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1章-中

  (中)

  酒舒结婚后住在城南,这是母亲在酒舒结婚前提出的要求。她害怕女儿结婚后离自己太远会受欺负,便要求男方在城南买一个房子,婚后住在那里。男方没提出任何异议,皆大欢喜。

  我来这里的次数屈指可数,每一次停留的时间都很短暂,但每一次都印象深刻。

  这里离市区较远,环境清幽,适宜养人,出入的车在我看来都是名车。至少以我目前的薪资水平来看,对这些牌子只能伸长脖子仰望。

  酒舒真地嫁了个好人家。我想不出一向循规蹈矩的酒舒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举动,明明前段时间他们夫妻俩还一起去给爸爸拜年,言语中看不出一点不和的痕迹。为什么突然之间闹到离婚的地步?

  天空下起了丝丝小雨,配着这凉寒的风,愈加萧条。我是个极畏冷的人,缩了缩脖子,将一张脸埋入围巾中,只露出两只眼和额头,加快步子小跑着冲进小区。

  等电梯的空档,我摸了摸自己的头发,有点潮湿。我低下头,在包里翻找着,没想到平时都随身携带的纸巾今天居然给忘了,我不死心,继续搜寻着包里的每一个边边角角。

  电梯门打开,我依旧低着头,往电梯里走,额头却撞上一堵墙。

  “酒媚?”

  掺杂一丝疑惑和不确定,一道温润低沉的男声在我的头顶响起。

  我还没有抬头,男人已经主动向后退开。

  额头的压力消失。我有点不敢相信,愣愣地抬起头,一只手还放在包里,姿势虽算不上失态,但绝对也算不上好看。

  “来找你姐姐?”

  男人再度出声,面无表情,我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听。

  我收拾好前一秒脸上的错愕,从包里抽出手,站直身体,仰起头,直直地看着他的脸。

  他的个子很高,我接近一米七的身高也得仰着头才能看到他整张脸。也许是因为没有休息好,他原来明显一单一双的眼睛此时都变成双眼皮,更显深邃,眼皮之下是一双无波无澜的眼眸,脸部线条紧绷着。

  难得见到这人浑身散发低气压的时候,我忍不住笑了一下,此时倒是一点也不怕他。

  我看着他的眼睛,继续笑着:“姐夫,好久不见。”

  郁临深不易察觉地皱了下眉头:“这电梯是下行的。”

  “我知道,反正一会儿也是要上去的。”

  我既然上了电梯,就不打算再出去。

  此后郁临深再没有开口。密闭的空间里,他挺拔高大的身躯似乎占据了所有空间,压迫感很强。我觉得这样冷场,尴尬了点,刚想说点什么,电梯已经到达地下停车场这层。

  郁临深看也没看我一眼,拎着行李一句道别的话也没说,迈开长腿走出去,整张脸上明明白白写着“不熟勿扰”这几个字。

  我看着他的背影,突然有点受伤,忍不住脱口而出:“你去哪儿?”

  他行走的步子顿住。我以为他会回头,可他只停顿了几秒钟,又迈开步子,大步流星地走向自己的车子,一次也没有回头,更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我站在电梯里,看着右前方不断攀升的数字发呆。余光中,看到镜子里自己凌乱的散发和满脸的雾气,还有那白色衣服上鲜明狼狈的一大团黑色污迹,刻意挺起的双肩耷拉下来。

  酒舒住在这一栋公寓的顶楼。最顶层有两套房,酒舒家是左边的1901号。

  我理了理头发,按响门铃。

  酒舒打开门,隔着防盗门看到我,忙开了门,叫我进屋:“我还以为是你姐夫忘拿东西了。”

  我正弯腰在换鞋,听了她的话,停住手里的动作。酒舒也意识到什么,很快改了口,笑着催促我。

  “说错了,现在已经不是你姐夫了。他刚过来拿走了自己的东西,我一看,发现他还有一块喜欢的手表在茶几下,忘了拿走,以为他又转身回来拿呢。外面下雨了?快点进来。”

  “我刚上来的时候,看到姐夫了。”

  酒舒没有细问,倒是在看到我的衣服时惊呼一声:“你的衣服上是怎么回事?难道天上下的不是雨,是泥巴?”

  我换了毛茸茸的拖鞋,瞅了眼自己衣服上的“杰作”,不在意地耸耸肩:“刚才跟人在外面喝咖啡,不小心沾上的。”

  她眼睛一亮:“和男朋友?那我岂不是搅了你的约会?”

