女士在沧东音乐厅纵火落网的消息,夫妻俩面面相觑、无比震惊。

  刚到沧东那天夜里,云海和十音去会文静,孟冬就给父母打电话报过一次平安,他们知道他在沧东。沧东是个小地方,出事的是旧友,事情偏偏还发生在音乐厅,二老急疯了。

  夫妻俩先从云旗那儿打探,云旗找到云海,很快来了反馈,说哥哥的确在火场里受了一点轻伤。那还得了!二老和云旗约了齐齐出发,都往沧东这里来了。

  此际,十音在答:“不饿,你办完事再来。”云海也说不饿。

  孟冬唇动了动,本来不想说,还是出了口:“他俩……”到头来还是不知道怎么表达。

  就如同八年前,他计划在秋天求婚,打算好了要带十音回家,那也只不过是他单方面的计划。他既没有和加加商量过,也没有预先和父母相约。这些事情,他很不擅长。

  孟冬平常待外人冷若冰霜,仿佛什么事都不过心,其实十音知道,听说父母专程来探望的是他,孟冬心里不定在怎么翻江倒海。

  他期待么?十音最心疼的就是这个,孟冬或许连期待都不敢,但他终归会忐忑。

  “没问题。”十音很想要抱抱他,又觉得孟冬是明白的,便只是对着他笑。

  “你背上的伤。”孟冬说。

  “这又看不出来,也不怎么痛,坐着吃饭喝茶说话什么的,都毫无问题。”

  “好。”

  孟冬其实也想抱抱十音,不知道为什么,他一刻也不想和她分开。

  但当着笑笑,他又有些对待女儿的心态,想着笑笑毕竟还小,这个表率并不怎么好。

  孟冬带云旗走后,云海接前讲述案情,十音这才知他开瓢之后那几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杜源从前还真观察过云海这人。起初他是拿云海当情敌在看。他并不怎么瞧得起这位二世祖情敌。他听闻云海老嚷嚷着要干出点惊天动地的成绩来,实际都是靠着他那当大队长的老子,自己什么能耐都没有。

  后来云海“下海”,和M国那些组织有了联络,他也打听过几次,就听说这小子有一股机灵劲,边防关系根基又深,总能找到办法钻些空子,那边的几个毒老大都看在这一点,给他几分薄面。他做事不按套路,这个办法不行,他能帮你用那个办法钻空子,还带着一股子莽劲。

  那阵子严打,那几家的毒老大出货都难,但云海一插手就不同了,他总能让你成事。

  但另一方面,云二世祖这人口碑不好,可以说是很烂。此人巨贪无比,心黑、手也黑,吴来一个,基本不讲什么江湖道义。人是有可用之处,但绝不值得深交。

  换而言之,云海这人小聪明一箩筐,但绝没大智慧,大概可以是一个很不错的马仔,超级马仔。

  杜源从前对他十分不爽。他听说十音心无旁骛的,有旁的追求者,她看都不看一眼。

  凭什么?这样一个混账东西,霸占着这样一个女人?

  十音好奇,云海现在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那天他被“绿”,一怒为红颜,和孟冬起了剧烈冲突,杜源正好造访,和他就那么撞上了。

  那天早上江岩刚到不久,云海还在自己的地盘发脾气摔东西,就有人登门拜访来了,说是有大佬约他谈笔大买卖,他这辈子都没听过的大的买卖。

  来人除了搜了云海的神,还蒙了他的眼睛,倒允许他带一个手机,其他行为也还算客气。

  云海受过特训,蒙眼感知那人绕了路,但并不耐烦多绕,因此只绕了一圈,大致方位他已经清楚了。

  起先他也在揣摩对方用意,来了个小个子老头,同他一道接待了几家药厂,他负责旁听。对方谈的都是些长期供货协议,怎么从额度内合理规划到一些药品。

  “当时我就在猜,这人会不会是顾文宇,听人叫他文先生,我还以为猜错,后来才知道,他化名就叫文宇。”

  云海慢慢品出了一些意思,就继续装傻,嚷着说这生意和老子有什么关系。你们不要给老子说细节,不管你运什么,老子可以给你找门路。我们就来谈谈这些门路的价钱,只要价钱合适,按标的提成,还是买断,都可以谈。

