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黑暗中的交易
黑暗，一直被人类讨厌摒弃。正如监狱一直被人们称之为人间炼狱一般，在这里，湿冷阴暗素裹，光线昏沉，除了暴戾就是制裁，没人会愿意走进这里，除了那些犯了事的人。
一张素桌分隔对坐着一男一女，女的沉默的低着头，双手紧握搁在桌上，微颤的手泄露着她此刻恐惧的心理，她抬头看了眼高墙上开的小天窗，表情慌乱而迷茫，从那里挤进微弱的薄光，让人分不清是凌晨还是正午。
见她久久没有说话，男人不耐的皱眉。
“想好了没有。”
“……”
“你现在没有选择。”
“是你指使我那么做的！”女人突然抓狂的吼道。
“我没让你杀人，再说，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是我指使你做的？唐珊妮，你现在是孤注一掷，除了我，没人能帮你，你可以试着把刚才的话在法庭上再说一遍，至于后果嘛……”陈玖函顿了顿，深不见底的眸子带了些许狠意，“你不想见到，我，也不想见到。”
“我不想的！我不想的！”唐珊妮双手掩面抽泣，“她要来抢我的相机，我只是推了她一下，我不知道她会……”
女人就是女人！麻烦！
当初就不应该让她来做这事，陈玖函暗自懊恼。
唐珊妮的哭声引起了门口预狱警的注意，狱警狐疑的朝这边瞄了一眼，或许是这种类似的画面太常见，他并没有太大反应，继续扭头坚守岗位。
这女人已经让陈玖函忍耐到了极限，若不是Lusaka念着旧情，又顾虑怕她在法庭上多嘴说错话，他才懒得跑到这鬼地方来受这罪。
他猛的站起身来，座下的椅子发出刺耳的划地声，他利落的往外走。
“等等！”唐珊妮从手掌里抬起头，眼泪婆娑的看着门口的人。
“我想你现在不适合谈这些，我改天再来。”
“不要，我们现在就谈。”受莫里多家族长孙莫叶的施压，她的案子将在三天后初审，他话里的“改天”，她不是听不懂，这是她唯一的一棵救命稻草，无论如何，她也要抓紧了。
重新坐下来，唐珊妮眼神无措的游离着，情绪倒是稳定许多。
“听说，你还有个弟弟在美国？”
唐珊妮抬头，惶恐的看着他。
“耶鲁大学高材生，追求品位，喜欢奢侈品，你们两姐弟还真像！一个父母是普通大学老师的家庭，供养这样的儿女，恐怕有些艰难吧！你还是有点能力，一个没有背景，没有家庭的人，能走到今天，该是付出了不少努力。”
陈玖函说着，目光懒散的看着她，很显然，他每说一句，都让唐珊妮眼里的恐惧加深一份，只有她自己明白她今天拥有的东西来得多不易。她是普通大学毕业，因有几分姿色，用尽了心机，挤破脑袋才进了Amilo，从一个跑腿小妹一步一步爬到设计经理的位置，其中的辛酸哪是常人能理解的。所以她恨，她恨那些信手拈来又随手摈弃的人，他们弃如草芥的东西却是别人费尽心思才能得到的，那些人得到后又不珍惜，而她们却紧握在手心里，随时怕其溜走。
“你想我怎么做？”
她的头深埋着，陈玖函看不清她的表情，只能听出她声音里的不甘、无奈、甚至还有一丝丝苍凉。
“你是莫叶的情人，这一切都是莫叶指使你做的，抓走Koco是为了让林晓取代她上T台，目的是炒红这次的作品，记住，Koco的死亡是意外，并不是故意为之。”
简单的两句话，整个事件便颠倒过来。这个男人，唐珊妮神色复杂的看着他。
“你只需要按照我说的做，你弟弟可以继续过奢华的生活，而你的父母，也可以得到一笔不菲的退休金，至于你……等事情过了，我们会给你安排后路。”
“我凭什么相信你？”唐珊妮不确信的瞅着他，通红的眸子里除了血丝还有质疑。
“你别无选择，或者，你想看到父母下岗，弟弟流落在美国街头？”
唐珊妮无力的垂下肩膀。
“没意见就在上面签字。”陈玖函将一份文件摆在她面前。
快速的在文件上签了名字，唐珊妮仰头掩面深吸，侧目，高墙上的小窗口仍透着微薄的光，那几丝泛着白雾的明亮，根本无法与这里的黑暗抗争。
一步错，步步错，只怪自己太贪心，走上了这条不归路。
……
“最新报道，各大网站上流传着一段不雅视频，视频里的女主角正是几天前带给我们震撼视觉的压轴女神――Amilo御用设计师兼商业奇才莫叶未婚妻的林晓，而这次她同样给我们带来了震撼的视觉。
