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也许感情只是闲暇时间的调味品,当你忙碌起来,紧张的生活会把它挤出你的思维。人们都为感情闹心,其实感情可能是最可有可无,最能让人放下的。譬如事业跟爱情冲突时,大部分人会选事业吧?矛盾的是,换工作基本上不会留恋前一个工作,而爱情作为最容易放下的筹码,却总不能让人全身而退,千丝万缕永远纠结,甚至纠缠不清。最轻易放弃的,为何最难让人抽身出来?或许是彼此间投入跟收获不相等,对方带给你情感上的波澜不大可能一笔勾销,而被动的一方更容易歇斯底里。好聚好散,需要度量,还需要两个人心理价位上的一致。

  日升日落,潮涨潮汐,大自然永远在循环。今天跟昨天看起来没有什么不同,明天跟今天似乎又没有多大差别,日子每天都相似,时间却在不知不觉中流逝,已接近年底了。

  虽已是十二月,厦门的天气照常明丽,蓝天、白云、彩霞驱散了冬日的阴晦。节气上已过冬至,天气还徜徉在秋日的温暖中。如果不是即将而至的元旦,徐绽甚至还在等待秋风中飘落的黄叶。

  这是她第一次在南方上学,没有落叶,秋却过去了。上天雨水、光热都偏袒南方,家乡这个时候早已寒风猎猎,这里却依旧暖意洋洋。

  自听从马静静的主意,通过王晴向自胜吹风换来那个电话后,又快两个月过去了。接到电话的那几天,她手机没离手,生怕错过了自胜的来电,可伤心的是根本没有他的电话错过!每天盼着电话响起,每天响起的电话都是期许之外的人打来的。生活没有支柱,明朗的日子过得灰暗。

  马静静的主意没奏效后,她再也不敢出谋划策。只是有时看着徐绽的低落,她从中掂量出徐绽口中的自胜的分量后会说上一句:“既然你这么放不下,那就打电话过去呗。相爱的人,还讲这么多面子干吗。”

  对啊,打电话过去。徐绽有时也会对自己这么说,但是她又不确定自胜的想法。伤痕没有痊愈,毫无把握地贴上去,如果自胜对她既往的冷漠,那不是揭开伤口撒盐,她怕了,过去伤得太深了!

  努力不去想起他,徐绽找了个研究方向,查文献,找数据,撰写论文,早上八点进图书馆,晚上十一点闭馆回寝室,成天成天的忙碌让她稍微解脱。两个月的劳动,徐绽写了出论文。导师许教授署上第一作者后投了出去,很快被期刊采用了。据许教授说,之所以采用是因为他的人脉,他是第一作者,学术期刊不敢不采用,不过徐绽还是得出版面费。写文章不但不能赚钱,还要赔钱去发表,不知道这是不是千古奇闻?忙完论文,她可以歇一歇的时候,已是十二月底。

  十二月,厦门的阳光既往温暖明媚,树木依旧枝叶繁茂,这不是记忆中的冬天。

  学校的放假安排早出来了,元旦三天假。

  同学们已蠢蠢欲动,结伙结队商量着出游的计划,不少同学问她愿不愿意一起出游,徐绽都是客气地推脱了。

  再过几天就是新年,又是一年过去,校园里携手的情侣的欢声笑语让人难以平静下来,她又想起了他。思念像水从各个缝隙渗了进来,想堵住已是徒然。

  他现在做什么工作?过得好不好?会不会忘了我谈起了恋爱?

  长时间强制封存的感情再也压不住,快半年了,她很想见到他。

  徐绽立即买上三十一号的票,她怕平静下去后的理智阻挠她,傻就傻一回吧!

  三十一号,有旅行计划的人相继离校,徐绽上午背着行李包到了火车站,九点多上了到深圳的动车。

  动车开动起来,载着她前往深圳,徐绽的心都飞了起来。她从未去过深圳,高中学地理时看地图上离家乡那么遥远,似乎一辈子也去不了那么远的地方。深圳是经济特区,那时候她只能遥想深圳是一番怎样的景色,想不到今天下午就能看到。这个地方还有她想念的人,这会是一个怎样美丽的地方?徐绽在脑海中勾画着深圳,带给她无限的想象空间。几个小时后就能看到他,她嘴角不由露出了浅浅的笑意。

  “ 小姑娘,你是放假回家还是旅游? ” 一个女声说着。

  动车开在建在滩涂上的高架桥上,浅海处一群白鹭展翅滑翔,远处的碧海蓝天与墨色的山峦连成了一线。

  刚有人说话,怎么没人回应?徐绽视线收回来,邻座阿姨看着她。

  哦,原来是跟我说话。徐绽这才反应过来。

  “我是去旅游。”

  “一个人去旅游?那有什么好玩的。”

  “也不是,我去看,去看,去看男朋友。”

  “小姑娘说去看男朋友吞吞吐吐不好意思啊,我看你都笑成一朵花了。还是年轻人好,有活力,老了就不中用了。你现在要我舟车劳顿去约会,还不如坐家里。”

