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五章

  殿外坚硬的青石板生生地硌着双膝, 腿上传来阵阵尖锐的疼痛。

  李暮烟咬紧了下唇, 面上一片灰败之色。没想到当了这尊贵的郡主,还是得如此卑微地跪着。

  赵玄文就像淬了毒的匕首,死死地扎在了她的死穴上。早知如此, 她招惹谁, 也不会招惹这个小人。

  余氏定然是故意的, 故意引了人来, 好让她的事被捅了出去, 而后攀上她的这门亲事。

  秋儿!都怪秋儿!若不是那日她没有注意到周围有人, 让那个恶心的人知晓了她最大的秘密,她又怎么会被人死死压制,拖进深渊, 无法反抗。李暮烟的手掐得死紧, 眼中一片怨毒之色,让秋儿就这么死了真是便宜了她。

  不,最应该怪的是苏妙。那个贱人,若不是因为她,她定然早就和赵谨成亲了,彼时琴瑟和鸣,惹人艳羡。又怎会因为求而不得故意惹上赵玄文, 又怎会一步步至此。

  如今,赵谨定然会听信旁人的话,定然也觉得她是一个放荡的女子,定然不会再喜欢她了。

  心中有多恨, 手上就有多用力,指甲被生生地掐进肉里,腕上一片血肉模糊,李暮烟却恍若未觉。心上的恨意与手上的疼痛重重掩映,莫名有了一股疯狂的快意,她这才好受了些许。

  愤恨与恼怒一股脑儿地袭来,并上在这殿前跪了许久的心力交瘁,李暮烟突然一阵乏力,身子虚虚地晃了一下,眼看着就要往下倒。

  冬儿忧心地正要求起身去扶,一双手已然抢先一步,紧紧地扣住女子的肩膀。

  来人一身利落的黑衣,风尘仆仆,显然是快马加鞭赶回京城。

  萧况顺势将李暮烟扶了起来。

  后头的罗盈上前打量了李暮烟片刻,也亲热地拉住了她的胳膊,“你便是沐阳郡主?”

  李暮烟正诧异这两人是谁,目光从男子腰间的物件上一扫而过。

  顿时就知晓了来人是谁,眼里即刻就含满了委屈,她伸手紧紧拽住男子的衣袖,声音里尽是惊讶与欣喜,“哥哥?”

  萧况淡淡地应了一声,“嗯。”

  没想到男子会是这个不冷不热的态度,李暮烟有些泄气,微微垂下了脑袋。

  罗盈却是热情地拉着李暮烟就往殿内走,“别理他,你哥就是这样。明明已经累死了好几匹马,也要赶着回京来见你,这见了面又是这种不冷不热的样子。”

  李暮烟点了点头,突然脚步顿了顿,委屈地道,“皇伯伯他……不想见我。”

  大门倏然被拉开,老公公尖着嗓子高喊,“圣上有旨,宣沐阳王、王妃和郡主觐见。”

  ……

  殿内折子扬了一地。

  一路过来,传言也听了不少,萧况自然知晓是发生了何事,顿时皱着眉头,若有若无地看了李暮烟一眼。

  “臣萧况携夫人叩见圣上。”

  圣上摆了摆手,命人赐了座。

  李暮烟不敢坐,她迅速跪了下去认错,“皇伯伯,此事都是烟儿的错,烟儿让您蒙羞了。”

  “沐阳 ,你说,可是你求我将你许给那赵谨?更是说哪怕做侧室也行。”

  圣上的声音没有起伏,可是其间的怒气却是分外明显。

  “朕允了,圣旨也下了,还想着这几日寻个由头让赵谨休了那苏家的丫头,好光明正大地迎你进门,可是你呢,你都干了什么!”

  圣上登时一拍桌子,说到气时,更是掀起了一旁的折子就往李暮烟身上砸。

  萧况望了跪在中央的女子一眼,干脆利落地提醒道,“圣上,这事情已然发生,还是想想怎么解决才好。”

  他竟然说话如此不客气,李暮烟惊讶地抬头,正瞥见圣上丝毫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一旁的老公公也是一副习以为常的表情。

  “既是如此,况儿你可有什么好的对策?”

  萧况锐利的目光直直地投向李暮烟,声音冷肃直截了当地问,“怀香楼一事赵玄文可有逼迫与你?”

  是,是他逼迫我的!如果可以的话,李暮烟真的想不管不顾地尖叫出声。逼迫当朝郡主,有圣上出面,那个小人定然下场凄惨。

  可是,那小人的威胁犹在耳畔,若是说了出去,只怕……只怕下一个人头落地的就是她了。

  李暮烟屈辱地咬紧了唇瓣,手掐得死紧,声音都在微微颤抖,“……没有……是我自愿的。”

  “你喜欢他?”

  “……是!”

  圣上坐不住了,“那你为何还求着朕赐婚你与赵谨?”

  李暮烟心中一痛,但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她损害的已经是皇家的威严了,怎么解释都不能将她摘了出去。她心一横,咬着牙道,“因为我此前心慕赵谨,却被苏妙抢了先,我心里不舒坦,便也要让他们夫妇俩也不好过。”

  在场的人均惊讶地看向场中的女子,李暮烟接着圆谎,“那赵谨和苏妙不是自诩情深吗?如今生死面前,他不还是接旨了吗?”

  所以你就仗着皇家的威严,要报复那两人是么。

  罗盈暗暗地看向了李暮烟,萧况为人虽然冷漠了些,却也是光明磊落,坦坦荡荡,怎么他的妹妹,心思竟会如此阴暗?

  要知道,抗旨是死罪。接旨,只怕对于情深的夫妇来说,只怕,比死还不如。

  “你真是好大的胆子,朕为了遂你的愿,不惜得罪苏家和赵家,你倒好,竟敢利用朕!”

