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三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像是待在了牢笼里，所幸的是如今她的要求没什么人会阻拦。倒是一应俱全，没谁敢怠慢，她自己倒也真的没想要的东西。
拨给她的丫鬟嬷嬷也因为身份变得多了许多，她不喜欢那些人。看着不面善，背后的交易，她自己也是清楚的。她懒得管，要是实在太过分，就全数交给瓷穗。
瓷穗这丫头现在也有几把刷子，而且带出来的几个丫鬟倒也对她忠心耿耿。
上个月，她去托人找了那帮戏班子。跟着她学了几场戏，耍枪。后来实在是学腻了，就又把人给送回去了。再上个月，她去了某个侧妃那儿，看她们在那儿说闲话。她走过去又听没声音了。让继续说，她们一个两个都不再说了。她觉得当时她可和蔼了，只是后来听瓷穗说，那些人再后来都不敢嚼舌根了。只是偶尔会在一起吃点小吃聊聊婢女从宫外带来的新鲜事儿！
一有什么打仗的事，轩辕道明倒是会第一个来找她。找她询问意见，之后就是一出去打仗几个月不见。府中的事情，她是真的懒得管，全数教给瓷穗还有几位嬷嬷打理。她有空就待在屋顶，要是真的有什么比较难处理的事情。拿着轩辕道明给的令牌好像就能将绝大事情解决，她是真的觉得这令牌好用，所以令牌出现的次数也越来越多。
“娘娘，娘娘…”瓷穗一有事儿，就跑的火急火燎的。“不是跟你说过很多次，有急事也不能慌。”“不是~，是秦侧妃要生了。”秦芊萍在最后收手了，所以轩辕道明也就将她留下了。没想到现在连孩子都有了，“她要生，你去找产婆就好，找我做什么？”我又不会接生！
瓷穗喘了一会儿，“侧妃难产，催娘娘您过去呢。”听到这儿，她赶紧开始跑。“娘娘，您慢点。”
等她到偏暖阁时，秦芊萍呼吸已经更加困难了。见是她过来，手紧紧握着，要起身，被楚筱汐给压下去了。看她眼色，楚筱汐将那些人全数给谴退了。待人全走后，“…汐儿..当时王爷知晓我怀有身孕。原。原本是想要我打掉这个孩子的！是。是我力保，才留下这个孩子来的…”
她用着仅有的力气在说这些话，楚筱汐只静静的听着。“你·答应。姐姐收养她好不好？”秦芊萍是满满的请求，见旁侧这时已然睡着的孩子。她点了头，不会说太多，但她对于别人的绝大数请求都是会同意的。
秦芊萍听到这样的回应，脸上没有遗憾的笑了。头一歪，连手都没有反应的闭上了眼睛。楚筱汐看着她不会再睁开眼，心里有种莫名的难受。
人这一生，总是有些什么东西，是真的放心不下的。
以侧妃礼仪下葬，她手下的奴婢嬷嬷若是想回家就遣散，若还想在宫中就分配到其中侧妃娘娘身侧。
锦策倒是一直护主，自己主人没了，就护着小主人。所以她留在了楚筱汐的身边照顾群主。
有她照顾，楚筱汐也放心。
自从将小群主芙儿接近夙汐阁来，阁中倒是也多了不少乐趣。她上次还书信一封
‘侧妃过世有一女，可爱稚嫩之极。他日，吾与汝也养一可好？’
数日后书信中只有四字‘如汝之愿’
数月后，太后过世，举国同哀。
“娘娘，群主的满岁酒。这是皇上赏赐的珍宝还有衣裳，娘娘倒是记得装扮上。”时间过的还真是快啊……楚筱汐只是点了点头，什么也没有说。
轩辕道明战功赫赫，如今也是颇得皇上赏识。况且他手下的人也知道收敛，所以也深得那些大臣们欢心。他们很是看好这个太子，也希望有朝一日可等到他称王称帝之时。
——
廿泠霜这一年多以来，都是在那个屋里呆着，什么地方也未曾去过。心里欢喜的都是瓷穗每回送信，小住几日聊些家常的日子。
收到她想收养一孩子的书信，她心中也很欢喜。有一孩子常年陪伴左右，怎么说都是让人开心之事。莫不说长大后，自己教她琴棋书画，汐儿教她舞刀弄枪。常年相伴，一起吃些家常便饭都是极雅之事。
