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10章-下

  (下)

  夏辛春会约我见面,让我在惊讶之余,着实受宠若惊了好大一会儿。

  这几天,只要电话铃一响,我整个人就会变得紧绷绷的。这种不想接到妈妈的电话,但又希望能早死早超生的心态把我折磨的都快神经质了。

  妈妈一直没有动静,反倒叫我不知如何是好,如果她没这么沉得住气,而是强烈要求我和郁临深分手,甚至晓之以情动之以礼地跟我一条条分析其中的利害关系,我可能会比现在更淡定一些。目前这种安静到让人忐忑的状况,我实在不晓得我是不是该做点什么、说点什么,才能让事情显得正常一点。

  然而,转念一想,我会听她的话和郁临深断绝往来又是不可能的事,索性采取“敌不动我不动”静观其变的态度,让自己好过一点。

  这天晚上,我本来和郁临深约好去他家吃晚饭,结果刚走出公司,手机就响了。本以为是他有什么事忘了说,拿出来一看,屏幕上闪烁着的竟是“夏辛春”三个字,我只得停下脚步接电话,毕竟一个本身拥有传奇经历的女人总是容易激发人的好奇心的。

  “酒媚,你好,我是夏辛春,是郑辛远的妹妹。”电话里的她,声音更干脆动听一点,不像见面时那样有距离感。

  “我知道,有什么事吗?请讲。”

  她静默片刻,吞吞吐吐地说:“你现在有时间吗?我有点事,想找你说说。我在这里没有认识的女性朋友,你愿意陪我聊一聊吗?”

  我很吃惊,却没表露出来:“当然可以,我刚下班,现在过去酒吧找你。”

  “不用,我们还是去别的地方吧,不过翰宁市的变化太大了,还是你选个地方吧。”

  我也没多想,笑道:“我知道一家咖啡馆,环境不错,我把地址发你手机上,我们半个小时后在那碰面,可以吗?”

  “好的。”

  我把Red咖啡馆的地址发送过去后,才后知后觉自己好像兴奋到忘记答应和郁临深一起吃饭的事了。夏辛春难得要找我聊心事,我当然不会再打电话过去推掉,想来想去,只好暂时取消和郁临深的约会了。

  我站在公司门口等出租车,拨通郁临深的电话,他很快接了。

  “这么快到了?”

  “没有,临深,晚上我去不了你那里了,刚才有个朋友打电话给我,说有重要事情要跟我说。我们明晚再一起吃饭,好吗?”

  “这样啊……”他说话的尾音拖的长长的,显得挺失望,不过口吻很快变得温和,“没事,你去见朋友吧。”

  “对不起啊,临深,”我抱歉地说,“明天晚上一定陪你。”

  我能理解他的失落,自从我告诉妈妈自己和他在一起的事后,再也没有和他见过面。前一两天,因着脸上的伤,我不敢见他,怕他担心,借口公司又接了大单子,大家都在加班加点为由,推掉了他的晚餐邀约。

  他并不神经大条,心思也细致,直接问我是不是因为我妈反对我和他的事故意躲着不见他。我只好一再保证绝不是因为那个原因,他才没再问下去,还十分体贴地叮嘱我注意休息,让我更加有点儿害怕面对他了。今天好不容易要见面了,我又因为别人的事不得不先委屈他,实在有点说不过去。

  我放软声音哄他:“临深,别生气,我保证明天晚上一定和你一起吃饭,”停顿一下,我咬了下嘴唇,又加了一句,“我爱你,临深。”

  他大概没想到我会突然表白,安静一小会儿,低低笑了起来:“你呀……真让我拿你没办法,你都这样说了,我哪里还会生你的气?只要你不见我,不是因为要盘算着和我分手,我就谢天谢地了。好了,去见朋友吧,回头再说。”

  下班时间,交通格外堵塞,又赶上出租车司机交接班时刻,等我到达咖啡馆的时候,早就过了约定时间。

  推开咖啡馆的门,我一眼看到了坐在一楼临街靠窗桌位旁的夏辛春。她似乎到了有一会儿了,正出神地盯着面前的紫色桌布发呆。

  与在光线暗淡的酒吧里系着墨绿色围裙忙碌的她不同,此时的她,上身穿着白色波点长袖丝质衬衫,袖口严实扣着,头发散下来,披在肩头,算不上白皙的皮肤泛着健康的光泽,不算出众但也算长相清丽的相貌,再加上她面相中自带的那股子冷淡疏离劲,几乎有让人一见便再也忘不掉的吸引力。