刚大红了一把的脱俗女神形象颠覆下滑，再次成为焦点人物，我们联系了Amilo的几位高层，高层人员皆拒绝采访，下午我们接通莫叶助理的电话，助理表示对此事毫不知悉，拒绝透露其他任何信息。”
“网友们在视频里有另一个发现，视频的男主角曾经多次出现在本届时装发布会上，并且周围都伴随着卢氏Lusaka的身影，经过记者调查，该男士是投资卢氏的中国神秘富豪。
据悉，压轴女神是时装周前才中国晋升至巴黎，于此同时，神秘富豪尾随而来，压轴女神和神秘富豪到底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关系呢？
只有联系上相关人员，才能揭晓答案。”
“下面我们来关注另一则新闻，近日，另一起轰动巴黎的案件是当红模特儿Koco遭人绑架，意外身亡，而绑架Koco的嫌疑人却是Amilo的一位女职员，现这位女职员已经被警方拘捕，将在明天进行初审。
早前有人爆料，Amilo事先定的压轴模特儿是名模Koco，Koco在时装周举行的第一天就意外遭人绑架，另一方面，在发布会上我们看见的压轴模特儿却是服装的原创设计人，这三者之间到底有什么联系，Amilo集团并没给出正面回答。
有网友则称，这可能是Amilo的一种炒作方式，又有网友称，这里面可能有鲜为人知的豪门恩怨，相关的几位当事人一直未发表任何言论，在发布会后，都失去音讯，事件发展的后续还需继续关注。”
听见这则新闻的时候，莫叶没在别墅里，林晓抱膝坐在阳台上。
窗外大雪纷飞，白的盲了双眸，冬日里的寒风吹进屋来凉意沁骨，而毫无知觉，林晓只觉得有一阵一阵的热意从眼里涌出，挂在脸上，被寒气掠了热气，瞬时没了温度。
她听见别墅里众人小声讨论的声音，虽不清晰，却字字锥心。
死寂的空气中响起一串铃声，林晓埋头抱膝坐着，不想理会，铃声没有间断的急促的响着，敲的人的心也跟着格外焦躁，林晓伸手拿过桌上的电话，看也没看直接挂掉。
片刻后，铃声再次响起，呆愣了几秒，她似乎在思考什么，后接起电话。
“……”
沉默，对方似乎还没反应过来，林晓只是拿着电话，呆呆的看着窗外。
“……Winni。”
“……”
“Winni，你还好吧？……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莫看见新闻，正处于发疯的边缘，现在正赶回去。”
“……”仍是沉默，林晓似抽了魂一般。
“Winni……该死的男人！我去找他算账！”
接着是一串忙音，林晓站起来，走到窗前，外面白雪覆盖的庄园看起来如此洁净无瑕，她翻身坐在窗台上，窗台的白瓷凉入心底，俯视身下，这里是二楼，身下却似万丈悬崖的高度。
引擎低鸣，一路超速回到别墅，莫叶的脸色阴霾似快下暴风雪的前兆，带着室外的冷气走进大厅，显然这会儿他的心情极不好，众人打了个哆嗦，迅速的散了开去。
“砰”的一声，门被推开，林晓没回头，她可以想象此刻进来的人脸色有多阴郁，她感觉到身后串起来的阵阵寒意比迎面吹来的冷风还冰冷沁骨。
天旋地转，她被纳入怒气包裹的温暖怀抱中，一声猛烈的撞击，窗户被主人紧闭，没了室外吹进来的凉风，室内沉闷非常。
莫叶没说话，死寂的气息笼罩在整个房间里，比起呆着这里面对他冰火两重天的视线，林晓另可坐在窗台上吹冷风。
“如果我说，我们并没有发生什么，你信吗？”她看着莫叶，看口说道。
“全世界的人都看到了你们亲热，你跟我说你们什么也没发生？”莫叶咆哮。
他不相信她，她还能说什么，而事实上，只看前面一段画面，的确香艳得足够引人遐想！
“……我现在不想跟你讨论这个问题。”她有些疲惫的说道。
一只手将她转过身，她看着他，他的脸色阴沉的可怕，嘴角紧抿，深不见底的眸子里似闪过痛意，稍纵即逝。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没必要。”
