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51
第二天下午五点钟，裴雪颂手机铃声响了起来，看了备注犹豫几秒后裴雪颂还是接了。
“有事儿吗？”裴雪颂声音还残留着点恼怒。
竹聿名并不介意，靠在车旁，目光落在面前大厦上方，声音低沉愉悦：“来接你下班。”
“不用。”裴雪颂利索说完，就准备挂断电话。
竹聿名料定如此，立马补充道：“好了，不逗你了，夏刻回来了，不见见吗？”
又是一个埋在记忆里很久了的名字，突然被人扫去了灰尘捧到了眼前，裴雪颂还有点愣怔。
高中不到三年的时间里，夏刻大概是除了柏清允以外最关心她的人了，虽然人是傻了点儿。
裴雪颂不自觉地勾了勾唇角，眼底有细碎的光。
电话里静默了几秒后，裴雪颂嗯了一声，答应了。
地方有点远，又正是下班的时间点，这一趟车程显得无比漫长。
已经入了深秋，天凉了不少，竹聿名把原本车内开着的空调关了，开了车窗。
“他现在过得怎么样？”
说话的是裴雪颂，然而驾驶座上的男人沉默了好几秒，都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再开口时，有些失落的情绪，“你都没问过我过得怎么样？”
裴雪颂想回：还用问吗？
就站在我面前，人模狗样的，过得挺好的啊。
“神经病。”裴雪颂小声嘀咕了一句，身旁人耳朵挺好使，原本还有些耿耿于怀的，听到她这句很是“亲昵”的嫌弃时，突然就多云转晴了。
他可能，真的是有神经病。
“他瘦了。”
“真的吗？那挺不容易的。”
裴雪颂回想起记忆里那个小胖墩儿，把吃看的比命都重要，能减下来真的是不容易。
“他娶媳妇儿了吗？”
“没有，但有女朋友了。”
“真的啊？”
裴雪颂听到这儿终于八卦起来，脸终于不再是对着车窗或者车玻璃正前方，而是转向了驾驶位上的人。
“那女朋友带来了吗？”
竹聿名暗笑了一下，不知道她还这么八卦，宠溺的口吻：“没有呢，在黎水，想见的话我下次带你。”
“那还是算了吧。”
裴雪颂又转了回去。
夏刻其实已经在酒吧那回偷看过裴雪颂了，但这次见面，还是要装作久别重逢第一次相见的惊讶模样。
不过比夏刻更惊讶的，是裴雪颂。
因为，夏刻真的瘦了好多，和以前那个眉眼鼻子都被肉肉包围的胖子完全像是两个人，原本清秀的五官都瘦了出来，颜值还不赖。
夏刻一上来就跟裴雪颂来了个激动的拥抱，一秒钟都没有呢，接收到裴雪颂身后站着的人那死亡凝视时，吓得赶紧撒开了。
“裴姐，你不知道，我都想死你了，你呢，是不是也经常会想我？
裴雪颂刚走那两天，夏刻和竹聿名一样提不起精神来，但他比竹聿名还好一些，没有失神落魄到那个地步。
他不知道人前这么风光、这么洒脱的裴姐的身世有这么惨，怪不得她总受伤，他也跟竹聿名一样，都以为是她在校外跟人打架搞的。
他觉得裴姐好可怜好可怜，可竹聿名也好可怜好可怜，脑袋上缝着针，眼睛像是失了焦，只会空洞地盯着前座发呆。
夏刻太想裴雪颂了，想她像以前一样打压他，毒舌他，更想她还能和他的同桌和好相亲相爱。
夏刻亲眼见证了竹聿名在帝都找了、等了足足九年。
还好，还好最后等到了。
夏刻一脸兴奋又感激的眼神看着裴雪颂，眼里放着光。
裴雪颂突然就发现，即便夏刻不再是从前那个小胖了，可一颗想怼死他的心还是蠢蠢欲动。
裴雪颂红唇微启：“没有”
“......”
这种感觉，还真是久违又想念啊！
点菜时，竹聿名一不留神，就让夏刻上了酒。
夏刻高兴嘛，想着喝酒才能尽兴，拿过了三个杯子，每个人都满上了。
竹聿名直接把剩下两杯全揽到自己面前了，这种阵仗，夏刻总觉得他在九年前就应该习惯了的。
可事实上，到现在他依然觉得竹聿名这护犊子的操作简直秀瞎了他的钛合金狗眼。
裴雪颂也知道自己现在还在戒酒阶段，没有跟竹聿名反着来，反而劝竹聿名道：“你不是开车来的吗？”
“不是还有你吗？”
“你不怕我把你拉去卖了？”
“你要是舍得，尽管这么做。”
“......”