  “你好,辛春,不好意思,路上耽误了,迟到了一会儿。”我在她对面坐下,同时惊奇地发现,上次我和她哥哥郑辛远谈分手的时候,坐的也是这张桌子。这种情况下,想起那点往事,我自然有点儿尴尬。

  “没事,我也才刚到。”她回过神来,对我露齿一笑,那笑容甜甜的,让看的人也禁不住跟着微笑。

  “这里的咖啡味道一般,不过我和老板关系非常好,每次喝咖啡,她都给我半价。上次她还跟我说,店里现在提供美味可口的三明治,我还没来得及尝尝,要不我们来两份试试?”我眨眨眼,“不过我不敢保证味道真的美味可口。”

  “那就试试吧。”

  她也冲我眨一下眼,调皮的模样比她打电话给我这件事来的还要让我意外。前几次见到她,她表现的可说不上热络,当然更看不出她心态开朗了。短时间内,会发生这么大的改变,肯定是遇到什么高兴事。到底是什么样的事能让她这样不加掩饰地微笑呢?我对答案隐隐好奇起来。

  我叫来吕微,问她店里供应哪些三明治,她调皮地吐了下舌头,说:“不好意思呀,阿媚姐,只有一种。火腿奶酪三明治。”

  “辛春,要吃吗?”我转头征询夏辛春的意见。

  “我都可以。”

  “那要喝点什么吗?咖啡还是果汁?或者牛奶?”

  她犹豫一下,笑道:“你熟悉这里,还是你点吧。”

  想到咖啡多少会影响到睡眠,于是我抬头对站在身边的吕微说:“两份三明治,一杯卡布奇诺,一杯牛奶。”

  “辛春,没想到你会打电话给我。”吕微走远后,我忍不住先开了口。

  她两手放在桌布边缘,看我的眼神带着一点小心翼翼:“希望你不会觉得我突兀就好。我只是想找人说说话,然后就想到了你。”

  “你能想到我,我很开心呀。现在见你倒是比之前的状态好了很多。”

  她的笑容慢慢收起,语气带上一点儿怅惘:“我哥见到我也这样说,那看来是真的了。”

  我有点儿纳闷:“状态好是好事呀。”

  “可能吧,但我真不确定这算不算好事。”

  夏辛春还打算继续往下说的,我们点的晚餐就送过来了,而且是红姐亲自端上来的。

  她笑盈盈地走过来,将三明治、牛奶和咖啡一样样放在桌上,而且十分精准地把牛奶放在了辛春面前,我看了一眼摆在自己这边的咖啡,笑着为她们俩简单做了介绍。

  辛春站起来对红姐点了下头说“你好”,被红姐按了回去:“辛春,不用这么客气,当自己家就好了。”

  红姐把托盘捧在胸前,扭着腰走了,临走前,给了我一个温柔到近乎溺爱的眯眼笑。我的心情大好,吃进嘴里的三明治当真如它的宣传语那般“美味可口”,很快被我解决光了。

  我又喝了几小口咖啡,辛春也吃完了她的晚餐。

  “酒媚,拥有很多朋友的感觉很好吧?”她擦了嘴后,问的第一个问题让我的心上涌起一阵无名的哀愁。

  我老实说道:“其实我的朋友不多,就那么几个,但是有朋友的感觉确实不错,至少在想要人陪的时候能找到去处。”

  她点头,没发表评论,我看到她眼睛里转瞬即逝的一抹忧伤,忽然后悔自己说了“至少”后面那句话,显然她几乎是没有朋友的,我也只能勉强算半个而已。

  然而她似乎并没在这件事上表现出明显的失落或者伤心,而是保持着之前的笑容:“我以前是人来疯,如果有人不愿意理我,我会郁闷好久。后来却习惯了一个人,再和别人打交道,反而会有窘迫感,甚至希望再也不要有人来找我说话才好。”

