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眼泪的重量14

  昨晚与江离送珍妮的妈妈去医院之后,折腾到很晚,医生说阿姨是气急攻心,似乎被什么事情震惊过度,加之她的血压本来就不太好,才导致大脑忽然供血不足,陷入昏迷。后来我们一直等疗养院的救护车过来将她接走才回家。而我因为胡思乱想,整夜都没有睡着。

  “蔚蓝。”

  “嗯?”

  “你……爸爸妈妈还好吗?”迟疑了下,还是问了出来,这些天因为一些乱七八糟的事儿我都没找时间与蔚蓝好好谈一谈,自从那次醉酒之后,她似乎也没再做出什么异样的举动来,如常上课,如常每个中午找我一起吃午饭,如果真要说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那就是人比从前沉默了点儿,有时候跟她讲话讲着讲着她就走神了。

  “没事儿。”她意会我所指,淡淡地说。“走吧,青稞等很久了。”

  我们刚跨出校门,马路对面的青稞就风风火火地奔过来,给我与蔚蓝来了个熊抱,极为夸张地叫嚷着,姐妹们,好久不见,可想死姐姐了!

  蔚蓝没好气地翻个白眼,嘟囔,前几天才见过好吧。她眼神一转,望了望马路对面正斜斜靠在一辆摩托车上抽烟的男生,回头冲青稞暧昧的笑,你虚伪不虚伪,成天跟你男人混,却说想我们!

  青稞也不反驳,笑得很欠揍地对蔚蓝说,您这是嫉妒呢还是羡慕呢,哎哟,你想谈个恋爱,还不一排人乐意鞍前马后为您效劳。比如上次跟我们一起吃饭的那个,叫啥来着,西曼?青稞转向我,不等我反应过来,她又自顾自地接下去说,对,罗亚晨!

  我按了按太阳穴,心想,青稞姐姐,你惨了!

  果然,蔚蓝一把勾住青稞的脖子,将她的身体往后倒,恶狠狠地说,你找死呀!青稞一边张牙舞爪地反抗一边大喊,死女人,你想在我生日当天谋杀我吗!

  啊,今天是青稞生日?她怎么从来都没有跟我们提起呢?

  蔚蓝放开青稞,看在你生日的面子上,饶了你!忽然声音一低,抱了抱青稞,说,生日快乐,亲爱的。

  我知道蔚蓝是想起了青稞的孤儿身世,对别人来说,生日是快乐而浓重的日子,可于一个被抛弃的孤儿来说,那是灾难,是痛苦的根源。

  喂!你们什么表情呀。青稞嚷起来,真正的生日我忘记了。今天是我离开孤儿院的日子,我把这天当做我重生的日子。

  生日快乐。我也抱了抱青稞。

  你怎么不早点说,都没准备礼物!蔚蓝嘟囔。

  青稞说,最好的礼物就是你们陪我一起生日!在认识他与你们之前,她伸手指了指马路对面的男生,每年的这一天我都是独自一人度过。那种空荡荡孤零零的感觉,想起来都令人后怕。青稞抬头望向我与蔚蓝,提高声音,我觉得今年一定是我的幸运年,认识了你们,认识了他,我常常想呀,老天其实待我也不薄呀!她笑了笑。

  我不知道是不是拥有很少的人都特别容易满足,别人给予一点点好,一点点温暖,都会令他们很感激,掏心掏肺的想要还那份情那份好。至少青稞就是这样。

  青稞揽住我与蔚蓝的肩膀过马路,说,他在谜底酒吧订了很宽敞的位置,将你们的好朋友都叫出来玩儿吧,姐姐就喜欢热闹,今儿我们不醉不归!说着看了眼蔚蓝,偏头对我说,西曼,记得叫亚晨。

  我心里忍不住笑,这个青稞,分明就是想撮合蔚蓝与亚晨嘛。

  青稞放开我们,跳到摩托车旁,一脸甜蜜地勾住男生的手,说,我给你们介绍呀,这是我男朋友纪元宏。又指了指我与蔚蓝,抬头对纪元宏说,跟你经常提起的,我好姐妹盛西曼,蔚蓝。