“你觉得什么有必要，逃避有必要？一个人毫无音讯的消失有必要？你一直这样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认为自己做的所有事都是理所当然，从来不考虑我的感受，也不过问我的想法，擅作主张一意孤行，晓晓，你知不知道，这样的你让我很难走进你心里，以前是，现在也是。”
“那你有考虑我感受吗？你将Amilo合并进莫里多有跟我商量吗？我父母因你出了意外，你有跟我解释吗？”
“你没给我机会。”
“机会？机会从来都有，只是你自己不肯低下高贵的头。莫叶，不是你走不进我的心，你才是一直生活在自己世界里的那个人。”
莫叶沉默的看着她，小臂上的双手紧的似要将她骨头捏碎。
“好！你想听什么！听我说怎么差点被陈玖函□□？”
“该死！”莫叶低咒一声，她被箍紧在他怀中，他好似要将她揉进骨里，勒得她有些喘不过气来，“你知道我不想听这个，为什么要说出来伤你自己又伤我，我们还有一辈子的路要走，我不想一直这样举步艰难。”
“你可以不选我。”
“除了你，我别无选择。”
莫叶消失了，跟她三年前一样，毫无踪迹可寻。
林晓跟他的最后谈话还是不欢而散，她不知道问题是出在她，还是莫叶，或者两者都有吧。
她拿不准莫叶内心的想法，事实上他也没对那件事表明什么态度，虽然她与陈玖函没有发生关系，但视频的流出已经给了Amilo重重一击。
她想，他应该还是很在乎那段视频带来的影响，生气也是理所当然。
换了一件羽绒服，林晓踏出房门，准备外出，走出别墅大门，两个壮实的黑衣人就围了上来。最近别墅的人手又增加不少，庭院和别墅周围到处是黑衣保镖。就算是消失，莫叶也将她看管得严严实实。
“小姐，您不能出去，总裁交代让您呆在家里。”其中一个恭敬的说道。
瞄了他一眼，仿佛没听见他的话，林晓径直往外走。两只手横在她面前。
“你觉得你们能拦住我？”
“我们只是奉命行事。”
林晓沉默，何必为难他们！正待转身放弃，两保镖互望一眼。
“如果小姐有什么急事，请允许我们随从。”
车内，一左一右似两堆小山，将林晓夹在中间，与魁梧的西方大汉相比，她这个东方人就显得格外的娇小，车里的空间蹴鞠狭小，深吸一口气，寒着脸，林晓极力忍耐着两人给她带来的不适。
两保镖趴在车门边，无辜的看着她。
车子向郊外的墓园驶去，到了山脚，林晓下了车，吩咐司机和两保镖在此等候。
两保镖似没听见她的话一般，她刚走出没几步，两人就尾随上来。
回头睨了他们一眼，林晓自顾自的走。这是继Koco葬礼后，林晓第一次到墓园看望她，照着汉森给的地址，转悠了好一会儿才找到墓碑。
Koco的墓碑很大气，老远，便看见一个人蹲在墓碑前仔细的擦拭，那个高大魁梧的男人，此刻看起来佝偻不少，白发寸生。
“你每天都要来这里吗？”
汉森回过头来，看见来人，对她友好的笑，“你来了。”
他一寸一寸的擦拭墓碑上Koco的照片，如此的小心翼翼，嘴角还挂着温柔的笑，“她是一个喜欢热闹的人，没人陪她，一个人住在这里会寂寞。”
“Koco真幸福，能遇上你。”她说，羡慕的同时又有些涩然。
汉森低头了然一笑，“我比Koco大十岁，刚遇见她那会儿，她还似小女孩一般。两个人在一起，不仅仅是相爱那么简单，我们总要放下一些猜疑拾起一些信任，如果你不能打开心结，让他走进去，再多的爱都是徒然。留给对方一些空间，也给自己一份释然。”
话是这么说，可真正做起来是何其的困难！
“我能跟她说几句话吗？”
“宝贝，明天再来陪你。”汉森亲吻Koco的照片，安慰的拍拍林晓的肩膀，“祝你好运！”
“你们到那边去等我。”林晓对两个保镖说道。
两保镖此时倒是格外听话，乖乖的走到一边，远远的注视她的行动。
“Koco，对不起，你会不会怪我破坏了你的幸福生活？都是我的错，要你做什么压轴模特儿，现在我也得到应有的惩罚了。”
“你知道吗？那段视频真香艳，看了我都不敢相信那是我，只能说拍摄的人一定是个专业摄影师。莫叶看见了，Lee看见了，全世界都看见了。Koco，我现在出名了，比你还出名。”
“你出名的时候，是不是跟我一样，都不敢出门？我连别墅的房门都不敢出，我怕看见别墅里那些或鄙视或唾弃的眼神，我怕千夫所指，我真怕，我怕走在大街上，会被别人像看动物园的猩猩一样围观，我怕被人指指点点，我怕面对这个世界，更怕面对自己。”