  不过,老子收费高。

  那些运药线路云海根根如数家珍,吹得天花乱坠,也的确是狮子大开口。顾文宇和药厂谈得挺顺,和云海却完全谈不拢,气他屁都不懂一个,提出的比例根本就不合行规。

  云海怒骂说老头你才是懂个屁,老子就是行规,你嫌我黑,你为什么找我,可以另找高明啊。

  云海那天的设定,本来就是刚刚被绿,心情一塌糊涂,揪着顾文宇的脖子,差点没把老头弄死,杜源这时跑出来劝架了。

  十音去电时,云海已经和杜源喝了一会儿茶。

  杜源并非要他负责某几个区域或某几根线的运药、运毒线路,而是要他直接听命于自己,掌控全盘的生意。

  “直接找你当接班人?”十音奇怪透顶,“那么直白他是不是傻?”

  “他应该一直也在寻求更好的办法,只是苦于没找到。他这是砍号重练,用孟冬的号!他的家当、他的江山,找谁托管他都不放心。如果不找我,那个顾文宇,他以后不能不靠他,又不甘心全靠着他。我观察,杜源对顾老头还是防着一手的,他一换了身份,活动就变得相对被动,顾老头没人制约,他不放心的。”云海说得挺有意思。

  十音冷汗都冒出来,杜源手握柯语微给到的错误信息,果然是在规划脑移植成功的生活了。

  “他手术成功后的个人计划,有没有和你聊?”

  “这还用聊,不就是想和你双宿双飞?”云海呵呵笑。

  “恶心。”

  “是恶心,不过他真那么想的,你喜欢孟冬么,他觉得,你又没损失,各取所需。”

  “别说了行不行!”十音恼了。

  “行,不过老头不算傻,心是真的黑。如果我是真黑警,他这招其实也没错,防一手。我要是假黑,”云海比划,“那么粗的针筒,甲基苯丙.胺,不黑我也被他弄黑了,回头怎么解释?险恶。”

  不过,现在十音倒不担心。

  结局很清晰了,孟冬连手术台都没上,云海也没有被注射任何违禁品,杜源却躺在ICU,命在旦夕。

  “那最后怎么没得手?”十音轻松采访,“这位半壁江山的接班人,你请聊聊,怎么逃过魔掌的。”

  “狗屁接班人,就是傀儡,”云海说,“针管有了,他又说他有办法帮我恢复身份,获得重大立功机会。糖、巴掌,两样都给预备好了。杜老头看我一副贪生怕死的样子,大概也有点瞧不上我,第一次找个姑娘来给我打,我哄了两句……嗯,逃过一劫。”

  十音“啧啧”了两声:“了不得,怪不得刚才不能讲。”

  “你别胡想,也别乱说,怎么不能讲,没有不可对人言!你想的那些不存在。”

  云旗不在,他就得瑟。

  十音其实知道他的本事,偏就爱用话怼他:“我没想什么,就是觉得你也不容易。”

  云海乐了,这话他爱听,当然不容易!

  “真不容易,脸都毁容成这样了,小姑娘还能被你这样子的骗。”十音说。

  “找打!”云海作势挥了下手,没生气接着说,“我就接着演,醒了就嫌这嫌那,要吃要喝要烧烤。横下一条心,想着拖不过大概只能真挨他一针。那天中午,他又找顾老头来给我打,正打呢,你们提前到了。”

  “所以,顾文宇昨晚其实落网了?”

  云海嘿嘿笑:“是。”

  “你大喘气,早点不说!”十音兴奋了,“也就是说,他不光可以交代杜源的罪行,还有机会指认柯语微?”

  云海说:“机会是有的,不过顾文宇当年好像也就是个喽喽,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他能说出多少,还要打个问号。再说也还得等等,顾老头正在楼上做电氧监护呢,昨晚忙着洗了胃,做了纳洛酮拮抗。”

  “什么,打给他自己了?还过量了?”

  “也没怎么过量,就是他给我准备的量。老头估计体弱一点,全下去了不大经得住,谁让他那么狠?他准备的。我让他们治治好,回头别经不住审。”云海挤挤眼睛,“呵呵,二货你业务素养还可以,可惜就快被开除了。”

  “老狐狸!”

