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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话显然是刺到了卫妈妈,她一眼瞪过去:“他干那些事是成熟稳重人干出来吗?也不知道和那个女主播到底是什么关系?还把女儿肚子弄大。真是越想越气。”

  “我看他对蓝蓝是真心,这么多年估计一直都惦记着。女主播那事蓝蓝不是说是那主播自己炒吗?再说了,那小子也不是不准备负责,两人这样不就是怕咱不同意?”

  “别以为有了孩子我就会同意……”话没说完,卫妈妈也觉得不对,如果真孩子都有了,还能怎样?

  正说着,电视里画面忽然切到本地电视台,两个熟悉面孔蓦地出现屏幕上。

  屋内两人,顿时没了声音,只睁大眼睛看着电视。

  屏幕里正是上午医院门口画面,被一群记者包围卫蓝和段之翼,正朝外挤,看起来焦躁又狼狈。

  接着便是段之翼和记者起冲突,整个场面乱作一团。再然后,卫蓝被挤倒地,段之翼将她打横抱起,朝医院里面跑去。

  电视画面并不清楚,一直摇摇晃晃。但是电视上打出文字,却是一清二楚,背景解说是夸张至极。

  情人!小三!怀孕!晕倒!流产!

  一个词比一个词骇人听闻。

  媒体脑补和叙述能力,总是非同一般。一个狗血故事,便这样完完整整电视里成形。

  富家公子脚踏两船,小职员凭子上位,英俊总裁一怒为红颜,不顾形象,为护小三打记者,诸如云云。

  “蓝蓝妈!好像出事了!”

  “什么好像?就是出事了!我就知道那个姓段靠不住!”卫妈妈气急败坏地丢掉手中遥控器,起身匆忙拿起外套往外走,又朝还愣沙发像是被吓呆了男人吼道,“发什么傻!去医院!”

  59、失控

  卫爸妈赶到医院时,已经是一个小时候后。

  医院门口像是戒严一般,停了好几辆车。神情紧张医院保安把守门口,除此之外,还有黑压压好几排高大严肃,穿着黑色正装男人,面无表情地站医院入口处,将一波一波赶来探究竟媒体记者挡门外。

  二老都只是普通人,从来没见过这种阵势,直觉这医院出了大事,而那大事又是和自己女儿有关。

  心急火燎地同门卫通报,差点让急得冒了一头冷汗卫妈妈和人大吵起来。门外通完内线电话,神色莫变地看了看他们,终于将两人放行。

  卫爸卫妈冲到妇科楼层,楼梯处迎接他们是一位中年女医生,她礼貌地看了看面色焦灼人,礼貌地询问:“请问是卫先生卫太太吗?”

  卫妈妈用力点头,声音很急:“我们是,我女儿哪里?出了什么事?”

  医生对他们做了个有请手势:“两位请随我来,卫小姐出了点意外,刚刚做完流产手术,还昏睡。”他瞥见两人惊恐表情,又继续温声补充,“不过请二位放心,卫小姐已经过了危险期,没有大碍,好好休养,以后再怀孕是没有问题。”

  卫妈妈听到“流产”二字,腿脚几近发软,要不是卫爸爸及时扶住,只怕是已经是瘫软地。

  到了走廊头VIP病房,两位不算老老人,跌跌撞撞推门而入,直接冲向房内唯一病床。

  “蓝蓝,蓝蓝……”卫妈妈抖着声音去摸卫蓝脸。

  昨天还脸色红润,有说有笑女孩,今日就这样一言不发闭眼躺床上,整张脸一丝血色都没有,就如同白纸一般,连嘴唇都是苍白,这四壁白得发亮病房映衬下,让人心悸。

  那医生见卫妈妈激动如斯,走过来,轻咳一声:“卫先生卫太太,有什么需要请管按铃,我先出去了。”转身时,瞥了一眼,站床头另一侧,神情怔忡恍惚人,又补充了一句,“卫小姐需要静养,卫太太注意不要太激动刺激到病人。”