  “那是因为您是过来人,见识过了,都腻了吧。”

  “ 怎么会腻了,我是有少女的心,但没有少女的脸蛋,再也没有人哄你了。女人啊,年轻时就应该好好折磨男人,青春就那么几年,他们为你花心思也就那几年。过了这几年,你自己就得知趣。嗨,都是当时年少不懂事,还主动投怀送抱。”阿姨说完叹了口气,逗得徐绽差点笑出来。

  “您的情感故事一定很精彩。”徐绽恭维道。

  “ 未必,未必,只是跌跌撞撞多了些感悟罢了。老了,不提当年了。” 阿姨像在回味,声音一下柔和了许多。

  “您还年轻,阿姨。”

  “真的吗?”阿姨摸着半个脸颊,从手提包里拿出镜子来。

  “小姑娘,你嘴巴真甜。又漂亮,又会说话,你男朋友真是捡了个宝贝。”阿姨看着镜子说着。

  “小姑娘,刚说去看男朋友还羞答答的。阿姨刚跟你开玩笑,男女相悦是最好的事,相互之间千万不要斗气,患得患失。敞开心扉,风风火火地去做想做的事。像你这个年纪,哪里还有比谈恋爱更重要的事。”

  徐绽羞怯地笑着。

  “你男朋友过来接你吗?”

  “没告诉他我去看他,出了站再联系,不能耽误他的工作。”

  “ 出了站再联系?你这么漂亮可爱,肯定会来接你的。何不早点告诉他,免得在车站等。”

  “不能耽误他工作。到火车站打个电话他要在上班我就自己找过去,不要他来接。”

  “小姑娘真是体贴。”

  动车顺着海岸线飞速南下,一时晴空万里,一时雨雾迷蒙。窗外是满眼的翠绿,冬日像是不曾来过。徐绽虽在厦门感受了东南的天气,但现在坐动车上看窗外退去的景色还是觉得新鲜。

  深圳在南海边,那是个怎样的地方?

  对着钟表,五个多小时占到表框的十二分之五,如果看着秒钟数下去,像是数不到尽头。但要是怡情悦目,时间总是匆匆而过。相见的期盼充盈于心,为了等这一天,半年过去了。纵使过去有不少纠结、怨恨,现在都搁置到一边去,带着笑脸去迎接一切吧。

  下午两点多,徐绽出了深圳北站。

  车站熙熙攘攘,人群如潮。深圳的阳光温煦地照耀着,时而吹来的轻风带来轻微的凉意,随风摇曳的棕榈树枝叶像是在点头欢迎她的到来。

  徐绽拨了自胜的电话,听筒里马上响起嘟嘟声,她心怦怦跳起来。

  想快点听到他的声音,又怕电话接通后的语塞。熟悉?陌生?中间像隔了层玻璃,看得清对方却不能彼此靠近。

  每嘟一下都离自胜接电话的时间更近,徐绽心里这样想着。

  时间慢慢拉长,这无声的等待中希望在一点点地递减,最后听筒里听到的是无人接听的提示音。

  他都不接我电话!一阵言说不了的心痛。

  出站口的人群逐渐散去,只有她站那里不知走向何方。

  他是不是没有听到电话?暑假的时候打过去没接上,后来他打过来了。他是在忙工作吧,不然不会不接我电话的。

  这时候她要的不是怨恨,失望马上给希望取代,她又拨了自胜的号码。

  听筒照例传来嘟嘟声,每嘟一声,希望中弥漫起渐浓的失望,直至自动挂断了电话。

  现在该去哪?都没说一声就跑来,这么莽撞,要是自胜不在深圳怎么办?徐绽突然感到了害怕。

  街道上人来人往,却没有期盼的面孔。阳光明媚,世界却没有多少光彩。他不会不在深圳了吧?徐绽一阵冷笑。

  没有了他你就要难过、失落?你就不能当一个人来深圳旅游?

  没有时间给你失意,没有时间让你悲伤,生活是一个舞台,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剧情。你要走出框架,当心上台的将是另一批角色。

  徐绽镇定了片刻,既然电话没有接,不如朝好的方面想,他在上班没看到,等他看到后他会打过来的。

  但是现在去哪里?在火车站等着吗?找个地方坐一会吧,徐绽进了星巴克要了杯咖啡。

  此时的自胜,确实是在忙着工作。经过四个月的销售员锻炼,他考核成绩前茅,提到了部门经理,负责协调各个卖场之间的货物调配。正是年关,各个卖场兴起各种促销优惠,市场火爆,是一年中最忙碌的时节。

  今天上班后,跑来跑去没有歇口气。商场生意好,月底工资拿得多,累一点也是心甘情愿。好不容易忙到了下班时间。张经理开过总结大会,今天的任务就结束了。走出会场的时候,张经理从后面追上来拍着自胜的肩膀:“ 自胜,你这个月的销售额又有突破,我会跟上面反映的。对了,你上次说跟你同宿舍的那个刘誉,如果有升职的机会我也会跟上面提他,你说的话我都放心上了。”自胜对张经理表示了谢意。

  公司走出来,阳光拉出了长长的身影。今天是今年的最后一天,街道上到处张灯结彩。人多起来,大家都挂着笑脸期盼着新年的到来。走在人群中,自胜有些轻飘飘的,工作照这样干下去,两三年内就能晋升到管理层,到时大有可为。他加快脚步回了寝室。

  推开门,刘誉正玩着电脑。

  “今天销量怎么样?”