夏刻觉得自己非常的多余，年纪轻轻，明明头还没秃，却在此刻显得异常的锃光瓦亮。
这不是他这个年纪应该承受的，他跟他女票见过家长了都没这么腻歪的好吗？
夏刻心累，一边瞎侃着，一边灌酒。
趁竹聿名去卫生间的功夫，夏刻好不容易获得了点和他裴姐单独相处的功夫，可是话题却还是围绕着他俩。
“姐，你猜我怎么瘦下来的？”
“抽脂了？”
“......”
“当然不是，当年，我同桌他根本就没有接受S大的保送，李浩被退学了，名额后来给了年级第四，他为了你考到了Q大，因为你说过想来帝都的大学。
他没在Q大等到你，就和我一起在帝都各个高校找你的踪影，我就是那个时候瘦下来的。他研究生、包括后来创业，本来都可以去国外有更好的发展机会，但他都没去，执意留在这儿，整整九年，我都觉得我这辈子可能再也不会见到你了，可是他还是没有放弃...”
所以，他们在帝都的重逢不是巧合吗？
裴雪颂从来没想过还会有人在找她，在等她，因为这对她来说，实在是太奢侈了。
血浓于水的亲情都可以淡薄成那个模样，何况是旁人？
她那时候对竹聿名好，是出于他曾在那个凛寒风冽的冬天里，赠予过她温暖，她觉得，他应该是个不错的人。
后来懵懵懂懂地觉得自己喜欢他，但又不确定，而且也知道她不过是他用来挡住那些情敌的挡箭牌。
可不久前，竹聿名对她说，他从答应的那刻就是认真的，而如今又从夏刻的口中获知这些。
裴雪颂一下子就觉得原来她这个只会给别人带来厄运、内心荒芜孤寂寸草不生的人，也还是有人回惦记的。
而且，是那么多年。
内心深处，突然就像冬日清晨的一杯豆浆，温暖而沁甜。
竹聿名和夏刻两人后来真的醉了，但都不至于神志不清。
夏刻打了车回去，裴雪颂坐上了竹聿名车的主驾驶座。
车子一路平稳行驶，身旁的人闭目养神，周身散发着淡淡的酒气，整个人的气质相比平日，染上了几分慵懒随性的味道。
人刚一扶到沙发上，几秒钟后，就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
裴雪颂终于有机会明目张胆地看着他。
手不自觉地攀上了他的脸颊侧，拨开左侧眉毛，里面有几条泛白的痕迹，不仔细看完全看不出来。
时隔这么多年，伤口早就愈合了，不痛不痒，可裴雪颂还是觉得心疼，连触碰都小心翼翼。
眼睛有一瞬间的酸涩，裴雪颂看着他紧闭的双眼，低声呢喃，带着点责怪的口吻。
“还以为你挺聪明，怎么这么傻？”
裴雪颂是笑着说的，可笑着笑着，泪水便无声地滑落了下来，落在柔软的地毯上，悄无声息。
沙发上像是有心灵感应一般，慢慢睁开了双眼，面前的人眼睛红红的，惹人心疼。
“哭什么？”
竹聿名抬手，用指腹温柔拭去姑娘脸侧的泪滴。
裴雪颂手还在竹聿名的眉毛处，小声吸了吸鼻涕问：“这儿，还疼吗？”
竹聿名大概知道为什么了，问：“夏刻告诉你的？”
裴雪颂摇了摇头，“不是”
竹聿名见小姑娘依旧双眼通红，柔声安慰着，“我又不是泥捏的，何况都好多年了，早就没事儿了。”
“她砸你的时候，你就不知道躲一下吗？”裴雪颂有点儿嗔怒。
竹聿名大概知道是谁告诉裴雪颂的了，诚实道：“没想躲，也躲不开。”
“笨死了。”裴雪颂小声嫌弃着。
“对啊，我笨，没你护着，我就只能任人欺负了。”
竹聿名故作委屈的口吻。
“我什么时候护着你了？”裴雪颂矢口否认，目光闪烁。
竹聿名却笑了，“那以后我护着你，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