  “不是,只是一个朋友而已。”

  她不再盘问,转身走进客厅,一边叮嘱我:“把羽绒服脱了吧,看着脏死了。屋里开了暖气。”

  我把衣服和包挂在玄关处的衣架上,也跟着走进客厅,却被地上到处散落着的大大小小的收纳箱弄得呆住。不仅如此,茶几、电视柜和沙发上还堆着很多没来得及收拾的书。原本整洁雅致的客厅混乱不堪。

  酒舒蹲在客厅中央,给箱子缠上胶带。她穿着天蓝色的貂绒毛衣和黑色直筒长裤,烫成卷的头发被她随手扎成一个马尾,一缕散落的刘海微垂,挡住了她低垂的眼。

  我有一种感觉,酒舒似乎并没有因为离婚而感到难过,至少没我想的那样难过。

  “客厅太乱了。你随便挪个地方坐吧。要喝水的话,自己去倒,我得先把这些东西打包好。”

  我踮着脚,躲过地上的杂物,跳着走向沙发,将书本往右推了推,腾出一小块空地坐下去:“要不要我帮忙?”

  酒舒连忙出声阻止:“千万别,你坐着就好。这些东西还是我自己整理归类比较放心,我不放心让你来。”

  居然还有心情开我玩笑?我也笑了,酒舒看来真的没有我想象的那么伤心,这样也好。

  我哼一声:“我好心帮你,你还嫌弃,不识好人心。”

  “好好好,我的好妹妹,你就乖乖坐着看我干活就成。”

  酒舒无疑是好看的,我一直这样以为。

  她的脸偏圆,一双大大的眼睛看着总是温顺乖巧的,笑起来的时候眉眼弯弯,有点俏皮,有点可爱。

  虽然一直以来,也有很多人夸我漂亮,但我是不喜欢自己这种类型的长相的。因为有很多次,别人说我好看的时候都会有意无意再加上一句“美是美,但是美的攻击性太强了”。

  这些话其实听着也就过了。唯一让我现在还不能完全释怀的是我高中暗恋的男生在我表白时对我说的那番话。

  “酒媚,我是不会喜欢你这种女生的。班里哪个男生不说你见着谁都暗送秋波。你现在还是高中生,都这么风情,那以后还了得?我是绝对不会和你这样的女生在一起的。”

  我这种女生?暗送秋波?风情?

  这样的字眼用在一个高中女生身上,是不是太苛刻伤人了?

  我忍了很大的劲,才没有一巴掌扇过去以示泄恨,但这样的话的确打击了我的自尊心。在高中后来的阶段里,我再没和班上的男生说过一句话,看到自己之前喜欢的那个男生,也没有一个好脸色,全当自己瞎了眼。

  然而酒舒不同,我曾好几次看过她收到的情书,字字句句都是赞美的话,说她温柔细腻,安静美丽,单纯可爱……所以我是羡慕酒舒这样的长相的,娴静可人,一看就是适合娶回家的那种。男人似乎都乐于娶酒舒这种面相的女人回家,而不是我这种的。

  正想得出神的时候,一条白色毛巾从天而降,搭在我的头上。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不知道的还以为离婚的是你。”

  我扯下毛巾,擦着自己的脸,没好气地说:“你火急火燎地把我叫来,来了又把我晾在一边。你这个样子说要离婚,鬼才信呢?”

  她放下手里的胶带,一屁股坐在箱子上,重重吐出一口气:“我是真的离婚了,昨天上午去办的手续。别说你不信,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会突然做出这个决定,对了,我打算到M市工作了。”

  我吓了一跳,扔下手里的毛巾:“你要去M市?”

  她点点头,似乎不想解释太多:“不然你以为我收拾这些做什么?”

  “我以为你是要搬回妈那儿去住。”

  “妈还不知道我离婚的事,这几天暂时不告诉她。目前除了我和郁临深,你算是唯一一个知道我们已经离婚的人。”

  “为什么离婚?他对你不好吗?”

  酒舒调整了一下坐姿:“他没什么不好,可以说他是很完美的结婚对象,但是我们之间,一直缺少一件最重要的东西。”

  “什么?”

  “感觉。怎么说呢?我对他没有爱情的感觉,我想他对我也是一样。我以为就算没有爱情,婚姻也能以相敬如宾的形式维持下去,我曾经努力过,但……还是不行。”

  我很意外,在我看来,酒舒与郁临深的婚姻是幸福美满的。他们在众人眼中是极般配的,在一起也丝毫没有经济上的压力,过的日子是很多人可望而不可及的,除了没有孩子这一点。

  我胸口一堵,问:“不会是因为……你们没有孩子吧。”

  酒舒笑了:“这的确算是我们看似完美婚姻中唯一的缺憾了,但那只是一个小的方面。主要原因还是因为我不懂他,他也不懂我吧。你是不是不能接受我离婚的事情?”

  我连连摇头:“不是,离婚是你自己做的决定,其他人无权干涉的。我只能说,我现在很佩服你。我一直以为自己算了解你,但是现在看来,我好像错了。你和我认识的酒舒像是两个人一样。”

  “看起来规规矩矩,实际上却很叛逆?”

