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番外三(下)

  这夜烛火摇曳, 在外守夜的仆从大着胆子抬头, 见到窗上有两个交叠的人影。

  又只交叠了一瞬, 很快分开。

  池珺腰带解开, 白皙的胸膛露出来。他的伤口已经长好了,变成一道粉色的疤痕, 落在胸腹之间。

  他躺在桌上, 方才的一桌草药都被收到一边。钟奕低头,习武之人,内力在身上运转, 又是盛夏。是以虽在夜间,他的手指依然是温热的, 在池珺的伤疤上停留片刻, 道:“已经长好了。”

  池珺语调懒洋洋的,说:“是。我说了,你还不放心。”

  钟奕看了他一眼,池珺立刻改换语调,一本正经:“你走前, 留了药、留了换药时间, 我都有照做。”

  钟奕满意了。池珺则抬腿,暗示性地蹭了蹭他的腰,问:“要不要——”

  钟奕微微拧眉。

  池珺低低笑一声:“太快了?好吧。”

  钟奕眉头皱得更深。

  池珺看着他, 有意无意,道:“我还挺怕你说‘要’的。没经验,不好意思啊。”

  钟奕看着他, 半晌,道:“你故意的?”

  池珺坐起身,拢一拢身上的衣裳,随手系上腰带。钟奕原本站在他面前,这下他坐起,两人就挨得极近。他手搭在钟奕肩上,更近了,往前凑一些,甚至能感受到钟奕的呼吸。

  池珺在心里默数:一、二——

  他有些惊诧:“你内力竟这般深厚?”气息绵长平稳,池珺自愧弗如。他一顿,“当初能指点我剑法,是不是说,你也精于剑道?”

  钟奕不置可否,只抬手,顺势扣住池珺的腰。

  烛火黯淡了些,灯花凝结。

  钟奕另一只手贴上池珺丹田。他没说什么,池珺却觉得,有一股热烘烘的内力顺着钟奕的手,涌入自己经脉,他四肢百骸都因此酥软。

  钟奕问他:“感觉如何?”

  池珺攀住钟奕手臂。隔着一层布料,能感觉到钟奕的体温。温暖、有力。

  他诚实回答:“很舒服。”

  钟奕答:“你半年不能练剑,但既要与池北杨一怔,就总要有所准备。我会定期帮你梳理经脉。”

  池珺低笑:“这么好?”

  钟奕侧头看他。烛火下,池少侠的面孔俊秀得出奇。

  他看到池珺颤动的睫毛,红润的、像是花瓣一样的唇。

  以旁人的眼光来看,恐怕至多觉得池珺是个俊美少年,日后会长成一样俊美的郎君。但在钟奕眼里,池珺从来、从来都出奇的漂亮,像是每一寸皮肤,都贴合着自己的心意。先前有弟子做早课,悄悄拿了外界话本,试图蒙混过关。被钟奕一眼看穿。他收了弟子的话本,偶然翻开一看,对其中所讲不屑一顾:什么前世有缘、今生来续——

  可在见到池珺的第一眼,他的确觉得心中悸动。

  无法解释、无法言说。

  钟奕收回视线,池珺却轻声问他:“钟奕?”

  他“嗯”一声,池珺道:“我也觉得,如果现在就……嗯,会不会太快了。”

  钟奕不答。

  池珺道:“但我还是有点想亲你,可以吗?”

  他是初尝情爱的少年人,这会儿被人按在怀里,却还要做出庄严负责的姿态。不能强求、要顺对方心意。但池珺心跳加快,他相信,以钟奕的耳力,他一定能听到。

  他耳垂泛出一点红,在愈发昏暗的烛火里,固执地看着钟奕。

  钟奕叹道:“何必。”

  池珺道:“你不信我?”

  钟奕:“你十八岁,最没长性,我如何信?”

  池珺思考片刻,回答:“今朝有酒今朝醉,不好吗?”

  钟奕微微笑一下,想说:你自己也不信。

  不过一时冲动、少年意气。

  但池珺拉住他,道:“我说再多,你都不会信……”

  钟奕不答。

  池珺叹道:“你还真是君子,难道不是越不信,越要在今朝享乐?”

  钟奕抬手,拢一拢池珺的发,说:“明年今日,你又是盛源山庄的少庄主。你若后悔,我又能如何?”

  池珺想一想,反问他:“你又如何确信,你待我,能长久到明年今日?”

  他看着钟奕眼里深沉的黑,笑着去亲对方。他毕竟常年习武,钟奕猝不及防,想要后退,这回却被池珺拉住。两人的唇贴在一起,很软,带着一丝药草的苦香。少年人的身体在他怀中颤动,钟奕承认,自己被蛊惑。

  等这个吻结束,他看池珺,已经换上另一种眼神。而池珺问他:“你不信我,却不准我不信你,是否太霸道了些?”

  钟奕终被说服。

  ……

  ……

  青谷的仆从们口口相传,知道了另一件事:那位池少侠,正式搬回了谷主屋里。

  谷内人各有猜测,可又忙于十五施药,暂且按下不表。

  十五之后,天气一日日转凉,入秋、入冬。谷主再讲课,池少侠也跟着听。有弟子悄悄去问钟奕,是否又要新加入一个小师弟——江湖规矩,师门排行,只与入派时间有关,无关于年纪——钟奕失笑,回答:“否。”

  弟子们挠着头,实在想不通。

  直到年节。青谷弟子多孤儿,这会儿凑在一起,吃一顿年夜饭。这种日子,总要喝酒助兴。又有人作诗、舞剑。池珺仍在钟奕身边。

  他眉眼里带着忧色,想到尚在盛源山庄的爷爷。钟奕安慰他:“池北杨尚需老爷子出来压场,不会有事。”

  池珺应一声,不知听没听进去,闷头喝酒。

  酒喝多了,就要醉。池少侠醉后也很乖巧,安安静静,坐在钟奕身侧。弟子们一一上前,对钟奕讲完贺词、送完年礼。池珺作为借住之客,按说也要讲上两句。可等弟子们的视线落在他身上,却见历来不苟言笑的谷主看着池少侠,露出点难得的温柔神色,问:“要休息了吗?”

