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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可以,回家吧。”傅希尧打开车门,“不要逃避。”

  安菲叹口气,拿起包下车。

  傅希尧一直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楼梯间,又在车里等了半小时,才发动引擎离开。原本以为一切都OK,没想到凌晨两点被手机铃声吵醒,他迷糊地抓过手机接起,在听到安菲的声音时睡意瞬间全醒了。

  “傅希尧,我在你家小区外面,你出来下,噢记得带上钱包。”

  傅希尧气喘吁吁地跑到小区门口,的士司机已经等得有点不耐烦了,接过傅希尧递过去的车费时嘴里还在碎碎念,安菲气不过,抬脚试图去踢车门,被傅希尧一把拽住了。

  “怎么回事?”

  “如你所见。”

  “离家出走?”

  “YES。”

  傅希尧揉了揉眉心,声音忍不住提高了几分贝:“小姐,你有没有脑子,这大半夜的离家出走还不带钱包,你胆子可真够大的啊……喂,你去哪儿!”他话还没讲完,安菲转身就走。

  “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安菲气恨地说道。

  傅希尧扑哧一声笑了,小跑上去一把拉住她,“好啦,别折腾啦,回家睡觉。”

  安菲扭了两下也没再挣扎,如果傅希尧不收留她,她真的别无去处,她出来时一腔难过,披上外套就往外跑,钱包也忘记拿,而粟粟此刻在云南写生。

  回家后,安禹劈头盖脸甩了她两个耳光,这是自十五岁那年后,他第二次打她。而一向疼她的安妈也只是拉住了怒气冲冲的安禹,而后重重地叹了口气,神色中满是对她的失望。其实在伊桐桐的婚纱上做完手脚后,她就后悔了,她讨厌这样卑劣的自己,但时光永不可能倒流。

  她跑回房间后狠狠地哭了一场,越想越难过,爬起来就往外冲,她想,这个家没有人真正爱她,她也做不到与安禹伊桐桐长期同居一室。

  在街边拦了辆出租车,让司机漫无目的地转悠了很久,最后能想到可以投奔的人,也只有一个傅希尧。

  第二天吃早餐时,安菲吞吞吐吐了许久,才终于开口:“可不可以收留我一阵子?我可以睡沙发的!”

  “不行,你回家。”傅希尧果断拒绝。

  “我不要!”

  “别闹小孩子脾气了,你妈妈该着急了,吃完早餐送你回家,乖。”

  “傅希尧!别把我当成小孩子,我知道自己不讨喜,你不肯帮忙就算了,大不了去睡桥洞!”安菲说完起身就往门口走,一边在心里数,一、二、三……

  “好啊,去睡吧。对了,要不要借床被子给你?”

  “傅希尧!”安菲颓丧地折身,“你要不要这么冷血啊!”她又坐回餐桌,咬了咬嘴唇,轻轻说:“我是真心请你帮忙,她跟安禹婚后会住在家里,我不想看见他们,你明白吗?”

  傅希尧继续吃着面包喝着牛奶,安菲打算真的放弃时候他忽然开口了:“我暂时搬回家住吧。”

  安菲愣了下,随即明白过来。“谢谢。”

  顿了顿,安菲再度开口:“傅希尧,要不,我们试试看?”

  傅希尧抬眸望着她,望了很久,忽地翘起嘴角:“安菲,你还没睡醒吗?”站起来开始收拾碗筷,转身进厨房的瞬间,嘴角的笑意消失殆尽。

  安菲,我要的不是你一声谢谢,我也不想做你溺水时随手一抓的救命稻草。

  如果你需要时间来忘记,那么我愿意等,多久都可以。

  因为,我爱你。

  过了几天,安菲渐渐冷静,决定回家一趟,安妈见到她,还没开口就掉起了眼泪,一个劲地说对不起。安菲抱了抱她,说没关系,妈妈,真的没关系。是我让你失望让你伤心了。

  “妈妈,我决定搬出去。”

  “菲菲,你还是在怪妈妈对不对?”

  安菲摇摇头:“真的没有。”她低了低头,良久,才抬头直视着安妈,“妈妈,我喜欢安禹,不是对哥哥的喜欢,你明白了吗?”