  “差不多就是这种感觉吧。但是你确定妈能接受吗?她一直很喜欢郁临深。”

  “所以才先斩后奏了呀。”

  眼前的酒舒让我觉得陌生。我所看到的酒舒是听话的,是绝不会做出骇人举动的,尤其不会忤逆母亲的意思。我之前总觉得自己和酒舒看起来根本不像是一对父母生的,因为我自己并不是一个对家长言听计从的孩子,天性之中似乎自带叛逆的成分。现在我开始觉得,原来我和酒舒之间还是有一点相似之处的。

  我们的父母在我很小的时候离婚。离婚后,妈妈带走了姐姐,搬到城南,把爸爸和我留在了城东那个陈旧的家,实际上我和酒舒在一起的时间很有限。后来各自长大,都拥有自己的生活,交集就更是少。只有逢年过节,我会去到姐姐家走动,很多次妈妈似乎并不乐意见到我,只有姐姐一直待我很亲热。偶尔姐姐也会过来看爸爸,每次爸爸虽然嘴上不说,但我知道,爸爸对酒舒是疼爱的。

  我曾多次安慰自己,也许是因为父母离婚,我选择跟了爸爸,所以伤了妈妈的心,她连带着也不愿意见到我。我以前问过爸爸,妈妈为什么要离开我们。爸爸每次也只是叹气,说都怪他不思进取,让妈妈失望了。

  时间长了,我便不再追问,我虽然心里责怪妈妈疏离自己,但长大以后,也看开了。也许天底下并不是所有人都会疼爱自己的孩子,又或者我的母亲爱我的方式是内敛的。

  “你怎么突然想到要去M市?那你这边的工作怎么办?”

  “去那边的一家公司干我的老本行,当会计呗。我有一个同学在M市开了家小公司,叫我过去帮忙,我答应了。”

  “看来你早就有离婚的打算了,什么都计划好了。”

  “不,我是最近才做的决定,我犹豫过,但还是没法说服自己接受这样不负责任的态度,不光对自己,对别人也是如此。我提出离婚后,郁临深叫我考虑过一个星期,他很尊重我的决定,但毕竟是离婚,也给他带来不少麻烦。”

  “他叫你考虑,也许是因为……他对你并不是你认为的没有爱情吧。”我小声说了一句自己的想法。

  她站起来,倒了两杯水,递一杯给我,又坐回到原来的位置。

  “你不了解他,他不爱我。哎呀,总之,我们现在已经离婚了,而我也有了自己的去处。既然做了决定,我就不会后悔。”

  我见她如此坚定,想问的虽有很多,想了想,还是换个话题。

  “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妈?”

  “等我明天到了M市以后再说吧。”

  我刚喝进嘴里的一口水猛然喷出来。我今天多次受到惊吓,有点担心自己的心脏会承受不了。

  “这么快!”

  酒舒放下杯子,倾身拿过先前我擦拭头发的毛巾,一下一下擦着自己的箱子。

  “这里的工作我已经处理完了,明天上午把一些必要的东西寄过去,下午我就直接过去了。”

  我算是完全见识了她不为人知的另一面了,太让人震撼了。

  “你这招先斩后奏斩地够彻底啊。”

  “她最后总会接受的,我也想能有一次按自己的心意生活。不管你信不信,对于离婚,我除了感慨的情绪外,没有别的心情,最多有一点不舍。陡然离开安稳的生活,我还有点担心自己适应不了以后的变数呢。好了,先不说这些了,我得先把这些都装好。晚上你就留在这里睡吧。”

  我本来想拒绝,可是想到她毕竟刚刚离婚,多少希望能有人陪着,便答应下来。

  晚上洗漱完以后,我们像小时候一样依偎在一起。这也是酒舒结婚后,我第一次和她躺在一起。

  对于酒舒,我无疑是喜欢的。我们年纪相仿,她比我大一岁,只不过她生于早春,而我生于寒冬腊月。虽然父母离婚各自带着我们,使得我们不能像正常的姐妹一样天天在一起。但是有机会待在一起的时候,我们会一起分享很多私密的心事。

  聊着聊着,她突然问:“阿媚,听爸爸说你谈了个男朋友,他对你好吗?”

  我愣了愣,不想和别人谈论自己的感情状态,尤其不想和现在的酒舒谈这个话题,只好含糊地说:“你把自己的事情处理好就行了,不用替我操心。”

  她还想继续问下去,被我三言两语带到别处。

  快要睡着之前,我隐约听到她在叹气,不过我实在太累了,很快沉入酣睡中,根本没精力去想她是在感慨刚结束的婚姻,还是在为我不愿意跟她聊我的恋爱情况而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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