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失落的半世界（十五）

　　从沈妙玄的口,谢砚对于自己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地方有了新的认知。

　　如果对于曾经还是个学生的谢砚来说,这绝对是爆炸性的消息了,足以颠覆她前面二十多年的认知。

　　但是对于现在的她来说，这算不上太颠覆观。

　　这仅仅补全了她的猜测。

　　在混沌之,存在着许多宇宙,也可以称之为世界。

　　这些世界是活的，它们有法则,有规律，也当然有运动和呼吸。

　　所谓的运动,是一种叫作“混沌分裂”的东西,这就相当于混沌自己的自洽系统，原本只是时不常就会发生的一种小运动。

　　在“混沌分裂”的时候,世界处于不稳定状态，但这种分裂持续时间很短，短到无法利用人类的时间来计算,也许只有千分之一秒,也许更短。

　　而谢砚所在的世界，之所以不完整,正是因为她的世界和这个世界，都是由于“混沌分裂”而产生的半世界。

　　“混沌分裂”这种突发的运动事件,时间很短,而且被撕裂的两半也会由于宇宙自然存在的“矫正原则”而在被撕开的瞬间就重新融合，原本并不是什么严重事件。世界里的生物甚至来不及反应，融合就已经结束了。

　　“按照你这么说,混沌分裂是没有危害的。”谢砚问道，“我们两个世界按理说，是不会被割裂的。”

　　“是的。”沈妙玄说道，“但是万事总有例外。在被分裂瞬间形成的半世界天道力量会减弱，黑影、黑幻等邪灵就是钻了这一瞬间的空子。它们可以耗光所有的力量，潜入其的一个半世界，成为不稳定因素，这被称为‘不稳定源’。被潜入的半世界和其对应的半世界因为‘不稳定源’的存在，在那一刻会彻底变为两个独立个体，无法再融合，从此以后，就被彻底割裂为两个不稳定的半世界了。”

　　“我明白了……无论我们的世界原本有多高级，在这样的破坏下，都只能堕落为不稳定的小世界了。”谢砚叹了口气，又问道，“那么黑影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只是因为他想搞破坏？”

　　“它是一种在混沌徘徊的邪灵，专门以吞噬生灵的欲望、贪婪等等邪念为生，甚至还会加害生灵。它们是不被上天所允许的存在，一直徘徊在混沌就会被天道杀死，更无法从生灵身上摄取能量。于是它们想到了一个办法——进入人类世界。”

　　谢砚点点头，示意沈妙玄继续说。

　　“一旦进入人类世界，事情就变得简单了。混沌无法杀死世界内的邪灵，而此时，它们只要满足一些人类的要求，那么再获取能量就变成了等价交换，小世界的天道法则也无法杀灭它们。”沈妙玄显得有些无奈，“这样的做法实在过于狡猾，要想杀灭它，只能依靠小世界本身的生灵和力量，所以才会有探索者的存在。”

　　“但是探索者很弱。”谢砚说道。

　　她想起了自己和同伴们最初得到的道具，基本都是侦察用的，没有什么实际作用。

　　“过强的力量或许会导致人类的互相残杀，而且……其实黑影是无法伤害到意志坚定的人类的。”沈妙玄解释道，“黑影的力量来源是那些和它达成交易的人，邪念和欲望是他们的食物，人类自带的精神力也是，那些黑影阵营的人，最终会吞噬掉签约者的一切。但是师父说，你们可以从任务明白事情的真相，联想到自己的处境，从而不被迷惑。只要不和黑影做交易，黑影就无法伤害到人类，他的计谋也就自然告吹了。得不到足够力量的黑影，会被人们的正念所排挤，最后，它还是会回到宇宙去。”

　　“有多少小世界，成功地排挤掉了黑影呢？”谢砚问道。

　　黑影的存在，与其说是外界的入侵，不如说是人类自己的堕落所致。而人性本身，往往是无法被估算的。

　　“没有。”沈妙玄微微低下了头，声音也低沉了下去，“一个都没有。”

　　“果然是这样。”谢砚悲凉地笑了一声，“所以才会有我们，所以做任务的进程才会加快。曾经，我以为我们要做上十几次任务，才能足够强大。但是广场的绿色光球显是的毁灭进度却越来越快，与此同时，我们的奖励幅度也加大了。”

　　无名之城的设置虽然看起来简陋，但其实很严密。探索者通过不断地任务，得到积分，兑换超能力和生存物资，这样人类可以和黑影打上几年，甚至几十年。人类可以将沉迷在黑影之的同伴解救出来，这才是正常的发展。

　　但是谢砚却提前出现在了这里。

　　没有提示，没有奖励，甚至没有像样的任务。

　　这原本是他们最后才该来的地方。

　　“我们的世界，就要毁灭了，对吗？”谢砚轻声问道，“大部分的人类都已经归顺了黑影阵营，所以我才会提前来到这里。一旦所有人都站在黑影一方，堕落成欲望的奴隶，那么这个世界就彻底堕落了，到时候，这个世界会怎么样？”