  卫妈妈恍若不闻,只看着卫蓝脸,啪嗒啪嗒掉眼泪。

  医生摇摇头,微不可寻地叹了一声,朝门外走去。这大概是她作为医生,从业以来,遇到不可思议事。

  年轻漂亮男女前来检查,临走时那喜悦,连她这个做久了这一行已经麻木人,都有些动容。可不想,短短一小时,男人便抱着昏倒女人,再次返回。

  孩子自然是没了,短短几周还未成型胚胎,只仅仅带给了年轻父母极为短暂喜悦。

  她只是个医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隐约听到医院外面有很多记者,来了很多车很多人,将医院戒严起来。她才知道这对年轻人身份很不一般。而上头指示电话也很下来,她自然不敢怠慢。

  当然,她已经过了好奇年纪,只唏嘘地看了眼房内失去孩子年轻人,体贴地为其将门掩上。

  卫妈妈抽噎了片刻,忽然像是想起什么,猛地站起身,看向对面段之翼。

  自两位老人进房开始,段之翼就没有发出过一丝声响,像是这房内没有存他这个人一般。不,或者从医生将手术后昏迷卫蓝从手术室推出,并告知孩子没有了那一刻起,他就再也没说过一句话。只是随着病床车一路来到这间病房,然后站床头,一动不动地盯着卫蓝,像是失了魂一般。

  “你这个害人精!”卫妈妈铁青着脸,隔空指着对面人,怒喝。

  段之翼像是没有听到一般,表情纹丝不动,目光依旧直直盯着病床上人。他本来就白皙脸,此时苍白得可怕。

  卫妈妈见他不出声,喘着气,绕到他身前,拉着他衣服,像是一个市井泼妇一般,对他拳打脚踢:“你这个害人精,都是你害了我女儿,你以前害不够,现还来害,你非得害死她才甘心,是不是?”

  段之翼任凭她踢打,没有半点反抗。

  “你昨天说过会照顾她,这就是你照顾,把她照顾到了病床上,照顾到了没了孩子。”此时卫妈妈早已经不像是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知识女性,此时此刻她,只是一个女儿母亲。一个悲伤而绝望母亲。

  段之翼表情终于动了动,他垂着眼眸,稍稍上抬,原来里面早已经变得通红。

  他往前走了一小步,忽然噗通一声,猝不及防地重重跪地上,喉间声音像是从水里挤出来一般:“对、不、起。”

  卫妈妈怔忡地后退一步,趔趄一下,堪堪被卫爸爸扶住。

  她看着这个忽然矮下去年轻男人,他身体抖。一个她看来可恶可恨坏男人,他竟然抖。

  卫妈妈喉间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她忽然想起,多年前那个承受了自己一耳光后,无所适从男孩。

  她隐约有点明白,也许正是这个人无所适从,一直一直伤害着自己女儿。因为他毫无爱人能力。

  卫妈妈定了定神,用力闭了闭眼睛:“段之翼,我女儿因为你承受外界污名,遭受身体痛苦。我是一个母亲,我无法原谅。所以,我不可能再让她待你身边。”

  她语气出奇平静,像是经过深思熟虑话。与刚刚那个撒泼失控女人,判若两人。

  段之翼双手慢慢覆脸上,像是极力忍住痛苦情绪,指缝间出来,仍旧只是三个字:“对不起。”

  卫爸爸眉心微蹙,上前将他扶起来,又拍了拍比他高了半个头人:“请你体谅我们做父母苦心。我们会照顾蓝蓝,你走吧。有什么事,等蓝蓝好了再说。”

  段之翼红着眼睛点点头,转身道床边,蹲□体,看着闭眼像是安睡卫蓝,伸手将她额间散乱几根发丝拨开,她脸颊上落下一个轻吻,慢慢起身,又对两位老人鞠了个躬,缓缓朝门外走去。

  他走得很慢,那只略微残疾左腿,此刻看起来必然往常加明显,像是费力跟上右脚一般,让他背影看起来痛苦而凄凉。

  60、平静

  床上人眼睫微微跳动,一行湿湿水迹,自眼角蜿蜒而下,无声地没入床单消失不见。

  “蓝蓝,我知道你醒了。”待到病房恢复宁静,卫妈妈抹了抹眼睛,走到床头。

  卫蓝缓缓睁开眼睛,眼睛里一片水光,她茫然地看着白花花天花板,想要开口说话,可喉间像是被堵住一般,许久之后,才隐约吐出几个字:“妈,我……疼……”

  卫爸卫妈听了她含糊声音,顿时老泪纵横,抱头饮泣。

  因为失血过多,卫蓝床上躺了三天,精神才稍稍好转。这些日子心境,就好像坐了一遍过山车,从开始得知怀孕忐忑不安,到坦然接受欣喜,再到忽然失去痛苦。卫蓝只觉得整个人力气都好似一下被抽干。

