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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爷子看了儿子一眼,根本不理会这茬话题,直接问他说:“我问你,你还爱不爱晓岚,还想不想跟她继续过一辈子!”

  “我当然想,可是现在,一切都已经晚了。我不能给晓岚幸福,如果……”张羽纶冲口而出,可是转眼间又垂头丧气,他看着桌上的资料,心痛如绞却只能硬撑着说:“如果,如果那个林绍祥能够给她更大的幸福,我愿意成全她!”

  “屁!”老爷子拍案而起:“凭什么啊,你还是个男人不,居然把老婆让出去?”

  “爸!”张羽纶哭笑不得:“这是两码事,感情是不能勉强的,勉强是不会有幸福的。”

  老爷子问到他脸上去:“什么叫勉强?啊,不绑不捆的,两公母有啥叫勉强的?”

  “勉强就是不自然,爱情就得顺其自然!”张羽纶给一辈子不知道啥叫爱情的老爹临时补课。只得耐心解释。

  “什么叫不自然,我告诉你,习惯成自然。你对晓岚好,晓岚对你好,两夫妻习惯了,这不一辈子就过来了?”老爷子大怒:“你这小子就不知道什么叫努力争取。啊,什么都自然,什么都等人家送给你,你以为你是谁啊,你不主动去争取,还得人家上赶着找你啊!”

  说着,老爷子坐下来,顺手摸了根雪茄叫儿子给点上。老爷子近年来很附庸风雅,不过通常一着着的时候就忘记了。所以着急的时候找香烟,有谋算的时候抽雪茄,已经是他不自知但已经被别人所掌握的习惯了。

  老爷子抽着雪茄,闷闷地说:“你简直不是我儿子,怎么就一点也不象我呢?我这辈子做事,没遇到象你这种样子没劲的!我跟你说件事,想当初有一单业务,想在大上海打开市场。我也争,人家国营大厂也争,对方都答应他们了。要换你,你就放弃了,是啊,人家是长年合作的,我横插一杠子算什么?可我不能退啊,后面几十张嘴等我吃饭呢,我能退吗?于是我想了个办法,跟踪到那个业务科长的家里,送海鲜,帮助做家务跑腿,天天上门……终于有一天他感动了,问我的产品怎么样?我就说,保证好,如果他不相信,就可以先免费摆柜台上试卖,卖完了再给钱!你看,什么叫读意,这就叫诚意,这就叫努力。我用诚意打动了他们,最后这业务归我了,那个国营厂,下一次的业务他们就不找他了。我的产口大上海的市场就这么打开了!我要象你一样,让对方自己决定,只知道傻等别人安排,怎么能有今天的成功?”

  其实这个故事张羽纶小时候听说过,老爷子这故事绝对不止讲过一次,小时候只当闲吹牛,可是如今听来,却别有另一种滋味。呆了好一会儿,张羽纶才道:“爸,你说的是生意,感情的事终究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的?”老爷子理直气壮地说:“做事就是做人,天底下的道理就是相通的。自己想要的,千方百计去拿,去争取,用诚意用耐心去感动别人,让别人照你的想法去做,就是这么回事,你还想等什么上天安排啊!”

  “你——”张羽纶很无语,只得说:“爸,你这套只能叫死缠烂找,对晓岚没用,我也不想被他看轻!”

  “你没试过怎么知道有没有用?”老爷子根本不理会儿子的解说,只顾照自己这一辈子的经验自说自话:“成不成还两说,什么叫‘尽人事听天命’,天命怎么样谁也不知道,但是人事是一定要尽一尽的,这种方法不成再换下一个。你说说人生这么些关口,如果我努力试一百次,哪怕你打倒我拒绝我九十九次,只要有一次让我过去了,我就站起来了。我这一辈子,苦头难关就都是这么过来的,到今天这样的财产地位,可不是坐等人家忽然良心大发灵魂出腔给便宜来的!”

  说着,老爷子站起来拍了拍张羽纶的肩头:“你要是我儿子,就一定得去努力争取你想要的东西,哪怕不成功,至少你也争取过了!”

  老爷子走了,张羽纶陷入迷茫之中。平心而论,难道他不爱晓岚吗,他不想去争取晓岚吗?

  不,他想的,他比谁都想,十年的夫妻生活绝对不止是一个过场,他比谁都留恋他的妻子,他的爱情,他的爱!