  “还不错。”刘誉站起来给自胜发了支烟。

  “你走运了,今天张经理跟我说有机会就提你,你可要好好干,咱们争取在公司干出点名堂来。”

  刘誉一脸诧异,张经理要提他?公司这么多销售员怎么轮得到他?他一时没反应过来,但提他是好事。他换上笑脸道: “ 这是张经理看得起。你给我带了这么好的消息,谢谢你。”

  好久,刘誉才隐约记起他跟自胜说过要他在张经理面前多多美言,当时只当是交际的话,说过后自己都忘了。

  换下工作服,自胜坐到床铺上。明天就是元旦,一晃眼又是新年了,这样的日子,难免有些感思。

  工作的电话用了一天快没电,自胜把桌子上的手机拿了过来。

  屏幕上显示两个未接来电。谁打的?这号码是学校里用的号码,只是改成了全球通,工作用的专门的工作号。

  解锁,打开通话记录,熟悉的数字排列!

  自胜心怦怦跳起来,他顾不上思考什么,立马拨了过去。

  还没听到嘟的声音电话就接通了,徐绽那边是嘈杂的人声。

  “我看到未接来电,就打过来了。”自胜克制着语调说。

  “你等会,有点吵。”

  终于等来了电话,自己猜想的没错。他是在上班才没有接我的电话。徐绽面容舒展开来,语调也轻快了。

  “你在哪了?”

  “我在深圳。”

  “这么巧,我也在深圳。”

  “你说什么?”这突然的消息,自胜怕是听错了!

  “我说我在深圳。”

  “那你在深圳……开玩笑,你在深圳!”自胜刚要追问徐绽在深圳哪里,但马上意识徐绽应该是在捉弄他。

  “没跟你开玩笑,我在深圳北站。你不信,要不要听听火车站的广播?”

  “你真在深圳?”

  “是啊。”

  “那我来……你是一个人还是有同伴一起?”

  “现在是我一个人。”

  “我想见你!”自胜声音低了许多。

  “那你过来吧。”

  他心急火燎地出了门,徐绽怎么会在深圳?兴奋、激动,思绪纷乱,来不及去细想,半小时后到了火车站。

  徐绽已发短信告诉他具体位置,现在走到星巴克门口了。

  半年了,马上就会见到她,自胜理不清情绪,他整了整衣领,深吸几口气。

  不等他走进去,徐绽从里面出来了。

  刹那间,云层遮翳的夕阳露了出来,金色的阳光照在徐绽身上,光彩夺目,她满含着笑影走了过来。

  先前所有设想的话语都成了空白,市声像已宁静,深圳的存在像是只为了他们的相遇。自胜大步走了上去。

  徐绽还是以前的徐绽,只是皮肤比在西北稍白了些,而且更有生机。

  隔着一米的距离,他们相互打量,像是在辨认,像是在回忆。

  “你怎么来深圳了?”自胜打破了沉默。

  “我来……我跟导师来参加学术会议。导师临时有事坐飞机去了广州,我要是坐飞机,票不能报销,所以来了火车站,结果也没买上票。”

  自胜哦了一声,一阵失落。

  “那你准备买什么时候的票?”

  “不清楚,还没买到票。”

  “你没网络订票?”

  “我没网银。要不你在这等我,我先去买票。”

  “不,不,我有网银。我可以给你买。”自胜生怕徐绽真买上了票。

  “好,你帮我买,我把钱给你。”

  总是隔阂着什么。

  自胜嗫嚅道:“你要不急,可以在深圳玩几天的。”

  “ 也好,反正有几天假。” 形势变成是自胜要留她玩,徐绽终于放松下来。

  “我们先吃饭去。”

  点过菜,服务员退出了包间。两人互看着一声不发,像是不曾熟悉。

  自胜猛然想起第一次请徐绽吃饭时的情景,一下子四年过去了。

  “你工作怎么样?明天上班吗?”

  “ 还好,年底跟年初是最忙的时候,当然上班。你了,学校里日子过得怎么样?”

  “也还好,挺充实的。下午怎么不接我电话?”

  “ 上班时间用的工作号,那个手机没带,回去才看到。”

  说话小心翼翼,斯斯文文,像初恋时的陌生,像情疏后的淡然。一切都平平静静,空气都像纹丝不动。

  徐绽把一边的头发撩到耳后道:“不要这么严肃,我们轻松点。”

  “有严肃吗?”自胜勉强一笑。

  菜端上来,自胜给徐绽盛上饭,“南方不比北方,慷慨得很,饭随便吃,吃多少都不算钱。”

第二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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