  云海还挺喜欢这声称谓的,一脸得色。

  他制服顾文宇后,找了一针管其他麻醉剂,摸清了手术室的位置,径直上了楼,先去监控室搞定保安,再往排练厅找到孟冬。

  此后他和孟冬掉包、他负责拉琴,拉完很快来了一群傻缺德国佬,给他“注射”了一管麻醉剂,呼啦啦就把云海抬走了。

  “后来的事情你都知道了,”云海说,“我在手术室,接到了杜源的呼救广播,那群人全体都被我绑了,大概怕被我撕票?大气不敢出。我人堆里找了个华人大夫,给我翻译。我才知道着了火。”

  **

  杜源求生意志惊人的顽强,在ICU苦苦支撑。

  不过,大夫摇头说其实杜源的癌细胞早已经扩散到了脑部,这次雪上加霜,免疫力急剧下跌,他部分的颅内血管已经开始形成血栓。

  杜源濒死,柯语微只认纵火,两位主犯的缄默,令案子再陷僵局。直到顾文宇几天后脱了险,才算让专案组重燃希望。

  为了解释他背叛柯语微转投杜源的理由,顾文宇交代了纵火案的一部分原委。当年她是死心塌地爱慕过柯女士,然而柯女士毫不领情,他还能忍。

  真正让他认清这个女人险恶的,是古城纵火案发生当天,他意识到柯语微为了将任远图送上绝路,根本连他也不肯放过。

  “当年,我和远图协助语微策划纵火,”顾文宇叹,“后来远图杀了他们的一双胎儿,语微对他生了杀心,想利用火灾来杀人,这些我用逻辑还能理解。可我独独不能释怀的,是语微纵火当天,我明明是有机会逃脱的,她却毅然决然要将我一道灭口。还好我提前察觉到了。”

  顾文宇逃出生天,并去救下了烧伤的任远图和柏万金。从此决定和这位旧同事携手,对他曾经死心塌地、言听计从的女人实施报复。

  不知是因为顾文宇这人比较惜命,还是他对这样隐姓埋名的毒枭生活早就厌倦,又或许,他与杜源合作二十余年,合伙人之间早生了嫌隙。他算是有问必答。

  他坦承,他和杜源在报复柯语微这件事上,一直就存在不小分歧。

  杜源这人相当功利,他对柯语微没有多少感情,也只认得钱,对报仇本身并不热衷。他还一度热脸去贴过J基金的冷屁股,意欲和人家合作,被对方拒绝了。

  顾文宇关心的却只是报仇,是搞垮柯语微。

  杜源为了他这个合伙人,还是多少作出了一些妥协。不过,他们报复每一次仿佛达成了一点点,杜源就开始算账,每每又心疼起来,说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不划算。

  就好比这次的仙鹤谷倾洒,杜源其实有些心疼那些货,拗不过顾文宇,才做了。

  顾文宇身为念章基金的二掌门,掌握的信息量相当充足。结合云海亲自在杜源那里得到的少量信息,不少他苦苦跟了半年的重要线索终于慢慢具体、清晰,它们有的早已显出轮廓,有的刚刚得以打捞,他们相互关联起来,一个组织新型制毒、运毒、贩毒的航母型团伙,浮出水面了。

  顾文宇对柯语微因爱生恨,巴不得柯女士能下地狱。

  他的确在尽其所能地指认柯语微,可惜事与愿违,他提供的有效信息,几乎都只围绕在二十五年前的古城医学院纵火。

  顾文宇表示当年柯语微的主要运毒线路,主要接触人是任远图,他只是帮柯语微在校、企联络方面跑过一些腿,不大清楚他们之间的勾当。

  关于J基金的犯罪证据,顾文宇更是只有猜测,一到具体证据,他就犯了难,说起来都是“商业机密”,他得不到也很正常。顾文宇承认,柯女士是个相当老谋深算的生意人,比杜源和他加在一起都要精明得多。

  柯语微疯狂咬住十音,反复要她的律师举报她滥用职权,这一举动引起了专案组的众怒。

第92章 人海微澜 三十三1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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