  可是,他发现,让他迈不出这一步的,并不是晓岚的态度,而是他自己的内心。一个无法迈越的内心障碍,他害怕他已经不能带给晓岚幸福。如果是这样的话,他的争取还有什么意义呢,他的追求不再有真正的内心力量支持,而是自私的,可鄙的!

  就在张羽纶陷入巨大的痛苦和自我折磨时,忽然间手机响了。张羽纶无精打彩地接了:“喂?”

  手机里传来老洪洪亮的声音:“阿纶啊,我有一批新酒进来了,今晚你赶紧过来品酒吧!对了,我有个朋友介绍你认识,超级牛,他叫老黄!”

  回家

  就在张羽纶跟老黄见面的时候,晓岚已经悄然飞回了北京。

  不管怎么样,遇到这么大的事,晓岚在出国之前,还是想回家看看自己的爹妈,甚至有些委屈有些痛苦有些伤心的时候,脑海里第一个念头就是想跑回家去,抱着自己的亲妈撒个娇。

  奥运将近,整个北京城都似乎处在一股热火朝天的情况下。出租车在路上足足堵了两个多小时,直到过了安定门她下了车,走在国子监那条上,才感觉到了清静。

  每次走在国子监大街上,晓岚总觉得有一种心里很安宁的感觉。琉璃大牌坊在阳光照映下闪着光,古老的胡同槐荫深深,在盛夏的天气里透着凉意,这条街上那股浓浓的书香味,似能自数百年前透过来。

  晓岚的家就在国子监附近的一个胡同里,她拖着箱子拐进胡同时,就看到江母在大门口同破烂王卖旧报纸,并且似乎有一些争议。

  江母说:“上周我们老爷子卖的时候还六毛五呢,怎么今天就变成六毛钱了,这才几天的功夫啊,怎么就一套一套的呢,是不是胡弄我呢?”

  破烂王有些不屑地说:“可真对不起你了,我卖给纸厂也还没有六毛五呢,如今这世道物价天天变,我收您这一斤纸还挣不了几分钱呢!老太太您住这么个大宅院的,何必跟我们计较这几毛钱啊!”

  江母据理力争:“话可不能这么说,该多少就是多少,我住四合院也不表示我就不能论这个理儿?”

  晓岚微笑地站在一边听着这充满生活气息对白,心里只觉得暖暖的。她走上前,按住了江母想要继续争执的意图,对那破烂王说:“就听您的,六毛就六毛!”

  破烂王看了看晓岚,恭维江母说:“还是您儿媳妇懂事。”

  江母雄纠纠气昂昂地说:“这是我姑娘!”

  半人高的两大捆旧报纸,总共卖了十三块七毛四,去零后总计十三块五毛,江母收了皱巴巴的纸币还有硬币,拉着晓岚的手说:“成,晚上给你爸加菜去。”

  晓岚莞尔,跟着母亲进了院子。头一下便听得“咯咯”连声,一只母鸡带着几只小鸡冲着江母飞奔过来,再抬头见院子里剖了半片种瓜果,映得一片黄花绿叶。此时已近夕阳西下,但见葡萄藤下,江父在打着太极,另一边石头桌椅,江晓仙的女儿妞妞认认真真地在写作业,而江晓峰的儿子羊羊才不过四五岁,正跌跌撞撞地追着小黄狗撒欢。

  这座四合院,是前几年晓岚跟几个房地产商做的一个项目,就是收购北京的一些老四合院,把里头的数份合住的人家迁出,然后进行大改造,恢复原来那种旧时高门豪宅的规格,又有现代的水电管道光纤等接入,再高价出售给有钱人,这一进一出之间,获利颇大。而且还得了舆论好评政府支持。前些年这些老四合院铲土车一推,就盖了高楼,老北京的胡同渐渐消失,也实在令人叹息。晓岚起这个意图,也是因为她的导师原本祖居的老四合院要被拆迁,老先生为此事到处抗辨,气得血压暴高进了医院,晓岚为了保住这片地不拆迁,同几个房地产商以投资商合议了一下,建议改造老四合院,哪晓得当场就有几个投资人眼睛发亮,就说如果真改成老四合院,他们自己都会先认购一套住进去。某大款很感概地说:“现如今,这北京城里找一块接地气的房子还真是越来越难啊,再说了,什么汤臣一品贡院六号,听上去还能比咱能住上王府花园儿气派啊!”

