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不是我，怪我应该早一点就直接告诉你的，是我刚才的叫声吓到你了吗？”
张小凡点了点头。
我安抚道，“你去化妆间等我，好不好？我们这是在拍戏，剧本是你写的，这一段剧情你也知道，不会有什么的。在那里等我好不好？”
我左哄右哄张小凡就是不走，不走就算了，我也不再看他，导演还在等着开工呢，拍吧，反正在镜头前的是女主角小雅，不是演员吴语。
又来了两回，这条戏才过了。
按照剧情中的走向，小雅这个时候杀了人，又哭又怕，还要面对威胁，整场戏走下来，我哭了一个多，将近两个小时，假睫毛都哭下来了。
等我收工的时候，张小凡挪到我旁边，垂着头也不看我。
我卸完妆，发现张小凡眼眶都红了。
妈呀，我和他是不是性别对调了啊，以前呆是呆，也没这么楚楚可怜啊。你不叫张小凡，你叫林黛玉吧。我刚刚下了戏，哭了这么久，还要哄一下他吗？
“张小凡，你哭啥啊？别哭。”
“我、我就是伤心，看你受委屈。”
“这不是委屈，这是戏剧要求。而且你不是说这是你真实接触的案件改编的吗？故事中真正的女主人公才真委屈。”
张小凡抽噎了一下，“我也为她委屈。”
“那我多嘴问一句，她现在过得好吗？”
张小凡说，“她现在在X区的监狱。”
“噢。”杀了人肯定是会坐牢的，无论是什么情况，况且女主小雅除了防卫过当还有藏匿尸体的情节。
我叹了一口气，“张小凡，不如我们什么时候去看她好吗？她愿意接受吗？或者我给她送点什么东西，希望她能用得着。”
张小凡“啊”了一声，目不转睛的看着我，眼眶也不红了，“小语，你真好，你是个好人。”
我本来有心打趣一下他这句什么你是个好人，看到他的样子，又说不出口。
40天剧情结束时，我杀青的那天，张小凡却没有来。
我拍完了所有戏，卸了妆，剧组买了东西来庆祝，直到深夜他都没有来。
这些天，张小凡天天往这儿跑，工作人员都和他熟悉了，大家都在向我打听张小凡怎么没来。
前一天，他告诉我，说是公司有活动，第二天可能来不了，我表示知道了。
可是真的到了杀青这天，自己一个人等不到他，心里又觉得有一些空荡荡的。
我收拾好东西，离开剧组。
然后，然后，我在S市等了十天也没等到张小凡联系我。
我觉得我就是巴普洛夫的那条狗，张小凡这个傻子，不，这个人精，他把巴普洛夫训狗的原则完美的用在我身上。
养成一个习惯只需要二十一天，张小凡陪了我三十一天，那时候我第一次有了一种每天下次有了人在等我的安全感。
我在圆圆家和她一起骑动感单车，圆圆家专门有个房间，放了一些健身器具，对于她的房子面积，我只能说做淘宝卖衣服真赚钱。
圆圆听着我长吁短气的，一面儿嘲笑我，一面儿打趣我。
“他知道你哪天杀青吗？”
我加快蹬车的步伐，“知道啊。我还专门等了他一天，杀青后的第二天才退房回我租的房子里去的呢。”
“啧啧啧，一颗春心啊。”
“少打趣我。”
圆圆用毛巾擦着汗，“你可以给他打电话啊。”
“我怎么给他打电话嘛，让我这么主动吗？其实我觉得这些天我已经够主动了，他就不知道顺杆爬啊？”
再说，我发现我根本不知道怎么联系他。连他一个联系方式都没有。这货不会也没有我的电话吧？没有不会跟她的那个姑姑要吗？她的姑姑再跟我妈要。
不然我跟我妈要？让我妈跟她姑姑要？有进展到这个地步吗？
圆圆道，“再等等吧，我估计他会有所行动的。”
我点了点头。
不过这还真让圆圆说对了，过了几天我回到Y市。
我在屋里，一会儿看着手机，一会儿看着电脑，百无聊赖。我妈又来敲我的门，说是张小凡约我再见面。
我先是兴奋，总算来了。
但很快冷静下来。
哼，约我，干嘛自己不约，每次都要中间人传话吗？我才不去呢！
我妈劝我，我也不去，我就要冷静一下，不行吗？叫你半个多月都不联系我，联系我一次还得靠家长，张小凡，你不仅呆，你还怂啊你！
我妈只好打个电话，跟刘阿姨说我身子不舒服，结果挂断电话，我妈居然说她已经答应下来了又给我们俩约了一个时间，就是下周日晚饭时间，那一天也是我的生日，虽然我并不想想起这个令人悲伤的岁数。