“呵……没想到我也有这一天。”
“Koco，我该怎么办？莫叶消失了，他走了，他一定很生气。你说的对，我早就应该跟他了断的，或许，就不会出现今天这样的局面。”
……
“你现在了断也不迟。”
林晓震惊，她猛的回头看向两个保镖站的位置，那里哪还有一个人影。心跳加快，她的双手微微颤抖起来，不是因为害怕，而是愤怒至极点的表现。
紧抿双唇，闭眼，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林晓慢慢让自己激动的情绪缓和下来。
父亲说，不要让愤怒左右你的思想，愤怒时做出来的事，往往会给你带来更惨烈的后果。
陈玖函看着眼前纤瘦的背影，她没有回头，也没有言语，他看不到她脸上的表情，却给了他一种从容淡定的感觉，这种情况让他始料未及。
他到这里来干什么？忏悔？赎罪？
相持良久，林晓站起来，因为蹲的太久，双脚有些发麻，打了个趔趄，她一手扶住墓碑，同时，另一只伸出扶住她的腰身。
“啪”，反手一个巴掌落在陈玖函脸上，速度快的他完全没反应过来。
陈玖函眸子里有压抑的怒气，终是叹了口气，无奈的瞅着她。
“陈先生，请你回去好好学学无耻两个字怎么写！”
“你一定要跟我怒目相向吗？”
陈玖函眼里有着明显的伤痛，他看着林晓，那么深情。
一把将林晓搂进怀里，“我喜欢你，我从来没有对女人如此上心，我嫉妒那个男人，嫉妒那个拥有你的男人。可能我的方式有些不对，但是我的心是真的，不管你怎么想，晓晓，我希望你能接受我。”
“呵！”冷笑一声，林晓挣扎，无果，“你白日做梦？告诉你，我这辈子对你只有一种感情，那就是――厌恶！”最后两字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
这话似一盆冷水泼在陈玖函身上，肆意横生的怒意弥漫开来，放在后背的手紧得好似要将它粉碎，痛的林晓倒吸一口凉气，张口，在嘴边的肩膀上狠狠咬下去，直到透过衣物，林晓尝到淡淡的血腥味，她才松口。
用力推开对面的人，林晓转身便走。
一只手拖住她的手臂。
素来洒脱的人此刻看起来格外忧伤，花心的人其实最是深情，只是没遇上那个让他浪子回头的人而已，如今他遇上了，而这个人从一开始都不曾属于他。
背对身后的人，林晓冷着声道，“松开你的脏手！”
陈玖函张了张嘴，终是没说出什么，慢慢松开手，看着那魂牵梦绕的身影，与他渐行渐远。
他是京城高干子弟，素来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从小到大，没吃过一点苦，就连自己出来创业，也是一帆风顺，虽然别人都恭维他，没靠父母的关系，独自建立起全兴这样的大集团，那样的能力少人能及，其实他自己知道，那几年创业，别人若不是看着父母的面子上，哪会那么轻易伸手帮他。说到底，还是沾了父母的光。
他这一生，靠着父母赢来很多东西，名利，权利，金钱，女人，别人还在拼命追赶的东西，尔时，他已是索然无味。
自他成年以来，各色女人环侍左右，对那些女人，他从来都不甚在意，呼之即来挥之即去。朋友都笑他，如此对待美女，总有一天要醉倒美人怀。
那时他不以为意，那些女人，哪个不是为了金钱和利益，逢场作戏，消磨消磨时间倒可以，过了和平散场，对自己，对女人，都是皆大欢喜的好事。
而今，尽应了朋友的玩笑话。
他一直以为自己不喜欢她那类的女人，冰冰冷冷的，毫无情趣，偶尔还散发出一种可以让人溺毙的忧伤。比起那些懂得讨他欢心的女人来说，除了那张脱俗的脸蛋，几乎找不出其他吸引他的地方，可他就是被这样的女人吸引了，还一发不可收拾，难以自拔。
那种牵动神经的感觉来的毫无根据，他曾试图找出源头，结果却是蹂着他的心拉进了泥潭。
他没有想到那段视频会流传到网上，居然被那女人将了一军，该死！只怪自己太大意。
难道真的是自己滥情太多，如今报应来了，如果真是那样，他另可不要那些环肥燕瘦，从一开始就只遇见她，如此会不会不是今天这般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