  我想起辛远以前告诉过我,她很喜欢笑,不禁为她这句话中的回忆黯然。我能猜到她消失的那两年肯定经历过一些痛苦的事情,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接什么话了。她也不介意,还反过来试图安慰我:“这样找你,肯定让你为难了吧。我哥应该跟你提过我的事情,或许你会对我感到好奇,会不自觉地同情我,但这不能成为我贸然打扰你的理由。”

  “你怎么会这么想?”我急迫否认,“你哥跟我是朋友,你是她的妹妹,我自然拿你当朋友,我承认对你有好奇心,但前提也是因为我把你看成朋友。至于同情,我还真没有,心疼你倒是真的。”

  她抿嘴笑了:“你真是个好人,难怪我哥把你看得那么重要。”

  “辛春,我跟你哥只是普通朋友。”

  我不无无奈地笑着解释,也有点感动,本以为她真的像辛远说的那样不待见他,看来她还是很在乎自己的哥哥的,至少能看出他那点现在不知道还在不在的心事。也许亲人之间的缘分就是这样,哪怕分离再久,那份关心彼此的本能却永远不会消失。

  “我知道。不过我哥既然告诉你我的事,必定非常信任你。但有些事,他并不知情。”

  我安静地等着她说下去。

  她轻轻地微笑:“我的确回来了,但我的身体却残缺了,”她的嘴角挂着笑,停了一小会儿,又接着说,“很严重的无法挽回的残缺。”

  她一副事不关己仿佛在说别人故事的语气神态让我的心狠狠地扯了一下,我伸出手,握住她的手:“辛春……”

  我本想问她那两年里都发生了什么事,话到嘴边,却突然问不出口。

  她任我握着她的手,没有挣开:“我没事,这件事我谁也没说过,我哥当然不会知道。所以,酒媚,你能替我保守这个秘密吗?”

  我看着这个倔强的女孩子,实在看不出她的身体哪里残缺了,但我知道那肯定是巨大的伤痛,我满心不是滋味,唯有点点头:“放心,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我以为接下来,她会告诉我那两年的遭遇,然而在得到我的保证后,她却突然问了一个让我措手不及的问题:“如果我告诉我喜欢的人这件事,你说……他会介意吗?”

  我蓦地想起那一次去酒吧时,她和周远行之间怪异的气氛,试探性地问她:“你说的人是周远行吗?”

  她没回答,无声的默然反而证实了我的想法。我再握紧一点她的手,露出一个看起来相当轻松的笑容给她:“这没什么的,每个人的身体都或多或少有不完美的地方,我相信他是不会介意这个的。你要是说你杀过人,他倒有可能介意,不对,是会吓得立刻离你远远的。”

  她一怔,轻声说:“所以这其实没什么,对吧?”

  “当然。而且我敢保证,真心在乎你的人是不会介意你的不完美之处的。”

  我和辛春离开Red咖啡馆,陪她站在街边等出租车,打算把她送上车,再自己散步回去。

  拂面而过的清凉夜风,远远近近的汽车鸣笛声,远处飘荡而来的乐曲声,身边不时相携走过的情侣,闪着幽暗橘光的街灯,让这个看似与往常无异的夜晚显得韵味十足。

  “酒媚,今天这样贸然打搅你,耽误你的时间,真的很过意不去。”夏辛春对我说。

  “以后叫我阿媚吧。想找我说话,任何时间都可以。我拿你当朋友,你不用这样客气。老实讲,你愿意找我说点你的心事,我非常乐意倾听。把我当成你的朋友的话,就别在意这些。”

  刚好一辆空车驶近,我转身,伸长手臂拦车,却突然听到她说:“谢谢你,阿媚。还有,七夕节快乐。”

  我看着远去的出租车愣了半天。

  原来今天是七夕啊,怪不得街上的情侣那么多,怪不得郁临深邀请我去他家吃晚饭,怪不得,在我说有事去不了的时候,他会沉默那么长的时间。七夕节是独属于中国的传统情人节,但如今,越来越多的人更加看重2月14日的西方情人节,我也不可避免地忽视了七月初七这一牛郎织女鹊桥相会的日子。

  我再不敢耽搁,拦了车就往郁临深家赶。

  郁临深来给我开门的时候,正在用手指捏着眉心,眼睛下的青影在背光下更显眼,眼角眉梢俱是倦意。看到在门口哈腰喘气的我,他呆怔好几秒,才放下手,不相信地问:“酒媚?”