  一道茶盏带了天子的怒气,破空而来。

  李暮烟僵直了身子不敢躲,但意料中的疼痛并没有来,“哗”的一声,茶盏狠狠地打在了挡在她面前的黑衣男子身上。

  茶水瞬间就晕染了他的前襟,萧况淡淡地推开了拿着帕子上前的罗盈,对着圣上行了礼。

  “圣上,沐阳她年纪小,早些年又流落在外,做事难免糊涂。”

  圣上也没同他计较,只微微冷哼了声。且不说旁人,就是他自己的女儿这般,只怕此时已然大板上了身,哪里会这么轻松。

  “此事就说是内务府拟旨出了差错,重新拟旨,过些日子,你便嫁与那赵玄文罢!朕乏了,你们退下吧。”

  李暮烟张了张口,终于还是闭上了嘴,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已经不是她能说了算了。

  ……

  很快。

  随着宫里宣旨的公公亲上赵家,前因后果也迅速得到了解释。

  就是,这解释颇有些牵强。但这场闹剧有人背了锅,有人也得到了想要的结果,其他,便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赵玄文紧紧握着手里明黄色的圣旨,心里涌起一股从未有过的畅快,如今娶了这圣上亲封的郡主,谁还敢看他不起,谁还敢说他不如赵谨。

  赵进客客气气地将宣旨的公公送出了门,临走时还悄悄塞了一大袋银子与他。

  那公公脸上堆起笑意,“侯爷好福气,令郎人中龙凤。”

  眼看着马车悠悠走远,赵进脸上的笑意越发灿烂,虽然这亲事绕来绕去还是他家的,但这换了个人,就是不一样了。

  有些不听话的孽子,还是不要爬得太高为好。

  春和堂。

  余氏喜不自胜地将那圣旨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太好了,如今此事已然尘埃落定,真是你我母子的一番谋划。”

  赵玄文恭敬地给余氏端了一杯茶,“让母亲烦心了。”

  余氏小心翼翼地将圣旨搁好,这才道,“我也没做什么,还是我儿有出息。那李暮烟有把柄捏在你手里,她总得听你的。”顿了顿,“只是我没想到,一切会如此顺利。我正愁着寻位夫人同我一起,周家的夫人就恰好送来了帖子,诸多种种,我总觉得有些奇怪。”

  “母亲多虑了。”赵玄文抿了一口茶,“待我娶了那李暮烟,圣上定然也会高看我几分,即时我便青云直上,定然会好好孝敬母亲。”

  “我儿自然不同凡响。”

  “说起来,也不知道那赵谨是真的不乐意这桩婚事,还是装的?”赵玄文似是想到了什么,阴阳怪气地开了口。

  “哼,他有什么不乐意的,先是苏将军之女,又是当今郡主,齐人之福。他这般装腔作势,只不过是想要给那苏策一个交代罢了。如今,只怕是心里正难受得紧呢。”余氏鄙夷地道。

  然而,她定然是要失望了。

  此时的苏妙,此时的赵谨,眼里眸里俱是欢喜,正一起逛首饰铺子呢。

  当然,他们还带了一个小尾巴。

  对此,小尾巴苏淮感觉受到了冷落,很是不满,他冷哼一声,“说好的来陪我选首饰的呢?”

  对对,陪苏淮来的,要挑些首饰让他送给陆家的小姑娘。

  苏妙一把拉下了赵谨的手,拦住了他要将一柄青玉簪子簪在她脑袋上的动作,笑嘻嘻地凑到了苏淮的面前,“淮淮呐,有喜欢的吗?有喜欢的尽管说,阿姐铺子赚了银子,不够的话,你姐夫他也有银两。”

  他不仅是有,他还有好多。

  说起来,她也是几个时辰前才知晓,赵谨竟然还是个隐形的富贵公子。

  真的是……一点都看不出来。

  当时,赐婚一事尘埃落定,这天降的霉运也落到了赵玄文的脑袋上。

  她暗戳戳地勾了勾赵谨的袖子,“我不想回赵家了,要不你随我一道住在苏家吧?”

  说到最后,她语气渐渐弱了些许,她也知晓,这要求过分了些。这是古代,女子嫁人了,哪有拉着夫君住在娘家的道理,这传出去不就是让人笑话吗?

  谁知道,赵谨面上丝毫不见怒意,轻轻勾了勾她的下巴,浅浅地印上一吻,“你说不回去便不回去,但是,咱们也不能住在苏府。”

  没等前半句的欣喜与惊讶表露完,苏妙的表情随着后半句化作了惊讶,“不住苏府咱们去哪?”

  顿了顿,“你不会是打算买个宅子吧?”

  越想越觉得男子就是这个意思,苏妙迅速从柜子里摸出了自己的小匣子,献宝似的打开了,露出了里头厚厚的一摞银票,“这些够咱们买个小宅子吗?不行的话,我再想想办法。”

  赵谨没想到自己的小夫人还挺有钱,摸了摸她的脑袋,随手扣上了那小匣子。“这事你不必忧心了。”

  哪能不忧心,苏妙皱着眉头非要细问。

  后来赵谨从角落里拎来了一个小包袱,掀开,几件衣服底下,便是一摞不明纸张,她好奇地凑过去。

  妈耶!全是——

  地契。

  偏偏那人还道,“眼下我这里就这些了,另一半在周南竹那里。说起来,聚福楼我也占了一半,没银子了你尽管去取。”

  等等——

  什么叫聚福楼你也占了一半?!

  ……

  作者有话要说:  苏妙:我想查婚内财产。

  ——零点第一更,九点发双更哟,么~

第八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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