  池少侠眨一眨眼,花一点时间,听明白钟奕的意思,然后点头。

  再凑上前,亲一亲钟奕。

  满堂弟子:“……”酒水撒了一地。

  钟奕镇定自若,揽住池珺的腰,看着弟子们,吩咐:“你们且喝、且玩乐,不必在意。”

  随后与池珺一起离席。

  弟子们相互看看,神情复杂。当晚,又听说,有仆从进师父房间,前前后后,换了三遍热水。

  弟子们:“师父勇猛!”

  他们不知道的事,要更多。

  譬如:第二天清晨,谷内休假,不必做早课。于是谷主也难得赖床,与池少侠一起,一直睡到正午。

  譬如:池少侠看上去仍然风光霁月,可冬日厚重的衣服遮去他身上斑斑点点的吻痕,也遮住他小腿上的牙印。

  譬如:床头雕花木栏上多了一个指印,是池少侠将哭未哭、咬着下唇忍耐时,一不小心留下的。

  譬如:之所以没留下更多指印,是谷主拉着池少侠的腿,把池少侠拖回自己身边。

  ……

  ……

  后来天气回暖,池北杨出面宣布,武林大会仍定在八月初八,欢迎各路豪杰前来挑战。

  而在开春后,池珺又拿起手中剑。他惊喜又意外,长达半年的时间里,钟奕定期为他梳理经脉,于是到现在,他在剑法上虽有生涩,可剑风比以往更胜几分。

  他舞完一遍家传剑法。钟奕在一边看,见池珺回头,眉眼含笑,又是从前初见时神采飞扬的样子。

  他叫钟奕:“钟奕,我定能胜过池北杨!”

  钟奕道:“只要别又遭了暗算。”

  池珺叹气,收剑入鞘,走到钟奕身边。

  他说:“其实——”

  钟奕抬眼看他,听池珺道:“我始终在想,‘武林盟主’不过虚名,与我而言,有什么用处。”

  钟奕不言,池珺道:“这次出去,一来,我想撕掉池北杨那层虚伪面具,让天下各路英杰都看看他的真实面目——是,我知道,有人为利,与他同流合污。但总有人是真的被蒙蔽,才助纣为虐。”

  池珺:“二来,我想接爷爷过来。”

  钟奕一顿,听池珺问:“若接爷爷过来,让他在青谷长住……”

  钟奕言简意赅:“可。”不过多盖一间屋。

  池珺笑一笑,说:“这些日子,总有弟子来找我,问,可否与我学剑。我问他们,是否问过你。他们说,是你让他们找我。”

  钟奕:“这是你家的家传剑法。”

  池珺不以为意:“总归也传不下去。在你这儿,还能多教些人。”一顿,“爷爷也不会在意。发扬光大、开宗立派,好过敝帚自珍。”

  钟奕看他,见池珺弯起的眼睛,问自己:“半年了,你有多信我一点吗?”

  他这样讲,衣领之下,还带着钟奕咬出的痕迹。很无知无觉,又或者原本就是有意。

  钟奕回答:“看你表现。”

  池珺耸一耸肩,道:“是是是,我会好好表现——”

  时光飞逝,八月转瞬即至。

  往后足足数年,江湖人都对这年武林大会中的场景啧啧称奇。

  “池少侠沉冤得雪!竟想不到,天下竟有如此恶毒之人,虎毒尚不食子!”

  “你却不知,这些世家高门,哪家没什么龌龊事儿。”

  “池少侠青年俊彦,以那日来看,他的剑法,恐怕已经修到第九重!”

  “只是他不慕名利,在武林大会之后,再度失踪。怕是对江湖失望。”

  “说来,池少侠孝心可嘉,带走了老庄主。”

  “可惜啊,偌大一个盛源山庄,就此落败。”

  ……

  ……

  画面一转,青谷。

  暑气蒸腾,弟子们分作两派。青衣习衣,红衣习剑。

  往后数年,江湖上,又多了许多新的传说:有一队红衣弟子,不知是何来历。行侠仗义、不图回报,来去莫测。

  有人问起,也只说:“师父如此教导。”

  再问更多,就不愿回答。

  而在此时,对于当年盛源山庄父子相残的惨案,已经少有人提。

  天下之大,总有新的风波。往事便如过眼烟云。

  又一年中秋,白日开谷施药,夜间,池珺热了一壶酒,端到钟奕面前。他潇洒坐下,拿壶便饮。钟奕看他,半晌,唇角多一点弧度。

  酒水顺着池珺下颚流下、没入衣领。

  钟奕问:“爷爷睡了?”

  池珺放下酒壶,笑道:“早睡了。如今——唔、咳,咳咳咳!”

  被酒呛到,一阵咳嗽。

  钟奕好笑,把他拉到身边,用内力帮他顺气。

  顺着顺着,成了亲吻、拥抱,更亲密的事。

  月上中天,烛火黯淡。

  又“嗤”的一声,被指风熄灭,只留一缕青烟。

第194章 番外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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