  四合院没推出就被内部抢购一空了。

  江父也对此赞不绝口:“这院子接地气啊,好地方啊,还能种上不少东西呢!”江父一直固执地住在老教工宿舍,即使住在宿舍里的许多老教师们也都买了更大更好的房子搬出去了,他还是雷打不动的原因:“习惯了!”

  江晓峰曾经想把父母接到他自己的新房子里去住,江父只去了一次就再也没去了。三十层顶楼两百平方,用江父的话说:“我往窗外看一眼就晕了。”用江母的话说:“这么大的屋子空得我心慌。”

  直到晓岚带了父母去看自己特意留下来的这座小四合院,江父江母都是一看就喜欢上了,一改造完毕就用最快的速度搬了进去,种花种果养鸡养狗,住得格外开心。

  那院子保持着旧时回字格局,朝南主屋是江父江母居住,左边三间耳房是江晓峰一家三口,右边三间耳房是江晓仙一家三口住着,三世同堂,其乐融融。

  天伦

  傍晚的时候,在院子里摆上大桌子,江母在厨房里热气腾腾地烧了许多菜,江父和晓岚帮忙摆菜上桌。

  这时候晓仙和晓峰夫妻也陆续回家吃饭了。

  能干的大姐江晓仙现在依然一派女强人作风,走路说话都是风风火火,自进门以来手机就没停过,不停地接听应答,晓岚看得不禁取笑:“姐,您可真够忙的啊!”

  江晓仙现在已经荣升为专管招生的副校长,她所在学校又是辖区的重点中学,现在正是招生旺季,许多千方百计想把自家孩子送到重点学校的家长们各出神通,动用关系,于是江晓仙的手机忙得堪比市长热线。

  晓仙的丈夫在区教研室,妞妞今年也上了初中,正在晓仙自家的学校中。虽然如今三姐弟中,晓岚晓峰的收入都已经远超大姐,可是在江父江母的心目中,习惯性地还是认最能干最出息的依旧是大女儿晓仙。光是走出去到哪儿人人尊上一声“江校长的爸爸妈妈”,这心里感觉比银行存款多添点数字更舒心。更何况晓岚在北京的投资,晓峰公司的发展,其中有多少人脉关系,是得到了晓仙那个家长电话本上的若干帮助呢。所以两姐弟对于大姐来说,敬重和佩服依旧。

  晓仙看到晓岚,惊喜地大叫一声:“晓岚——”两姐妹抱在一起喜笑半天,晓仙索性关了一直打扰不止的手机,这才两人牵着手坐下来,问:“怎么会忽然想到回家,事先也不跟我们说一下,连个准备都没用。”

  晓岚笑:“要什么准备啊,现在随时坐个飞机几小时的事,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

  晓仙问:“这次回来又是看上什么项目了?对了,你上次让我买的奥运村房子,真是涨了不少呢!”

  晓岚说:“没什么,就是回来看一看,过段时间打算去欧洲,要不要我给你捎个LV的新款包!”

  晓仙摇头说:“算了,你都捎了好几个了,毕竟在学校里,我什么收入啊,老拿这种名牌包不好,给人说话,让学生看见也不是什么好的导向。”

  两人说着话,晓峰的儿子羊羊扑过来,软糯糯地叫:“大姑抱抱!”

  “哎,抱抱!”晓仙带着宠爱的笑容把羊羊抱起来,立马又想到了这件事:“晓岚,我看你跟阿纶要不要来北京看看医生,这一晃这么多年怎么就还没生个孩子呢。你说晓峰那时候还是毛头小子呢,如今连羊羊都这么大了!”

  晓岚听到姐姐骤然提起这件事,只觉得胸口气闷,只得迅速把话题引走:“对了,上次给妈的燕窝吃了没有,她还是这么乱买那些乱七八糟街头保健品吗?”

  前段时间晓仙向晓岚抱怨,江母顶喜欢那些在公园里社区中兜售那些乱七八糟所谓保健品推销员的当,一辈子省吃俭用成习惯到买小菜都要讨价还价的江母,遇到别人推销这些保健品,保健品材之类的东西,一遇一个准,几百几千都眼也不眨地掏出来,买回来一大堆摆明了是上当受骗过来的垃圾。晓仙性子急,直接说出来,惹得江母大怒,坚持自己没错,母女俩为这种事都吵过好几次。气得晓仙对晓岚打电话抱怨:“幸亏我还是她亲闺女呢,要不然别人听了还当我怎么虐待她了,说得我好象连药都不许她买。我这还不是为了她好嘛,弄这些假药谁知道吃了有什么问题呢。上了当这边还跟我硬顶,那边心疼得好几天吃大馒头,你说这不是自己折腾嘛!”