　　这不算是一个问句，谢砚已经知道答案了，但是她想要一个肯定的答复。

　　“会遇到天劫。”沈妙玄凝望着对方的双眸，仿佛望进了一滩湖水之，“毁灭，化作混沌的尘埃。”

　　这和谢砚所想的相差无几，只是在她的头脑并没有浮现类似于“混沌的尘埃”一类的浪漫词汇，她的脑海只有一片黑暗。

　　那是一片死寂。

　　没有亲人，没有朋友，也没有任何一种生灵。

　　当然也不会有声音或者笑容。

　　一切的明都将湮灭。

　　那是最沉重的哀悼。

　　沈妙玄的话，让谢砚想起了最初的队友——托马斯，那个自愿和黑影做交换的男人。

　　他，黑影，他们是自愿交易，天道也不能阻止。

　　即时这一切都是黑影的骗局。

　　不止是他，还是许许多多黑影阵营的影子和军师。

　　黑影就是钻了这样的空子，好让人类沉浸在短暂的现实利益之，然后榨取他们更多的能量、生命力。

　　最终，那些被蒙蔽的人会失去所有支撑肉体的能量，化成灰烬。

　　用沈妙玄的话说，会变成“无量粉”。

　　所谓“无量粉”，就是一种无意义的粉末。

　　没有能量，没有质量，也不能长存。

　　它们会在空漂浮很短暂的一段时间，不同的人或许会有一些微弱的差别。

　　但有一点是统一的，那就是它们最终都会消失。

　　它们将永远的离开这个世界，重新化归于混沌之。

　　与那些被吸干的人类不同，天劫到来的时候，黑影可以凭借着从人类那里汲取来的能量幸存下来。

　　然后是下一个新的目标……

　　下一群愚蠢的生物……

　　“等等，我可以消除黑影的印记……”谢砚突然想起了自己的能力，但几乎是瞬间，她就又陷入了犹豫，“除非我一个一个地消毁印记，但是……”

　　“但是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沈妙玄点点头，说道：“黑影给这些人带来了力量和安稳的生活，这些人不会轻易放弃这些东西的。据我所知，现在你们世界上那些黑影阵营的人都奉黑影为在世真神，你即使说出真相，也不会有人相信。”

　　“无解。”谢砚苦笑了起来。

　　如果将真相说出去，且不说根本没人相信，就算有人信，黑影也一定会从阻挠。

　　但如果她们不说出真相，黑影阵营到达一定比例或倒计时彻底结束后，后果会更糟糕。

　　她原本的小世界也会自动开启天劫模式，而现在任务所在的这个半世界也将不再有恢复的会。会有更多的人像这个世界的钟道灵一样，他们失去了完整的家，失去了原本该有的正常生活。

　　谢砚随即又说道：“虽然我不能一个一个的消除，但是我可以直接打爆黑影的头。然后……”

　　说道“然后”，谢砚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她停顿了几秒钟，才说道：“然后就轮到我们了，对吗？”

　　沈妙玄看着她，没有说话。

　　“其实黑影也好，人类也好，都不是最难的事情，甚至连这两个世界的g也不是无解的。”谢砚直勾勾地看向了沈妙玄，“最难的，是我们，对吗？”

　　“……是的。”沈妙玄终于还是犹豫着点了点头，“当黑影被消除之后，这两个小世界将有会重新融合为一个大世界。人们失去的亲人将会回归，那些错乱的记忆和关系也会回到正轨，所有人都会得到他们应该得到的人生，除了……”

　　“除了我。”谢砚苦笑了一声，“其实我已经猜到了，我只是想确认一下。”

　　“我想他也猜到了。”她看向了怀里的钟道灵。

　　沈妙玄说道：“事实上，世界被分裂的时候，只有极少数的人的灵魂与身体发生了不稳定情况，也就是说，钟道灵这样的是个例。当世界融合的时候，两个世界的他将融合成同一个，那也是他本来该有的样子。但是师姐……”

　　说道这里，沈妙玄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组织措辞。她犹豫了一下，才继续说道：“你要知道，在重新融合的世界，探索者的特殊能力都将被消除，世界会变成了一个真正的人类世界。也就是说，为了世界的稳定，钟道灵超强的精神力也会被抹除。到时候他在和这个世界的自己融合后，将成为一个正常的个体，他的思想会按照最附和正常世界的方向塑造。”

　　沈妙玄的这番话听上去很含蓄，但谢砚从已经得到了一个答案。

　　那就是两个世界重新融合之后，钟道灵便不再是她所认识的这一个了。

　　这就是世界的真相，一个她无法承受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