  我一步跨进门,抚着自己砰砰直跳的心脏,调整了下呼吸,随即仰起头看着他:“临深,对不起,我不知道今天是七夕。”

  他关上门,把我领到客厅的沙发上,有点儿好笑地看着我的脸:“你不会又是走楼梯上来的吧?”

  “是啊。”

  他刮了下我的鼻子,无可奈何地说:“就算要见我,也不用这么急。”

  我拉他的胳膊:“我不想等电梯嘛,再说,我还不是担心里你背地里生我的气。”

  “好了,我没生气,电话里就和你讲了。晚饭吃了没?我今天下午提前下班回家,准备了烛光晚餐,可惜你有事来不了,我随便吃了点,剩下的估计也凉了。”

  我懊恼不已,抱着他的手臂,遗憾地说:“我吃过了……你看你也不早点告诉我,不然,天大的事,我也不会去的。”

  “我以为这样的日子,来点惊喜会更浪漫一点,哪晓得我的女朋友根本没有追求浪漫的觉悟,居然连七夕都会忘记。”

  “别说了,你再说,我真要懊悔到去撞墙了,”我想着用什么办法弥补一下,一转头,看到餐桌上的大半瓶红酒,心思一动,“要不我们喝点红酒吧。”

  “你确定要喝?”他郑重其事的眼神配上嘴角那点似笑非笑的弧度,透出迷人的诱惑味道。

  在他目光的注视下,我重重点头:“非常确定。”

  郁临深走向餐桌,我起身来到窗前,两手撑在窗沿上观赏夜景。这一片是规划比较早的居民区,远离喧哗的街景,看不见人来人往,听不到人声鼎沸,能看到的只有视线触及之处一栋栋别无二致的楼房静静矗立在晦暗夜色中。路灯下的大树虽分辨不清颜色,却挡不住它们葱葱郁郁的挺拔姿态,偶尔几声不知响自哪里的夏夜虫叫,合着七夕夜温柔的凉风,让人的精神不由地惬意放松下来。

  “酒媚,其实我的浪漫细胞比你多不了多少,今天要不是听到公司里的小姑娘一大早就开始讨论情人节安排,我大概也不会意识到这个日子的特别。”郁临深把小半杯红酒送到我手里,低笑道。

  “你这算安慰我吗?”

  他举起酒杯和我的杯子轻轻一碰,眉梢动了动:“勉强算吧,但主要还是为了安慰被你抛弃在一边的,我自己。”

  我讪笑,转而学他的样子,转一转高脚杯,再抿进一小口红酒,闭上眼仔细感受。口中的红酒还是有点泛苦,我刻意让它在口腔内停留的久一点,再一点点咽下去,持续的涩味衍生出意犹未尽的滑柔触感,让人回味无穷。再一睁眼,发现郁临深正用他深沉的眸光直直看着我,准确地说,是看着我的嘴唇。

  我被他这样直接的打量乱了心神,下意识避开,继续一口一口品尝杯中剩下的红酒,心思却并没能平静下来,反而更加慌乱,心跳地也厉害。我不敢再喝下去,因为这红酒肯定也是有后劲的,要是喝醉了在这里发疯就太丢人了。

  我把酒杯放回餐桌,然后站在宽敞的客厅,就不知道该做什么了。郁临深还站在窗前,一手执着酒杯缓缓转动,目光却是放我身上,很久也不眨一次眼。

  “临深,我……”

  “别动。”

  他忽然大步走向我,顺手把酒杯放在茶几上,在我还愣头青似的没弄清他叫我别动是为了什么时,他已经很近地站到了我面前,近到我在感受到他呼吸的那一秒钟,立时头昏脑胀起来。

  “酒媚?”

  “嗯?”

  “酒媚……”

  “嗯……”

  他扶住我的肩膀,叹了口气,那双凝视我的眼睛里翻涌着各种情绪,有激动,有忍耐,有怜惜,也有渴望。我偷偷咽了下口水,眼光一躲,转而看向他宽厚的肩膀。他先在我耳边轻轻笑了一声,笑得我颈后皮肤都起了起皮疙瘩,心里也莫名痒痒的,然后他又轻唤我的名字,双手改为捧着我的脸,不等我回应低头便吻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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