从莲尘堂受伤出来，躺床上半月有余。稍微好些时，她还特意去过夙汐阁，见她一人落寞，有着诸多不忍。怪自己无能，怪自己……
可收到其书信，见她信中说自己安好。她似有些想通，无非就是三年，往后还有诸多个三年可过。
厨艺见长，连院子里种菜她都是自己动手。与小芯一起等，她虽有遗憾，但心怀感激，感激有天能尽快见到她。
——
又过了数月，皇上竟然也驾崩了！
说是皇帝常年有疾，一直医治都没用，实在撑不下去才过世的。听到这儿，楚筱汐的第一反应是皇后动的手。
那如今这种情形，那就是太子登位。没成想轩辕道明这么快就当上了皇上，当真是让人始料未及啊！
楚筱汐将这一消息也告诉了廿泠霜，可以说这么久以来有什么事儿她都会告诉对方！
仲冬到了，连树叶也落得差不多。可以说是多事之秋啊`
再过几日，便就是封后大典了吧。轩辕道明果真是厉害啊，这几年时间就从太子到皇上……
那些嬷嬷奴才们早就把后服还有首饰都带来了，还嚷嚷着非要她穿。她实在按捺不过，就试穿了下大小，真的是好多件还很重！“娘。娘娘~”瓷穗又是大嚷大叫的过来，她知晓是又出了什么事情。
对方跑来到她耳边说了几句话，她连忙脱下身上繁重的衣裳。顺手拿起了在一旁轻简的衣服穿在身上跑到了外面，像是忘记了什么，她又跑回房间拿起了剑，还递给了瓷穗一把。
那嬷嬷见这阵势与那些丫鬟奴才都退到了一边，门口的侍卫不用说也是在拦着她们。楚筱汐哪儿管得了那么多，就开打起来。
瓷穗在身后帮忙，两人身上多多少少都有了点伤。那些侍卫虽不敢明着面打的太重，却也是不能让她们出去的。看着火候差不多，便将楚筱汐给放走，将瓷穗给留下了。
许良待在暗处，见那侍卫示意要不要将留下的那人杀了，他只是摇了摇头。
出来后，她唤了不远处的马。轩辕道明手下的人要去追，被许良拦下了“王爷说过，不用再管。你给那位婢女找个大夫来吧”不论是多久，他还是懂王爷心思，而且他从来不会觉得他是太子，只当是当年救过他的王爷。
一路骑马颠簸而来，楚筱汐到的时候，那里死的已经是差不多了。她没想到这么快就去了百兰亭那边的位置。那儿也属于长平城边界，说是有倭寇，那轩辕道明当然也会有理由将廿泠她们两人一网打尽。听到这个消息，她实在放心不下才过来的。
廿泠霜现在已经是一身伤，好几个人在打她一个。飞身到她身边，骑在马上的轩辕道明见是她，“太子妃~你这试后服好好的，怎么跑这儿来了？”楚筱汐□□的剑一直指着对方，“太子才是好雅致啊，都要封帝了，跑到我们这儿来抓倭寇”这话是廿泠霜说的，可对方听到这儿脸色变得更加阴郁起来，像是马上要杀了廿泠霜一般。
……“这样吧，我跟你比，若是我赢了，你就自刎。若我输了，就放了你们！”
“好”
廿泠霜答应了，可楚筱汐一脸的担心。她刚刚才受过伤，而那个轩辕道明却是好好的。
几番回合之后，廿泠霜内心觉得接下来有点招架不住。但在外人看来，确实不相伯仲。楚筱汐上前扶了扶她，朝她摇了摇头，而对方回她的也是摇头。
自知劝不住廿泠霜，她只好在那儿干着急！
又过了几招，眼见廿泠霜实在接不住。她就挥着剑过去跟轩辕道明比了起来，要换做以前，说不定还能一争高下，只是如今她接了几招剑就被打下去了。
看架势，轩辕道明就是冲着廿泠霜去的。那个力道就是想将对方杀死才肯罢休，那把剑很有目标朝着离她很近的地方刺去。可能就是大脑一时的想法，楚筱汐扑了上去。那把剑实实在在的戳到了利害的位置。
廿泠霜愣了，轩辕道明不知为何笑的有点可怜。被刺的楚筱汐吐了口血“泠，泠儿。我怎么觉得，嘴里有点腥哪！”躺在廿泠霜怀里的人，现在也被对方抹了抹嘴里的血。“你。哭什么~都，不好看了。呕唔~”又吐了口血。