  安妈睁大眼睛,嘴巴一张一阖,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喃喃:“怎么会……怎么会……”

  安菲最终还是如愿以偿地从家里搬了出来,安爸给她买了间八十平米的精装公寓,安菲起先不肯要,安妈早知她会拒绝,所以告诉她说,这是你爸爸妈妈留下的遗产买的,你不用有负担。

  安菲搬入新房子时已是暑假,拉着粟粟成天逛家居市场与商场,给新家添置东西。看到傅希尧挽着个美女是在商场二楼的鞋专柜,安菲有一瞬间的怔忪,眼神似飞镖在那美女身上上下打量了一圈,笑得可真嗲啊,啧啧啧,细长的眼睛长得跟狐狸似的,曼妙娇小的身体整个都挂在了傅希尧的身上。

  “怎么啦?”粟粟见安菲没跟上去,折身问。

  “没什么,粟粟,我有点累了,今天先别逛了吧。”

  在公交站与粟粟告别后,安菲站在路边仰头喝水,“哧”地一声,一辆车停在她面前,车窗缓缓放下,傅希尧探过身子与她打招呼:“小骗子,上车,送你回家。”

  安菲往后座瞟了瞟,车厢内没人。

  “你在找什么?”傅希尧翘了翘嘴角。

  “谢谢你噢,但是不用了!你还是去送你的小美女吧!”

  傅希尧已经下车朝她走了过来:“别磨叽,这里不能停太久。”说着将她推进了副驾。

  “喂!”

  “你在吃醋啊?”傅希尧帮她系好安全带,仰着头望着安菲,笑意盈盈。

  “吃你大爷的醋!”

  “好酸啊。”

  “那是你鼻塞!”

  “别不承认了,安菲,你喜欢我对吧?”

  “你自作多情!”

  “嘿,你这个小骗子!”

  “懒得理你!”

  安菲索性微微闭眼假寐。

  “那是我表妹,”傅希尧偏头望了眼安菲,“她刚从美国回来,硬拉着我陪她买鞋。”

  “傅希尧,你这是在解释吗?不用不用!”安菲依旧闭着眼,摆摆手,微微上扬的嘴角却泄露了她的心思。

  “晚上一起吃饭吧,有个哥们过生日。你上次见过的。”傅希尧说。

  “好啊,有免费的大餐不吃白不吃。”

  傅希尧的那帮朋友,个个都会玩,也很会搞气氛,虽然偶尔也会玩点出格的,但安菲还蛮喜欢跟他们凑一块玩的,喝酒唱歌猜拳玩游戏,很容易忘记不开心的事,所以每次傅希尧约她,她都会赴约,渐渐也就融进了他的圈子里。

  有次趁安菲去了洗手间,一哥们半认真半调侃地问傅希尧,你们到了什么程度?大家混在一起玩了很多年,傅希尧的那点感情史基本上都了解,交往过的女朋友没一个能超过三个月的,而这次,一年多了吧,他身边除了安菲,就没见他带过别的女生参加他们的聚会,但傅希尧连手都没拉过安菲的,两个人像是在谈恋爱,又不像。

  傅希尧漫不经心地喝着酒,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另个哥们也来了兴致,嗤一声笑了:“别告诉我你们连吻都没接过噢。”

  “鬼扯,他过生日那次,安菲那妞不是还主动亲了他嘛!”

  “那是接吻吗?整个一小孩子过家家嘛!”

  “喂!你们无聊不无聊!”傅希尧实在听不下去了,抬脚就扫过去。

  “哥们,这次你来真的啊?”

  “不会吧……”

  傅希尧抓起外套,转身出门去找安菲,拉开门,赫然看见她站在门口,也不知道刚才那么大声的交谈她听了多少。

  “安菲,安菲?”

  “嗯?”安菲从走神中抬头,“怎么啦?”