  只是晓仙的性子是江母生出来的,两母女同样的性子脾气,还真是不知道谁能降服谁,总之晓仙是没能够说服江母,两边都经常打电话向晓岚声讨对方,听得晓岚耳朵出油,因此今天又拿这件事来转移话题。

  不料晓仙看了看厨房,见江母那边没动静,这才神秘地一笑说:“咱们这毛病,让苗苗给治了!”

  “苗苗?”晓岚也真是奇怪,江母这样油盐不进的性子,亲闺女都没办法,能让看上去沉默寡言的弟媳苗苗给治了:“苗苗是怎么给治的啊?”

  晓仙笑了笑,低声说:“苗苗有个网购的脾气,什么东西都喜欢从网上买。她就劝咱妈说,只要是好东西,妈要买就买。如果妈嫌贵的话,下次什么人向妈推销这些东西,妈就把说明书留下来,让她在网上买,能省不少钱呢。结果妈就记心里了,每次都向人拿了广告,然后让苗苗在网上找。嘿,你猜怎么着,苗苗直接在网上找的价格比那些推销员足足便宜一半以上,还什么非得一次性买一个疗程二十盒的,网上单买就可以。结果妈一看就没了兴致,网购了一盒作算。还有一次说什么‘美乐托宁’,吹得神乎其神的,结果一查网上,就是那个‘脑白金’,把咱妈给雷得啊,直接翻白眼。其实这种推销啊,都是当场脑子一热就把钱使出去了。妈其实回家就后悔了,既心疼钱又不肯当着我们自认错了,所以每次我们一说她脾气就变坏。现在呢她再想买什么东西,脑子里第一个念头就是回家让苗苗在网上买去,结果现在啊,基本上就把她那个毛病给治了。”

  正说着,晓峰和他的妻子苗苗也回来了。晓峰现在的网站,已经转作网络购物这一块了,苗苗曾是晓峰公司的财务主管,性子稳重,很能压得住晓峰的毛燥脾气,日子久了,夫妻档配得得完美无比。

  晓峰一看到晓岚回来,立刻大呼小叫,惹得羊羊跟他爸爸身后也大呼小叫,只有苗苗却沉稳地站在稍后一点的地方,含笑看着父子俩赛着孩子气地样子,这边微笑地打个招呼:“大姐,二姐!”

  江父今日格外高兴,拿出珍藏了好多年的老茅台,一家人坐在院子里团团圆圆,气氛格外融洽,让晓岚几乎忘记了所有的不愉快。

  爱不爱

  饭后,众人各归各屋,晓岚独坐在院子里,轻摇团扇,心绪纷乱。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背后传来脚步声,晓岚没有回头,只顺口问了一声:“姐,妞妞睡了吗?”

  却听得身后道:“二姐,是我。”

  晓岚回头,却是晓峰的妻子苗苗,她笑了笑。苗苗在她身边的石凳上坐下:“姐,您看起来有心事?”

  晓岚没有回答,反问道:“为什么,你从哪里看出来了?”

  苗苗坐下来,有些忧虑地看着晓岚:“姐,虽然你今天一直表现得很开心,可是我看得出来,你这次回来,跟以前都不一样了。爸妈提到姐夫的时候,虽然以前姐夫也没陪你来,可你的语气是自信的,这次却是回避的。还有,以前你到家不久,姐夫就会打电话过来问你到家了没有,这次却没有一个电话进来找你。姐,你们是不是吵架了?”

  晓岚微叹一声:“苗苗,你真是心细如发,不错,我跟他吵架了。没什么大问题,夫妻总是会吵架的,你也别告诉爸妈,免得他们担心。”

  苗苗沉默片刻,说:“真的吗?”

  晓岚垂下眼帘:“你不相信,你质疑?为什么?”

  苗苗想了想,说:“姐,有没有一个你以前的同学叫林绍祥的来鹿州找过你?”

  晓岚惊得立起,苗苗跟晓峰结婚的时候,林绍祥出国都好几年了,她是根本不可能见过林绍祥的啊,怎么会忽然提起这件事:“苗苗,你从哪里知道林绍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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