见那些在旁边的人还想上前来，轩辕道明一个眼神，那些人都乖乖退下了。最后就留下廿泠霜，楚筱汐，小芯，还有轩辕道明在这儿……
“好。我不哭，以后我都不哭。小芯！你去。你去看看有没有什么药！”小芯听罢就去屋里找，可找了许久都没找到。
轩辕道明就在那里站着，像个木头桩子一样。
楚筱汐伸手摸了下廿泠霜眼上的泪，“我的，休书还没到手呢~你。你记得。朝人要…”说完那只手就划了下来——
廿泠霜将人抱得更紧了，轩辕道明这时整个人的脸都有点黑，黑的阴森，黑的吓人。他活生生将她们两人掰开了，“三年期限未到，她仍旧是我的妻。还请姑娘自重！”说完抱着她的尸体就离开了地方。
蹲在地上许久的人，此时脑袋是懵的。她不知此时该做什么，像是个孤魂野鬼。跟在那位的后头，想再看看她，再看一眼，就再看那么一眼……
随着他进宫，深宫内院没那么好进的。她被那些侍卫拿着棍子打，拳打脚踢，眼睁睁看着轩辕道明抱着她离她越来越远，没有踪迹，可她却无能为力。她心里有个执念，就是休书！
被打趴在地，实在是起不来，眼神飘离。隐约好像见到一人说着什么，再醒来时，她觉得场景很是熟悉。
‘夙汐阁’！‘汐儿！’
不对，再也没有什么汐儿了。
作者有话要说：
轩辕道明：不是。不是我，是剑，是剑动的手。我要杀的也不是你……
楚筱汐： 你的剑再往外挪个几公分，说不定我还不会死
廿泠霜：最毒不过帝王心，好狠的男人。杀别人就能这么狠吗？
剑：我好冤枉，我也不想动手的哇。呜呜~
大结局
照顾她的是瓷穗，好像伤的也不轻。“小穗，你。”见她醒了，瓷穗将盆水端了过来。可是迟迟不开口，过了许久，只见她指了指自己的嘴巴。舌。舌头割了？！她满是震惊，轩辕道明果真是心狠。
瓷穗走到书桌前，将一封信递给了她。上头写着近期发生的事儿，楚筱汐按例被火化。可她也来不及去看她，连一点可留恋的也没有。感受到对方有在拉她，给了她一个香囊，打开看里头是……
“这该不会是！”瓷穗点了点头，“那你的舌头。”对方还是点了点头。“小穗~等我来到休书以后，我们更小芯一起去归隐山林吧……”瓷穗这时没有做任何动作，而是走到书桌前拿起毛笔写到“我愿永待夙汐阁，孤独终老！”
看到这儿，“小穗~，你待在这儿根本就没有谁可以照顾你啊！”她考虑了一会儿。“我。我把小芯叫来，叫来陪你好不好？她。她肯定是愿意的！”瓷穗没说话，没一会儿，外头又来了一个人，正是小芯。“小芯。”
她难得露出欣慰的笑容，这样她便也放心了！
距三年之期，还有半月有余。按轩辕道明的性子是绝对不会同意的，所以她到底要怎么去做？
夙汐阁如今就是个冷宫，除了许良侍卫定期还送些吃食以外，基本上都是没有旁人的。这些天，瓷穗将楚筱汐以往画的，写的还有乐器什么的都拿出来都廿泠霜看。就是在告诉她，等待的这么久，她是怎么过的！
她有时看着看着，心里难受，就靠在那个窗台吹着风就不自觉睡着了……
半月终于过去了，可要怎么才能让轩辕道明将休书心甘情愿的给她。关键是一个如今已过世而且被封为后的人，怎么可能有个正经的理由将其与皇室关系分割。连她自己也不敢想，轩辕道明若真是做，要怎么去做！
——
她终究还是去找了对方，轩辕道明跟她说，要是答应他所说的，就答应将休书给她。从夙汐阁跪到皇宫寝殿。
这段距离若是寻常走的话，也要三个时辰。
廿泠霜不知对方怎么想的，可轩辕道明内心清楚的紧。
——
他当日去百兰亭，其实也只是想跟廿泠霜一较高下。内心其实并没有真的想要杀她，原本想的是过完招以后，就回府，毕竟他的首要还是封后封帝大典。可是楚筱汐来了，她这个马上就要成为皇后的人，听到别人消息的她来到竟然是这么快。