  “走了。”

  “哦。”

  出了俱乐部的门,一阵寒风吹来,安菲忍不住打了个冷战,傅希尧脱下围巾给她系好,“你在这里等我,我去取车。”

  转身才走了几步,手臂忽然被拽住,他诧异回头,还来不及出声,安菲已伸手勾住他的脖子,双脚微踮,嘴唇猝不及防地覆上他的。

  傅希尧浑身一僵。

  这是她第三次吻他,第一次莫名其妙,第二次是为了给他与自己台阶下,都是浅尝则止地迅速弹开,可这一次,这一次安菲的温度久久停留在他的嘴上,且极不安分又生涩地试图撬开他的唇,下一秒,傅希尧已伸手揽住安菲的腰,用力往怀里一带,两个人的身子便贴得紧紧的,他的吻似一团火,带着独属他的气息,铺天盖地地将她笼罩住……

  良久,安菲靠在傅希尧的肩头微微喘气,她张开眼睛怔怔地望着街边闪烁的霓虹,来来往往呼啸而过的车辆在灯河里闪成一帧帧画面,热烈而又孤寂,像是她那些年无畏而又绝望的青春爱恋。

  她以为这辈子都没有办法忘记安禹了,可是当她吻上傅希尧的时候,原本只是试试看的心态,却在闭上眼时,满脑满心的都是他。

  真的,再深的爱,如果得到的回应只有伤害,那份爱也是会被掏空的。

  她觉得累了,倦了。而傅希尧,不是救命稻草,而是另一段崭新人生里的新鲜空气。

  安菲微微阖了阖眼,那一刻,她心里前所未有的平静,然后,有泪水从她眼角缓缓滑落。

  10.成全了谁的碧海蓝天

  【我积聚四年的眼泪在你一闪而过的身影里决了堤】

  从托运站出来时,三个人的额上都布满了细密的汗,6月底的天气,已经渐渐热烈起来。木子被我们两个女生支使到马路对面去买冰冻可乐。

  室友冲我眨眨眼,小谢,你们快要修成正果了吧?我笑笑,没有肯定。转头望向一路小跑欢快地横穿过斑马线的木子的背影,亦找不到否定的理由。同木子认识有六年了吧,他待我的好,无人能及。

  才上午十点多,太阳就开始毒辣起来,我拉着室友走向公车站牌下的长凳。从清早开始整理打包,大学四年的杂物竟有好几箱,拉到物流公司发回家,忙活了几个小时,全身乏力。

  13路公交开过来时,木子还没有把可乐买回来,要知道13路开往大学城的这趟车是出了名的难等。我起身向马路对面张望,一边回头望向车内的司机,就在回头的刹那,我看见了你。然后,我的目光便再也转不开……

  直到车子徐徐开动时,我才突然恍过神,飞奔着追了过去,可是,一个转弯,车便把我甩掉了。因跑的太过激烈,脚上的高跟鞋发出咔嚓清脆一声,身体接着就重重的摔倒在马路中央。

  小谢,怎么了?木子扳过我的身体,立即被我满脸的泪水吓着了。我知道我或许应该缄默,可终究没能忍住哭着对他说,我看到了罗亚晨。

  他眼神一黯,坚决地否定,不可能的,一定是幻觉,你今天太累了。

  不,那怎么可能是幻觉呢?车上的那个男生,有着那份独属于你的淡漠疏离的眼神,如同我第一次见你时的模样。只是为什么,牵在你手心里的女生不是艾玛?

  【多年后我一直在想,若当初这个念头没有在我脑海里一闪而过,那么后来所有的事是不是都不会发生?】

  第一次见到你,是在2003年,我高三。

  11月初冬,天气阴沉,我提着画夹跟在木子身后穿过喧闹的市中心,转了几条小巷,停在一条狭长而陡峭的阶梯下。

  木子说这一带的居民管它叫“百步登”。我把画夹丢在地上,撅着嘴冲他嚷道,我讨厌爬阶梯。他有点无奈地望着我,摊开双手,我知道他又要开始说他的大道小理。我抢先说,没用的,然后扬起头冲他狡黠一笑。他的双手立即颓败地垂下来,我便有种得逞的快乐。很多人都知道,木子这个人,聪明骄傲很有一套,可是惟独拿一个叫谢廖莎的女生没有办法。

  你真不上去?

  是。

  这个画室有本市最好的老师。他诱惑我。

  我想了想,说,除非……

  除非什么?

