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哎，不过真的需要问吗？万一真的只是最近才看的，那不是尴尬。人家愿意看我戏，支持我，已经很好了，何必考虑那么多呢？

　　我之所以这么纠结，可能是因为潜意识里面觉得他不像是个粉丝吧，那么冷淡。

　　纠结再三，我还是问出了那个问题，“你看我演的戏多久了啊？”

　　他定了定神，看着我的眼睛，也不闪躲了，认真道，“我、我是看你的戏长大的！”

　　我：“……”

　　我知道我比他大几岁，我来之前我妈就跟我说了，但我们俩也不是差着一个辈分的吧！

　　我有那么老吗？

　　“你多大了？”我闷声问。

　　他想了一会儿，答道，“二、二十三，马上二十四了。”

　　我……我28.88岁，马上……

　　就大个四五岁，也不是十四五岁吧。

　　看我的戏长大的，也亏他能说！

　　我没好气道，“谢谢你的支持。”

　　他的脸又慢慢变红，“你真好，你是个好人。”

　　开始发好人卡了？不过干嘛脸红，这到底是个什么操作，难道是觉得发好人卡心里不好意思，所以脸红了？

　　我扶额道，“你也真好，你是个好人。”

　　也对，这个饭局也要结束了，大家互相发个好人卡，结束这场从一开始就尴尬到结尾的相亲宴吧。

　　他好似有些激动的看着我，脸又是一红，“你、你真的这么觉得？”

　　我斩钉截铁道，“是，你是个好人！”

　　他突然腼腆的笑了起来，大拇指和食指无意识的搓动起来，低下头，又开心又局促不安的样子。

　　看的我一头雾水。我刚才发的真的是好人卡，不是表白卡吧？

　　想不通我也不想了，“吃好了吗？我们今天撤了？”

　　他点点头，“好。”

　　我呼叫服务员准备结账买单，服务员告诉我张小凡已经预付了钱，我表示AA，张小凡一脸懵逼，似乎完全没弄明白我的意思。

　　我也不好意思白占人便宜吃一顿饭，出了饭店，正好旁边就是一个超市，超市门口摆放着许多盒装的奶糖——小蜜蜂牌奶糖，这是个老牌子，总工厂就在我们市，我小的时候还曾经被选中拍摄过这个奶糖的一支广告，演一只小蜜蜂不吃花粉想要吃奶糖的故事，从此演艺之路便在我心中种下了种子。

　　我买了一盒铁罐子精装的，其实也就四十块左右，小玩意，不值什么钱。

　　“送给你，谢谢你今天请我吃饭。”

　　白T恤的张小凡不知道什么时候背了一个黑色的双肩包，跟我中学背的那款比较像，都是黑色经典款，配着干净的白球鞋，看上去很有一种书生卷气，一看就是那种学习很好的乖学生，看到我递到他面前的奶糖，呆呆的一愣，似乎反应不过来，不知所措，也不接。

　　“张先生，拿着吧。”我又说道。“这是我送给你的。”

　　张小凡道，“送、送给我的吗？”

　　“嗯哼。”我点了点头。

　　他涨红了脸，“谢、谢、谢谢。”

　　我开车回到家的时候，我妈还没回来。

　　我洗了个脸，打开电脑，仔细浏览着网站上剧组招演员的公告。

　　我小学的时候，我妈给我报了一个舞蹈班，有一次一个拍广告片的剧组来舞蹈班选小演员，正好选中了我，我那时候白白胖胖的，导演说和品牌的形象很搭，就是我刚才提过的本地老牌子“小蜜蜂牌”奶糖。这便成了我演艺路上的起点。

　　我从小成绩也极其普通，我妈是我们班班主任，天天上学盯着我，放学也盯着我做作业，也救不了我的成绩。上了高中成绩属于中下下水准，占了一个学表演的艺术生名额，读了一个S市三本民营的大学，修表演系，我大一的时候便和一个经纪公司签了约。

　　那会儿这个公司还算不上是一个正规的经纪公司，只能算作一个工作室，去表演学校到处招人，我脑子一热，就签了约。

　　一个经纪人手下要带很多个新人，反正都签下来了，谁能红公司就赚到了，但事实的真相是我们那几年的几批人，谁都没红起来。

　　经纪人也很少搭理我，不过还是为我接了一些戏，我很感激。到现在，我合约结束后，也几乎没和经纪人有联系了，他手里小鲜花小鲜肉多的很，也不会分资源给我，平时对我也很冷淡。