  生活给她开了一个天大玩笑。

  她本以为外头报道早已满天飞,但是偶然拿起手机上网,却没发现一丁点与她有关闻。她猜想,大致是段之翼做过了什么。

  就算他没有那个能力,但是段家出面,这些事情总该是摆平。

  这三天,段之翼来过医院好几次,但是都被卫妈妈拒之门外。卫蓝只当作不知。这件事自然不能归罪于他,但是没了这个本来该降临生命,只有父母对他憎恨时,她已经提不起任何力气,再为两人辩驳争取,也不忍再看日渐年迈父母为她操心难过。

  也许这就是她和段之翼命运,错误开始,注定只能是这种悲哀结局。

  卫蓝医院住了一个星期,走出医院大门那一刻,阳光从头顶覆下来,有种让她眩晕恍然感。

  段之翼就站对街一辆黑色车前,遥遥看着她。卫蓝怔忡片刻,正欲朝他走去。不料,却被卫妈妈拉住,她耳边轻斥:“你还不记性?还打算与他牵扯不清?”

  卫蓝愣住,看了眼义愤填膺妈妈,又看了眼对面隔着十几米街道段之翼,终于幽幽叹了口气,跟着父母进了等待多时出租车。

  车子开动时,卫蓝忍不住转头,从后窗看过去。段之翼仍然站原地,目光看向这边。她终究还是忍不住,从衣服口袋里摸出手机,斟酌了半响,用手指信息框敲下一行字。

  “我没事了,我大概会跟父母回家,你不用再找我了。我保重,你也保重。”

  信息发过去后,卫蓝怔然地用手指摩挲手机屏幕,脑子恍恍惚惚有些空白。也不知过了多久,手机蓦地一闪,一条消息进来。

  她滑动屏幕,简单两个字——“好”。

  卫蓝像是如释重负地深呼吸了一下,却下一秒又低低怅然地叹息出声。她转头,车子已开出老远,段之翼身影也早就消失不见。

  女主播、豪门公子、小三插足,这条本来应该劲爆闻,就像是放了哑弹一样,一夜之间所有媒体销声匿迹,尤其是那个被人拍到所谓第三者,是没再媒体留下任何痕迹。倒是媒体界刮了一阵秘而不宣旋风,几家媒体同时被整顿,好几个记者被终生禁入,并因故意伤害面临刑事责任。

  所有一切都是无声进行。而所有媒体则像是集体失声,成为讳莫如深一件事。

  陈雨烟找到段之翼是两个星期后,她节目忽然被人顶替,上层对她以及对公众给出解释是,电视台派她去国外进修。打消了所有准备质疑声音。

  段之翼和卫蓝事,因为媒体迅速撤稿,陈雨烟知之不多,但也隐约知道是出了大事情,至少两个人并没有一起。而她工作显然也与此有关。

  “之翼,到底发生什么事了?电视台为什么忽然派我出国,你知道原因对不对?”

  段之翼坐办公桌后,表情一如既往清冷,看不出一丝情绪,也看不出他身上发生过多大变故。

  他沉默了许久,终于抬头淡淡看向陈雨烟:“记者拍到我和卫蓝一起,以为她是我和你之间第三者。”顿了顿,他才继续道,“然后,我们孩子没有了,她离开了我。你想知道故事,大概就是这个样子。”

  他说云淡风轻,像是平淡地叙述一个与他无关故事,就连目光都平静得如同秋日湖水。

  但是,陈雨烟明白,那是哀莫大于心死平静。

  她酿跄地后退一步,面色蓦地惨白,她如何都想不到,自己一个自私决定,竟然会演变成这样。

  努力深呼吸一口,陈雨烟才鼓起勇气,再次走上前:“我会发声明,将这一切都说清楚。”

  段之翼颓然地靠椅背上,单手捂住眼睛,另一只手轻轻朝她摆了摆:“不用了,我不希望她再被人打扰。”说完,沉默了许久又才继续,“你工作应该是我父亲安排。不过,你出国也好,我是真不想再见到你。”