他内心实在控制不住，就想要杀了对方，更想要杀了那个告诉她消息的人。他听了许良的话，没杀了她，将她舌头割了，还让人过来陪她。
他可以说已经够仁义了。
至于让廿泠霜从夙汐阁跪到皇宫寝殿，那原本应该是楚筱汐穿着后服坐在凤鸾车的路啊。而且三年也快到了，他想的就是看她亲眼与自己登上皇后之位。要是哪天，对方再服个软，说不定他真的会放了她，让她去归隐山林……
——
廿泠霜如他所愿，而他也如君子般答应了！
第二日，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然念其救驾有功，固辞去头衔，贬为庶民。钦此”圣旨虽是这样写，可楚筱汐还是被葬在了后宫妃子中。留给廿泠霜也只有那个装着香囊的……
拿到想要的东西，回到夙汐阁。瓷穗似是知道她要做些什么，又跑去床头柜里拿出了一封信。看字迹不像是汐儿写的，可瓷穗一直催着她看。
‘小姐喜欢小孩，喜欢出去游玩，喜欢喝酒。不会烧吃的，也不会说好听的，但对人实诚。一直念叨说要出宫看看，去所有的地方，收养个孩子，喝遍美酒。可她什么也没做，就离开了。她还说要跟泠儿姑娘一起行走江湖的，可现在就剩下泠儿姑娘一个了……’
后头还写了许多，廿泠霜看完心情变得更加忧郁。这些原本应该是她们一人去做的啊~“所以，你是说让我代她去这些地方吗？”瓷穗点头了，她转身去打开首饰盒，将那里头的刻着梅花，还有荷花的簪子递给了她。
见到这些，她心头一酸。
或许她也有想过这些吧——
去了上次的那个地方，喝了那没完全喝完的酒。她将香囊系在身上，将簪子戴在自己头上。时常有空，她也会试着去屋顶看天色，吹冷风。
她也不是很明白接下来怎么去过，可她真的是做了许多。走遍大部分地方，因为手艺，武艺，舞艺被人留下。至少她是有着一定的实力，无论待在哪儿，都是可以完好的。
上次去的一个地方，还特意去了个师傅。又学了一些武功，所以现在也没谁可以完全伤害到她。
深山老林中，舞刀弄剑，品一壶美酒。落叶纷纷，流水汤汤何尝不是一种意境。
她没再笑过，对谁都是冷冰冰的。虽然这些年也交过朋友，却又喜欢独处着。
有空也会回趟夙汐阁，给小芯还有瓷穗两人带点新鲜玩意儿。将在外头有感而发的信带回来放在夙汐阁的密道里，基本上也没有什么人知道。
走过的地方不少，见过的小孩也很多。可她还没想好到底要不要收养一个小孩儿，又得是什么样子的，汐儿才会喜欢。
漫漫人生路，她当年有想过要怎么度过左一个右一个没有她的三年。这么多年过来了，她还是这么想的。
她的执念很深，只要事情决定好了就不会再改变。
六年后，她真的有见到过一个女孩儿。在路上被人追打，那追打她的妇人看起来也甚是狠毒。她在屋顶上看的一清二楚，飞过身去挡住了她的鞭子。那人见有人挡，整个人也是愣在那儿。“这姑娘，这些银子可够了？”那女子见是不少银子就将那小孩给放下了。
果然过去多少年，还是钱好说话。
小孩儿约摸应该有七八岁的样子，见有人买下自己。她还是一如既往的退缩，“你别怕，姐姐带你去买衣裳去好不好？”说完将手伸过去，甜甜的笑似是对她有种莫名的亲近感。
把她带到了百兰亭，现在的里头给她装饰着很是干净。也是什么都有，换上新衣裳，新的头饰。小孩子还是相当美的，只是感觉到她的退缩。廿泠霜也没觉得怎么样，就是悉心照料着。
烧水洗衣服，做菜给她吃，还陪她一起玩。一来二去两人也渐渐熟络起来，小女孩儿只告诉她，她叫点儿。
这小孩儿学会了剑，学会了画。画了许多她的像，还跟她说，当时因为看她长得很好看才会答应她留下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