　　当初经纪公司还给我们一众新人设计了各种人设，我和闺蜜王圆圆就是在公司认识的，不过她当时只签了5年，她的人设是可爱，我的人设是高冷。

　　她的人设倒是保持的很好，因为和她本人的性格很像，而我只能靠着时常提醒自己要记得保持的高冷的人设来保持我高冷的人设，因为我老是忘记，看我这么爱吐槽，内心戏超级丰富，就知道这个人设对我来说太难了。

　　今年年初我和经纪公司的合约便已经到期了，签约十年，直到合约结束，都没有溅起一点儿水花。一水的小鲜肉小鲜花都长出来了，公司忙着签小鲜肉，哪里会想捧一个签约了十年都还没红的老人呢。

　　十年了，我一直努力争取每一个机会，我拍过三个电影的配角，台词都不多，第一部 就是那个战地女记者的龙套角色一场戏，只有一部电影有十四场戏，是我出场最多的电影了；一个电视剧的女二号，但这个电视剧后来流产，拍了一半没经费了，何谈播出，一个电视剧的女三号，这部倒是顺利上星播出了，我演的是一个人人喊打的小三，当时播出的时候我那个角色被观众骂的可凶了，我妈出门都不敢告诉别人那是我演的；一个网剧的女二号，还有十一部普法栏目剧女主。

　　一条一条列起来好像也不少，但我都混了十年了，一年只有一两部，而且普法栏目剧最多的也就12集，最少的就一两集，起码五个以上的普法栏目剧的长度才比得上一个电视剧。

　　但我却要为了这五次机会，起码面试十五次、投50个剧组的简历或者更多。在不停的被拒之下，才能得到一个“YES”。

　　现在没有经纪公司的我，就只是在单纯的自己找活干，给各大剧组投简历，但均石沉大海，我已经大半年，将近一年没有接到新戏了。

　　没办法在S市生活水平特别高，每天看着我的钱只进不出，我真的很没有安全感，这一两年便常常回个家（Y市）住个十天半个月寻找一下安全感。

　　最开始回家常住我妈挺高兴的，可回家的次数越多，我妈越嫌弃我，越是张罗着早点把我嫁出去，还动员我去找个稳定的工作。

　　我想也许是因为我的这种焦虑状态我妈已经发现了，她只是单纯的希望我能通过嫁个人改变这种状态而已。

　　圆圆和公司解约后，自己开了一家淘宝店，成为了一个小网红，偶尔会给我介绍一些淘宝直播卖货的工作。我并不是啃老一族，靠着零零碎碎接到的戏的余额存款、淘宝直播什么的也能把自己养活，房子什么的自己还买不起，在S市租了一个一室一厅，每个月都要交房租，唯一的成就就是三年前全款给我爸买了一辆车。

　　投好了简历，我换上运动衣，铺好瑜伽垫，练着瑜伽的时候，我妈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回来了，“怎么样？怎么样？那个张小凡怎么样？他看上你了吗？”

　　我：“……”

　　我妈将购物袋往茶几上一放，“快说啊你！”

　　我将双手举起，手掌交握，向左侧弯曲身体，做一个拉伸运动，“不怎么样！人家压根儿没看上我！”

　　“没看上你？”我妈的眉头一皱，“你是不是故意使坏，不想相亲？”

　　我把手一举，做了个投降的姿势，“冤枉啊，他对我根本就没那意思。”

　　我妈横了我一眼，“待会儿我问问你刘阿姨。”

　　我叹了口气，没说话。

　　我妈见我这样，又开导起我来，“没事的，小语，不用泄气。”

　　我素常都知道我妈这个人是翻脸比翻书还快的，心思都写在脸上，上一秒横了我，这一秒就在开导我了，我说，“我没泄气。这个打击不了我的。”

　　别说这是互发好人卡，就算是我喜欢他，他把我拒绝了，我也不会崩溃，受到多大的打击，毕竟在这一行做了这么多年，不断面试不断被人拒绝，我的脸皮已经厚到城墙拐角那么厚了。

　　我妈点点头，“恩，不错，你不泄气就好了，你再使使劲儿，争取把他拿下。”

　　我无语了，“妈，这个张小凡有那么好吗？”

　　我妈噼里啪啦一口气说了一长串，“人家名校毕业，出国读研，第一年上班就是高工资，家里父母都是工程师，家境不错，我看小伙子长得又一表人才，礼貌又和气，聪明又上进。你刘阿姨是他的小学老师，这孩子小学就是稳坐班上的第一名，人也善良，虽然话是少了点，但这样老实啊，不会出去拈花惹草的，你嫁给这样的人，我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