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9章-下

  (下)

  今年的夏天格外漫长,漫长到我几乎丧失了时间概念。麻十市那家建筑公司如约来我们公司考察,对公司产品十分满意,等我们签好合同,把合作的事情敲定下来,一看日历,已经到八月了。

  八月的天气持续炎热,毒辣的太阳晒的人汗流浃背不说,炙热的温度甚至烤地人皮肤发痛,这样火热的季节,我跟郁临深的感情却以无法估量的速度骤然“冷却”下来。

  自那一晚在他家里看过电影,我和他都默契地不再提起那戏剧性的一幕。一是由于那晚之后的日子,他太过忙碌,忙碌到我连见他一面都成奢侈,更重要的则是因为……那实在是一个让人尴尬的夜晚。因为,在一切都是那么顺理成章的情况下——恋人亲手做的晚餐、试过红酒后留下的微醺感觉、催人流泪的爱情电影和黑暗中肌肤相触的颤栗——我却在最后关头推开了他,喘着气说“对不起,我还没准备好”,然后衣衫不整地飞奔下楼……而我根本记不起当时的自己哪来那么大的力气,哪来那么强大到足以抗拒诱惑的决心,在最后一刻挣脱了他的桎梏。

  难得见面的时候,他依然体贴入微,只是再也没有对我表现出似那晚的热情,亲吻也是浅尝辄止,绝不再深入一步,时刻与我保持着一小段不远不近的距离。

  我忽然欲哭无泪了,甚至有一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这样形容也不准确,毕竟我还没有饥渴到迫不及待、非要把他搞上手的地步……但是,每次他在我想继续吻下去的时候,会毫不迟疑地推开我,就像那一晚我推开他那样。

  八月的第一个周四,郁临深在下班前来电话,说他今晚要留在公司加班,没办法和我一起吃晚饭了,然后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嘱咐我吃完晚饭早点回家,不要在外面逗留,到家给他电话。然而我却焦躁了,或者说,越来越惭愧越来越后悔自己当时那样“残忍”拒绝了他。

  下班后,我一个人坐在办公室生闷气,我也不知道自己在生谁的气,直到天黑了,才晃出公司。

  我没有吃饭,更没有回家,而是赌气般地拦车去了原谅酒吧,决定等自己喝醉了,再打电话给郁临深,让他把我扛回去,再然后,我就可以借着酒劲把他扑倒……

  写有酒吧名字的木牌露了出来,不过上面的字迹已经模糊,加上天黑的关系,等于什么也没有。在我看来,它仍然是一间没有名字的拥有神奇魔力的酒吧。

  推开挂着OPEN字样的黑色窄门,踏上荡漾着蓝色波纹的地毯,再走进一边的拱门,就是我记忆中的酒吧。可是这一次,淡蓝色灯光下依然安静放置着木桌、高脚凳、晶莹剔透的玻璃杯和反着蓝光的吧台,却看不到一个客人,也没有温柔帅气的酒吧老板和藏有独特心事的女人。

  我坐在靠门最近的一张桌子旁等着他们出现,毕竟我今晚的目的就是来买醉的!然而半个小时过去,依然没有人出现,我又不能自作主张没有礼貌地自己倒酒喝,心情也变得无比失落:看来,我的如意算盘今晚别想打响了。

  就在我起身准备灰溜溜回家的时候,一阵急促下楼的脚步声在门外响起,接着又传来一声一声不疾不徐的脚步声,然后它们的主人一前一后出现了。

  我高兴地从凳子上跳起来:“辛春,周老板。”

  夏辛春像是被突然出现的我吓了一跳,一直瞪着我,半天没说话,直到周远行风度翩翩走进吧台,朝我露出一抹难以体会其中意思的微笑,她才猛地惊醒,恢复成印象中冷淡的模样,对我说“你好”,随后异常镇定地拿着抹布去擦离吧台最远的一张桌子去了。

  女人总是对直觉有种坚定的信念,而此刻,我的直觉告诉我,这两个人之间一定有什么猫腻。

  我走向吧台,盯着周远行:“周老板,你们……你是不是和夏辛春有什么?”