  我与蔚蓝问了声好。

  纪元宏冲我们点了点头,算作招呼,甚至连个笑容都没有。

  那其实并不是我第一次见到纪元宏,仔细算起来,这已是第三次。第一次是在纪睿的心理诊所楼梯间,他衣服上的利器刮伤了我脸颊,第二次是在百货公司外。可这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与他接触,说不上为什么,只一眼,我就不太喜欢他,或许是他眼神里深沉到近乎阴骘的光令我心里不舒坦吧,甚至有点儿害怕。

  他看起来很难相处的模样,一点笑容都没有,整张脸波澜不惊的。可不管怎样,他是青稞喜欢的男生,只要她觉得好,便好。

  青稞坐纪元宏的摩托车先走,我与蔚蓝打了辆出租车,车上我给亚晨打电话,他因为是美术生的缘故,在学校上课的时间很少,基本上都在画面冲刺专业训练,我们见面的机会也少了许多。他在那端开心地嘟囔,好久没有去酒吧玩儿了,这成天埋头画画眼睛都要瞎了!挂电话的时候我说,叫上你姐一起吧,我挺想她的呢。

  盯着手机看了会,犹豫了很久,还是拨通了江离的电话,我心想,就当是给青稞过一个热闹的生日吧。而且,江离那么有趣的人,应该能和大家成为朋友的呢。

  挂掉电话时蔚蓝正偏头望着我,好奇地问,刚你叫了谁呀?我不认识的人?

  嗯。我笑说,新认识的一个朋友,人蛮好的,也是画画的。待会介绍给你认识呀。

  男孩子?蔚蓝问。

  是呀。

  哦。蔚蓝不再开口,将头偏向窗外,看起来闷闷不乐的样子,我也没有多在意。

  04

  可能是刚入夜的缘故,酒吧比较清冷,听青稞说,这个酒吧是纪元宏一个朋友开的,所以特意给他辟出了一个角落,拼了几张桌子,除了酒,还提供食物。

  一起参加青稞生日会的人除了我们,还有纪元宏一起玩赛车的几个朋友,青稞也认识。

  我们去的时候,那几个男生已经早就到了,每人开了瓶啤酒在玩色子,罚酒罚得正不亦乐乎。青稞为我们一一介绍,其实也就是个形式,转眼我一个都记不住名字,不过倒让我知道了一件事,那就是纪元宏并非不喜欢我与蔚蓝才摆了张毫无笑容的拽拽的脸,他在那些男生们面前照样是一副被人欠了几百万似的冷面孔,看来他还真是天生的冷漠,就连对青稞,也是那副淡淡的模样。

  我们才坐了一会儿,亚晨就与苏灿一起来了,他们提了个大蛋糕过来,我特意让亚晨去买的,买礼物来不及了,生日蛋糕可不能少。

  虽然我曾与苏灿提及过青稞,可一直也没有机会见,苏灿对青稞说生日快乐的时候,从手腕上摘下一条链子,在青稞惊讶的目光下,扣上了她的手腕,笑说,青稞妹妹,这条手链是我最喜欢的,戴了很多年,希望能给你带来好运气。

  青稞很没出息的当场就红了眼眶,头搁在我肩膀上动容地说,西曼,你相信吗,这是我长这么大收到的第一份生日礼物。

  我心里一酸,拍了拍她的肩膀,忍不住问,纪元宏没给你准备礼物?