  你背我。我突然想捉弄下他。想到这点,我不禁想起艾玛,她常常说像木子那么好的一个人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老喜欢捉弄他。我知道很多女孩子包括艾玛这样挑剔的人都喜欢木子。艾玛说,木子是个多么有趣的人呀,我最喜欢听他讲笑话。对于这点我无可反驳,他讲的笑话能让人喷饭可他仍旧在旁边一本正经地看着你。

  木子在犹豫了3秒钟后蹲下身子,我左手提着画夹,右手使劲地勾住他脖子,力气越来越大,直至把他扳倒于地。然后,我站在一旁哈哈大笑起来。

  就在此时,我得意万分木子狼狈不堪的时刻,你闯了进来。

  是我首先发现有人站在台阶上偷窥,那种感觉一点也不好,我抬起头恶狠狠地瞪去,可是我发现你并没有看我,而是径直走到木子面前把他拉了起来。

  木子起身揽过你的肩膀给我介绍,罗亚晨,我以前在云扬画室的师弟。又指了指我,谢廖莎,我的小公主。

  我们似心有灵犀般,都没有伸出手。我只是肆无忌惮地盯着你看,太像了,实在太像了,尤其是侧面,你像极了他――周杰伦。实际上,在2003年或者今天我依旧对这个唱歌似梦呓的大男孩不感冒,可是有个人在当年对他发了疯似的痴迷。是艾玛。那一刻我在心里说,我一定要带艾玛来看看你。

  多年后我一直在想,若当初这个念头没有在我脑海里一闪而过,那么后来所有的事情是不是都不会发生?

  【谢廖莎,小心你男朋友噢!】

  在跟艾玛熟识之前,我是知道她这个人的。

  在偌大的校园里,作为一名高一新生,她太过张扬,无人不识她。一个女生,家世好,相貌好,为人又义薄云天,那么就算有点小小的霸道与骄纵也还是招人喜欢的。比如她在学校食堂里逢人就推销周杰伦的正版CD,威逼利诱,各种方式使尽,一副不买就誓不罢休的架势。事后听人谈起这件事,只说她可爱。

  如果不是那件突发事件,我想我跟艾玛的关系永远都只会止于学姐与学妹吧。

  从画室回学校足足二十分钟的路程,有一个必经的小巷子,没有路灯,高高的围墙耸立,显得愈加逼仄可怖,拐角处是一个垃圾回收站,时常遇见流浪的疯子在里面觅食。

  那晚画室请了模特画人像,下课便比平时晚了一些,偏偏那天木子有事请了假。穿过小巷子时,前后空无一人,只有远处折射过来的微弱灯光,打在我身上投下淡淡的阴影。走到垃圾站,忽然从暗处跳出几个人,我慢慢后退,身子已经开始发抖。2003年的S市,治安出了名的乱,抢劫如家常便饭。

  这妞长得真不赖耶!其中一个人凑过来,伸手挑起我的下巴,痞里痞气的音调使得我胃里一阵翻滚,我抬手狠狠打落那只手。或许是我的反抗引得他更加亢奋,一群人哄笑过后,他把我抵到墙角,嘴唇就压了过来……在我的尖叫声响起之前,另一个声音更快的怒吼出来,你们在干吗?接着就是一束光照过来,我趁机逃出那人的钳制,跑到女生的身边,才看清楚,是艾玛。

  后来,那几个不良少年毕恭毕敬的对着艾玛叫了句,艾姐。

  拐出那条巷子,我的身体依旧还微微颤抖,艾玛跑到超市买了瓶娃哈哈递给我,压压惊吧。我接过说谢谢。她却忽然说,谢廖莎,我很喜欢你的油画哦!

  原来彼此都是知道对方的。

  一个星期后,艾玛忽然搬进了我们宿舍,并且睡在我的上铺。看着我微微吃惊的表情,她一边整理东西一边冲我眨眼,谢廖莎,以后我的就是你的,当然,你的也是我的,小心你男朋友噢!

  我不禁哑然失笑,难怪学校里那么多人喜欢她,她是这么可爱的一个人呢。

  【你的笑容在寒冷冬日里灿若骄阳。】

  我跟艾玛说,我遇见了一个男生,他长得很像你的Jay,不过他现在很不喜欢我,否则我就可以介绍给你认识了。可是艾玛不信,她说这世间怎么可能有两个Jay。

  为了尽快可以把艾玛带到你面前,我也要努力地与你处好关系。那时的我,多么单纯的目的。甚至仅仅只是带有点向艾玛炫耀的小心思。

  我一直纠结你对我的成见来自哪儿,难道只是因为初次见面时我对你尊重的师兄开的一个小小玩笑吗?我还记得你那时望向我的眼神,一点漠然,一点疏离,还有一点鄙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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