  他没肯定,也没否定,因为他根本没回答我的问题,直截了当地问我:“又心情不好了?”

  我刚被这两人激起的一点好奇心就这么被浇灭了,叹了口气,无奈地笑了:“看来我给你留下的第一印象无论如何没法抹去了,但是,你好歹给我留点面子,讲话别这么直白。”

  他耸了耸肩:“说实话,我已经不记得第一次见你的样子了,会这么说,只是一种习惯罢了,一般我的朋友来这里,十有八*九是因为心情差。”

  “好吧……”我用双手撑着自己的下巴,定睛看擦玻璃杯的男人,他说我是他的朋友,这感觉真不错,我不禁咧开嘴笑了,“我的目的就是喝醉,所以只要容易醉的酒都给我来一杯!”

  他惊讶地抬了抬眉尾:“你确定?我可不想一会儿送你回家的时候,到地方了,你也不下车,然后突然哭地惨兮兮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呢喃某个人的名字,求我帮你叫他来陪你,还死活不让我走……”

  “停停停!“我举手投降,咬牙切齿地说,“你不是说忘记了吗?拜托,那种糗事就不要提了,我保证,这次不会麻烦你送我回家。”

  他不置可否,还是倒了一小杯酒放在我面前:“我们今晚已经打烊了,喝完这一杯,回家吧。”

  “骗人,”我端起杯子,一口气喝下去,火辣辣的感觉划过喉咙,整个食道都跟烧着了一样,“门口明明挂着OPEN的字牌。”

  “那是还没来得及翻牌子而已,我们周四晚上是不营业的,”他伸长脖子,对还在擦离吧台最远的那张桌子的夏辛春大喊一声,“辛春!去把门口的牌子翻一下。”

  我转身看向身后,夏辛春顿时像被惊着了的小动物一样,拽着毛巾,仓皇跑了出去。

  我蹙眉看着一脸好笑的周远行,说:“你可不许欺负她。”

  他连眼睛都不眨一下:“你想喝醉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可以回家了。”

  “我是说真的,她是个……值得人心疼的女孩子。”

  他的笑容顿了一下,下一秒,紧皱着眉像赶苍蝇一样,开始赶客人了:“快回家去吧。放心,我不会欺负她的。”

  我死皮赖脸地说:“再给我三杯酒,我就走。”

  他瞪着我,最后还是摇了摇头,给我倒酒,我每一杯都一口下肚,等我喝完三杯,把杯子放回吧台,他立刻眼疾手快收走杯子,死活不愿意再让我喝。

  “行了,别再喝了,再喝真会醉的,打电话叫人接你回去。”

  “不用,我没醉,还清醒着呢,不用人接,”我没喝尽兴,但也不想真让他以为我是个酒鬼,拿出钱包,问,“多少钱?”

  “算我请你的,本来今晚就不营业。”他慷慨地说。

  “那多不好意思。”我一边说着不好意思的话,一边喜滋滋地把钱包收了回去。

  他哭笑不得,把我送到门口,一直到我坐上出租车,才走进酒吧。

  我没有打电话给郁临深,除了脸有点热以外,我的大脑和身体非常清醒,那几杯酒的酒劲显然不够。我不禁怀疑,是不是周远行给我的酒里掺了水,为什么每次喝都不觉得醉?

  然而,坐上出租车,报出地址后,头晕的感觉倒慢慢来了。

  路程过去一半,接到郁临深的电话时,我的酒意正浓,头疼的厉害,难受地揉着太阳穴,一边说:“临深,我好像喝醉了。”

  “你在哪里?一个人吗?”他的声音透着焦急。

  “嗯,一个人。在出租车上,回家。”

  “把司机的工号牌拍一张发给我,我马上去你家。”