  他呀,青稞叹口气,嘟着嘴,我可不指望他,他从来就没过节过生日这样的概念,也没有买礼物的习惯。他能帮我准备个场地,已是最大的极限了。

  那也算是礼物嘛。我安慰她。

  死女人,别嘟囔了,明儿咱去逛商场,你想要什么直接挑!蔚蓝豪气地拍了拍青稞的脸。

  那我下手可得重点儿,不刷光你的卡我就不出门,嗯哼!西曼,你也一起去挑,别客气!青稞笑嘻嘻地开玩笑。

  说话间,我看见江离站在门口往里面张望,我起身冲他招手,他笑了下,然后走过来。

  谁啊?西曼,你男朋友?很帅哦!青稞靠过来,冲我暧昧地眨眼。

  我没好气地推开她的身体,白她一眼。这时,我身旁的蔚蓝手忽然一抖,酒杯“砰”一声落在了地上,发出刺耳的碎裂声,惹得闹哄哄的众人纷纷朝这边望过来。

  蔚蓝,你没事吧?我疑惑地看着她。

  亚晨赶紧拿过桌上的纸巾,给蔚蓝擦倒在裤子上的啤酒,一边担忧地问,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蔚蓝却仿佛没有听到我们说话一般,怔怔地望着已走到我们面前的江离,神色怪异,嘴唇一张一张,可什么话都没吐出来,手指似乎在轻轻颤抖,我握住她的手指,倾身问,究竟怎么了呀?

  好一会,她才忽然晃过神来,摇头说,没事。

  江离被齐刷刷好几双眼睛盯得不好意思起来,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鞋子,笑说,有什么问题吗?

  没问题,哈哈,江离,竟然是你,好久不见。苏灿站起来,伸出手掌,偏头看着江离。

  苏灿!!!江离惊喜地大叫出声,伸出手与苏灿的手掌重重地一击。那是他们一直以来见面打招呼的方式。

  做过介绍之后,江离与苏灿就凑在一起聊开了,自从江离两年前出国留学之后,他们这还是第一次见到,自然有聊不完的话题。

  江离到来之后,蔚蓝整个人都显得有点恍惚,吃饭的时候掉筷子,喝水被呛,别人敬她酒时得喊好几声才反应过来。

  中途我将蔚蓝拉去上厕所,关上洗手间的门后,我很严肃地问她,你究竟怎么回事呀?如果不舒服,我先送你回家吧。

  她用冷水狠狠冲把脸,抬头冲我笑说,没事呢,可能是房间里烟酒味儿太浓,有点儿闷。

  嗯。如果不舒服就先走吧,青稞也不会怪你呀。

  蔚蓝点点头,拉着我走出洗手间。

  此时酒吧里开始热闹起来,DJ的叫嚷声混淆在震耳欲聋的音乐声,青稞说这是全市最热闹人气最旺的酒吧,她与纪元宏的根据地。

  青稞认识纪元宏的时候也是在谜底酒吧,彼时她是酒吧里的侍应生,那晚有客人喝醉闹事,她去奉劝却被牵扯进去,那人一巴掌即将落在她脸上时,一旁闷声喝酒的纪元宏及时出手,捏住那个人的手,并且伸手利落地将滋事者丢出了酒吧。

  几乎是刹那间的事,青稞一眼爱上了纪元宏,她说十八年来,被很多人欺辱过,他是第一个出手帮她的人。可纪元宏却并不领情,面对青稞的炽热,他只是淡淡地说,我只是痛恨欺负女人的男人而已。

  他的冷淡令她黯然,可却并不死心。他是谜底的常客,几乎每个夜晚都光临,在固定的位置坐到直至酒吧打烊,一打喜力啤酒,一盘鸭舌头,从来不曾经改变。有时候会和几个男生一起,有时候带着不同的女生,更多时候独自一人,他的酒量很好,青稞从来没有见他醉过,相识半年来,她成了他专属的侍应生,乌烟瘴气的酒吧里,人潮那么拥挤,嘈杂人声与音乐声交织的浮躁世界里,她的心里只有他,她的眼神穿过层层叠叠的纷杂,抵达他所在的世界,那里沉默,清净,英勇,光环笼罩。

  他们的关系发生变化的那个晚上,纪元宏很晚才来到酒吧,嘴角带着伤,万年不变冷漠的脸变得更加阴霾,这一次他没有对青稞说照旧,而是说,最烈的洋酒,不兑果汁。那晚纪元宏醉了,再好酒量的人,一口口不停歇的灌,并且内心充满积郁,都很容易醉倒。青稞站在离他不远处的喧闹人群中,没有跑过来劝他。只是当他在打烊后一步步踉跄着走出酒吧时,她顾不得善后工作,制服都没有换便追了出去。

  天空下着毛毛细雨,青稞跟在纪元宏身后一路走了很远很久,他的摩托车自然是没法骑,也不拦出租车,就那么跌跌撞撞地沿着马路走,青稞始终在他身后保持一米的距离,每次红灯的时候,她都心惊胆战,怕他直接冲过去,她不敢上前搀扶他,害怕他忽然冰冷地来一句,你是谁呀?