我记得送王八那天张小凡说过，说是我生日的时候他公司有事，便提前送礼物，这回是请了假吗？
然而下周日，我去找张小凡的路上，却等来了一个剧组的电话，说是让我去杭州面试，我连忙调头回家，买票，急匆匆的收拾东西，告诉我妈给张小凡打个电话，我去不了。我订了第二天一早的机票，周三面试，周二可以准备一下。
周一的早上，我拧着东西，赶赴机场，奔向杭州，却万万没想到在机场就碰到了张小凡。张小凡拎着一个行李箱，呆呆的看着机场大厅的显示牌。
还好是我眼尖，第一眼看到他，他没看到我。
怎么办？今天早上出门太急，没洗头啊，头发油油的，还很塌，我本来打算到了杭州再洗的。
张小凡一转身，就朝这边看过来了。
我连忙也转过身，错过他的视线，找出口罩带上。
还好他就这么朝登机入口走去了，没注意到我。
我松了一口气。
不过，不洗头就不洗头吧，我在意什么啊！
我干嘛这么在意？
对了，他不是我粉丝吗？我怎么能在自己的粉丝面前丢范儿啊！
对对对，是我粉丝，我不能丢了面子！
我就这么火急火燎的赶到杭州，一番打扮，准备，结果试镜的时候还是把我刷下来了。
我拉着行李灰溜溜的回了家，面无表情。
我这一次的状态不太对，好像不那么接受的了挫折了，又或者说已经把挫折变成了习惯，变得麻木。
我妈担心我受不了这个打击，鼓动我出去旅游，又动员我重新找个稳定的工作，但我哪儿也不想去，什么人也不想见，索性又来了S市租的房子里。
我在S市又四处投简历，在影视城晃悠，有一些那种小龙套的角色，一两场戏，按天算钱的那种角色需要人，可是我又没有刚入行时候的那种激情了，刚入行的时候只要有角色都愿意去，大大小小的都去跑龙套，跑了这么些年，再遇到龙套角色自己就再也兴奋不起来了。这种角色锻炼不了什么演技，也积累不到什么特别宝贵的经验，可有可无。而且，我也并不是穷的实在开不了锅，需要这样跑场子赚钱。
今天，又是一场令人悲伤的面试，我面试的角色是一个电视剧的女四号，一个都市白领，面试地点就在S市金融城的一座办公楼。
面试结束时，面试官让我回去等通知，我知道是等不来通知的，这一场戏只是一个过场，来了二十几个女孩，除了其中一个外，清一色的都是进去两三分钟，随便叫你对着镜头表演一个状态然后就让出去了。
我不想随着大流从等候区排着队拥挤的又去坐电梯赶赴下一场面试，我一个人走到这种高层建筑少有人走的楼梯间，坐在楼梯间靠着栏杆看着下面拥挤的车流，小的像只蚂蚁的人群。
事实上，这过去的十年，这些情况并不少见，不就是面试被拒吗，我根本数不清被拒绝了多少次了，但我只是突然觉得有点儿心累。
也许是年龄大了，混了这么多年也混不出什么结果，对生活越发的失去了控制感。
我的生活过的浑浑噩噩，一旦没戏拍就会很焦虑。有活做的时候，倒腾自己，没活的时候便在家里蹲。偶尔去逛逛商场，但也不能天天逛，没那个闲心，也没那么多钱。约闺蜜出来吃饭，闺蜜也要陪老公孩子，以前拍戏的朋友，大部分早都转行了，愿意在这个城市混的越来越少。
我有时候问自己，这真的是我想要的生活吗？一辈子这样四处找戏，为了得到一次几乎被人拒绝几十回上百回，我真的有那么热爱演戏吗？
我想不出来，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对演戏这件事有没有那么热爱，这件事会不会简简单单的只是我的一种执念，因为小时候的有了这么一个契机，表现了一只小蜜蜂的故事，所以拼死拼活的想要去表演。
拼了这么多年，沉没成本越来越大……我妈劝我换个稳定的工作，但找什么做呢？抛开演戏和不断面试受挫不谈，我真的很喜欢拍戏的这种节奏，忙的时候像狗，全身心的投入角色，闲的时候像猫，可以一觉睡到中午，不用担心考勤，不用担心朝九晚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