  卫蓝进医院,闻刚刚被爆出来那天,段之翼接到许久没联络父亲电话。父子之间早已无话可说,但是看到紧闭手术室大门,无法发泄情绪,让他抱着电话,低声呜咽了出来。那头段鸿什么话都没说,只是重重叹息了一声。

  之后,所有闻被撤,网帖被删,媒体被整顿,记者被控诉。段之翼知道那是谁做。他父亲,他憎恶逃离多年人。但到了后,他依旧还是要依附于他。

  他也终于意识到,他所谓自立门户,脱离段家,真是像场笑话。他不是传闻那个凌厉狠绝Azre执行者,也不是年轻有为总裁。他只是个连自己喜欢人都照顾不好,无法保护废人。

  他仍旧只是多年前那个被重重保护却又孤独无助残缺少年。

  他根本就不配去拥有卫蓝,以及卫蓝爱。

  陈雨烟看着眼前这个像是忽然老去年轻人,不由得涌上一阵悲怆,可良久,却也只能吐出三个字:“对不起。”

  她记得自己困顿时刻,是他对自己伸出了援助之手。记得Azre初阶段,他如何努力。

  段之翼是聪明男人,也总是有很好想法,但绝对不适合做一个商人。因为他实太缺少与人沟通能力,个性简单粗暴,从某一方面来说,他几乎单纯得可怕。

  他其实完全可以选择做一个享受玩乐富家子弟,但那时他,却像是要对谁证明什么一样,那么努力地去做一件事,即使是一次一次失败,也并没有让他放弃。

  他们曾经并肩作战,看着Azre渐渐成型终于茁壮。

  后来,她当然也知道,他是为了证明什么。就连Azre这个名字,也是和卫蓝相关。她没有奋不顾身爱过一个人,她所有爱情都掺杂着水分,所以看到这个男人爱情,不是不敢动,也由衷祝福。

  可终,这一切,却因为她私心,终于还是崩塌毁灭。

  陈雨烟明白,此时自己,对他来说,是一个无法赎罪罪人。

  陈雨烟离开后,段之翼才将手从眼睛上拿下来,指缝间依稀有湿润水汽,可他浑然不觉,身体依旧一动不动,怔怔地坐着,木然地看着这间空荡荡办公室。

  卫蓝跟着父母离开江城,回了老家。

  自从医院开始,她一直就显得异常平静,异常顺从,甚至父母安排下,进了当地一家事业单位,做着一个月拿着三千块,混吃等死工作。

  老家城市是一座二线城市,不如江城大都市繁华,节奏也相对缓慢。卫蓝一下从都市中那种节奏生活中慢下来,虽然日子平静,但却少了往日生机勃勃。

  单位里很少有小年轻,即使有年纪稍轻女人,也大都早早结婚生子,整日办公室聊不是老公孩子,就是衣服菜价。

  除了个别家境富裕,上班不过是为了打发时间太太们,这里同事大都只是普通人,老老实实拿着三千块工资,穿着平价衣服,抱怨着飞涨物价。

  卫蓝才知道,自己从前生活是如何五光十色。她江城那种地方生活太久,收入对比二线城市普通人来说,要高得很多,虽然不算有钱人,但从没有过因为日常消费而斤斤计较经历,几乎已经脱离市井柴米油盐小日子。可她现才知道,大部分人生活,不就是柴米油盐组成么?

  难怪她和段之翼会走到这一步,因为对于生活来说,从来没有脚踏实地过?

  日子如同流水一般走过,不知不觉就已经过了半年。

  卫妈妈起初以为卫蓝平静,只是假象,但是过了这么久,见她依然平静如常,并不像是刻意掩盖情绪,想着她从小性格,应该不是那种钻牛角尖人,也就渐渐放下了心。

  放下了心,自然也就开始琢磨女儿未来。

  卫蓝年纪自然说不上是小姑娘了,但如果不抓紧这一两年功夫,趁着还算年轻,赶找到个不错人,嫁出去,再过几年,可就真被剩下了。

  撇去段之翼那一段,卫蓝条件还算不错。虽然现事业单位上班,工资不高,但胜稳定。对大部分找女人组织家庭男人来说,适合不过。

  卫妈妈有关相亲提议,卫蓝也不反对,拿出几张照片给她看,她随便一指挑了一个,便去赴约了。

  去见相亲对象,卫妈妈给她说时,她也没仔细听,只知道是银行上班,年方三十已经是中层主管,算得上青年才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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