  他停顿了一下,又快速说了一句什么话,但我没听清,连着“喂”了几声,他的声音倒消失了,只剩恼人的“嘟嘟嘟”声不绝于耳。

  我撇了撇嘴角,打开手机相机,准备按他说的拍张照片发给他,手机却提示电量告急,死机两秒,蓦地黑了屏幕。

  我靠在后座,头抵着窗玻璃,盯着窗外快速掠过的街灯和闪着璀璨车灯的汽车,心想,这酒醉来得可真及时。

  白天残留下来的温度似乎还在发酵着,我下了车,扶着扶手往楼上走去,楼道灯明亮地刺痛我的双眼,等我拖着一双腿,终于走到家门口,累的直接坐地上喘气,顾不得热,也顾不得脏。

  我靠在防盗门上兀自发着呆,过了很久,才想起我应该进屋,这样醉晕晕地坐在大门口,实在谈不上雅观。

  然而,我刚站起来,转过身,面对家门,猛地被人从身后拉住了手,我脚步向后踉跄一下,然后跌进一个胸口剧烈起伏的怀抱,再然后这个怀抱的主人异常严厉地低吼起来:”你到底怎么回事!不是叫你不要挂电话吗!不是叫你拍照片给我吗!你不是说回的自己家嘛!”

  我被吓地眼皮一跳,酒也醒了大半,回过头来讪讪地瞅着他。他的眼神凌厉而不安,额头上渗着细密汗珠,脸上不见一点温柔,似乎连每一个毛孔都在生气。我被他这幅盛怒的样子吓地手足无措,在脑袋里排练好的剧情也卡了带,“我我我”了一大串,什么也没“我”出来。

  他沉着脸,一手攥紧我的手腕,一手去开门,钥匙在他手里叮当作响,仿佛和它的主人一样,在愤怒着……

  我的手腕被捏地生疼,哭丧着脸,可怜巴巴地求饶:“别这样,我错了,还不行吗,你轻点。”

  他不听,开了玄关灯,一把把我扯进去,直到把我扔在沙发上,才松手。

  “知道疼吗?我不是叫你好好吃晚饭,然后回家吗?”他没说下去,居高临下地瞪着我,唇线还紧扯着,眉毛也紧紧皱着。

  我揉着被捏疼的手腕,听着他凶巴巴的语气,眼泪在瞬间涌了出来:“你这算什么!之前是冷暴力!现在直接动手了对吧!”

  他怔了一下,我的眼睛被泪水充满,看不清他的脸,我不管不顾地继续哭泣,一边哭,一边发泄我的愤怒和心酸:“郁临深,没想到你是这种男人,我不就是拒绝了你,没有跟你上床吗?你犯得着那样冷漠吗?我……我又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因为是第一次,太紧张了!”

  我一吼完,客厅沉入了一种难以明说的微妙寂静中,又过了很久,我才知道自己口不择言说了些什么话,但也没什么可后悔的,我就是一名二十七岁的老处女,那又怎么样!

  “我什么时候冷漠了?”他走近我,面孔陷入难辨的阴影中。

  “所有时候都冷漠!”我用手背拭去满脸泪水,继续指责他的不对,“我知道,男人都是食肉动物,我没让你吃上肉,所以你不甘心,所以你才故意用你的冷漠惩罚我。”我越说,越口无遮拦,但我控制不住自己,谁叫现在的我喝醉了。

  他蹲了下来,脸上的怒气不见了,但依然看不清表情,声音却软下来:“我没有对你冷漠,更不会惩罚你。那一晚,是我太唐突了,不该对你……”

  “不该怎么样,你也已经怎么样了……”我喃喃地说,头疼变成了头晕。

  他似在叹气:“我没有怪你最后拒绝了我,相反,幸亏你推开了我,要是你第二天后悔了,那就没法挽回了。”

  他认错的态度十分诚恳,我胸腔里的那把火却越烧越旺:“郁临深!我说的是冷漠,不是那晚的事!”

  “那你说,我听着。”他一本正经坐到我面前的茶几上,很无奈的样子,仿佛面对的是一个胡搅蛮缠不讲道理的疯子。

  “我,你,我,”嗫嚅半天,我索性一梗脖子,大声地说,“我想你像从前那样亲我!”