  不知道穿越了多少条街,拐进一条安静的小巷子时,纪元宏忽然回过头冲青稞大声吼,你跟着我干什么!

  青稞被吓得讷讷地不敢开口,尴尬的片刻,纪元宏忽然蹲下身,剧烈的呕吐起来,青稞再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冲过去蹲在他身边拍他的背,掏出纸巾给他擦拭嘴边的残留物。

  吐过之后,纪元宏整个人清醒了许多,他偏头看着身旁的女生,昏暗路灯下,她的发丝沾染上细雨后狼狈地贴在前额,薄薄的嘴唇紧抿,脸上有害怕、慌乱、心疼,唯独没有一丝一毫的嫌弃。

  他张了张嘴,闷声说,我脾气坏,对学习没什么兴趣,不会哄人,欠缺耐心,从来不过情人节,换女朋友的速度与数量不计其数,这样的一个我,你还不介意的话,就在一起吧。

  青稞哭了。

  她忙不迭点头,她怎么会介意,怎么舍得介意,就算前面是一堆火,她这只飞蛾也会义无反顾地扑上去。

  是不是很傻?说完他们相遇的桥段,青稞轻轻补了一句。

  我没做声,心想,是的,真傻。在这场感情中,她注定处于被动与劣势,她先爱上,她爱得深,若爱情有输赢,那么从一开始,她就输了。

  可又有什么关系呢,我看着此刻抱着纪元宏胳膊开心地与朋友们玩着色子拼酒的青稞,看着她发自内心的快乐笑容,我便觉得,不管结局如何,至少在她爱着的这个过程,她是快乐的,幸福的,哪怕这快乐与幸福其实在旁人看来并不是那么靠谱。

  大家玩得正兴致高涨的时候,蔚蓝的电话响了,她将手机放在我的口袋里,震动了很久,我才反应过来,屏幕显示号码来自她家里,我偏头找蔚蓝,却发觉她此刻并不在座位上,我大声问对面的亚晨,他走到我身边大声回嚷道,刚才还看她在这呢。

  电话挂断之后,片刻又响了,很急的样子。亚晨拉了拉我的胳膊,示意我们出去找她,我拿着电话先去卫生间,喊了几声,蔚蓝并不在里面。出来后往酒吧外面跑,电话此刻已经再次挂断又拨了过来,站在酒吧门口,喧闹嘈杂的声音终于退却许多,我犹豫了下,接起电话,还未开口,那端便传来蔚蓝家里做事的阿姨急迫的声音,蓝蓝,你赶紧去医院,你爸妈不知怎么回事大打出手,结果你妈从楼梯上滚了下来,现在已经送去了医院……

  我脑袋嗡地一声,直至电话那端传来嘟嘟嘟的忙音,依旧没有晃过神来,亚晨拍着我的肩膀问,有什么事吗?语调一转,大声喊了句,蔚蓝!

  我随他声音望过去,蔚蓝正从马路对面缓步走过来,手里拿着一瓶矿泉水。我怔怔地望着她,心里数着她的步伐,一二三……终于近了,她停在我们面前,问,你们怎么也出来了?

  我不敢看她,良久,才异常艰涩地开口,蔚蓝,你妈妈出事了……

  她手中的水瓶“砰”地砸在了地上,转身,发疯般地跑到马路边去拦车,亚晨喊了声蔚蓝,追了过去,我反应过来,也跟着跑了过去。

第7章 眼泪的重量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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