  客厅再次陷入寂静,我的气势也在越来越空洞的寂静里快磨没了,就在我准备站起来一走了之的时候,唇突然被人啄了一下,然后我听到他说:“这样行吗?”

  我愣住,情不自禁地舔了舔唇,除了酒味,再没尝到别的味道。下一瞬,嘴唇又被含住,这一次,绵长的亲吻在我的唇上肆无忌惮地蔓延,直到我的舌头都麻木了,他才放开我,伸出双手扶住我的肩,额头抵着我的额头,哑声问我:“那这样呢?行不行?”

  “嗯……”我抿着嘴,垂下眼皮,盯着他和我挨在一起的膝盖,心里的火变成了水,缓缓流淌,清凉一片。

  他轻轻笑着,又亲了一下我的额头,用温柔到诱惑的语气说:“如果觉得不够,我们再继续。”

  我猛摇头,也猛地清醒了,刚才自己那副歇斯底里的模样实在很搞笑,简直没脸见他了,喝酒前,想要借酒装疯、把他办了的冲动飘着飘着就散了。

  “酒媚。我没有惩罚你,只是不想再吓到你。”他顿了顿,说,“知道我为什么不让你晚上和其他男人待在一起吗?”

  “不知道……”我老实巴交地说。

  “因为……那时的你很美,我不想让别的男人看见。”他用手挑起我的下巴,让我直视他的脸,离得太近,我只看到他瞳孔里那个小小的呆滞的自己。

  我想我肯定脸红了,但我固执地把它归结为喝了酒的缘故,他继续说了下去:“起初,每到晚上和你在一起,无论在昏暗中,还是在灯光下,我总是特别想吻你。后来,不管白天还是夜晚,只要和你待在一处,我无时无刻不想吻你,连我自己都对自己的’色心’不理解。那一晚,我承认,我是对你,嗯……想图谋不轨的。”

  他撇过脸去,脸上泛起不易察觉的粉红,几秒钟后,又将视线移到我的脸上,自嘲一笑:“那几天你总是心不在焉,我害怕你已经不那么喜欢我了,所以才起了那种心思,想让你永远记住我,现在回想,也当真是幼稚到无聊了。”

  我瞠目结舌地听完这番不那么光彩的内心告白,再大的怨气也不得不全散了。这样的理由是我万万想不到的,或许爱情真的有改变一个人的能力,我很庆幸,让他改变的人是我。

  曾几何时,我从来不敢想,如果有一天和他在一起,我会怎么样,如果他也爱上我,那么又会怎么样。而现在我发现,答案不重要了,能在一起,已经胜过一切。

  滞留在体内的酒精让我的胆子大了起来,我抬手搂住他的脖子:“临深,知道我晚上为什么一个人跑去喝酒吗?因为……”我做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我想借酒装疯,把你扑倒,弥补那天晚上的遗憾。”

  他的眼神闪了一下,瞳孔的颜色加深了,放在我肩上的手倏地握紧。

  我露出自以为魅人的微笑,凑上去吻他,刚触到他的嘴巴,肚子不合时宜地咕咕叫起来,声音一下高过一下,想不听见都难。

  我尴尬地瞪大双眼盯着他,他也不甘示弱地瞪着我,我们就这样一来一去瞪视了大概五六秒钟的时间,他的嘴角开始上翘了,最后扑哧一声大笑起来,好不容易营造的一点暧昧气氛就这么被吓跑了。

  我悻悻地松开环在他脖子上的手,移开目光,攥起拳头捶起太阳穴来,故作一脸随意:“我没吃晚饭。”

  “没关系,”他止住笑,拍了拍我的头,“我这就去给你做晚饭。”

  我看着他挺拔修长的背影,懊恼地倒在沙发上,拿手捂住双眼,忍不住恨恨地想:我被周远行好看的皮囊给骗了……他哪里是朋友,明明是无良奸商,卖的酒肯定兑过水,不然的话,我怎么没醉晕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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