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国都

  血如飞花,洋洋洒洒地落下, 似乎将雾气都冲淡了一二分。

  四围清净下来, 铃仙心头盘桓的阴霾也暂且可以放置一边,直到身后有了响动。

  她回身,看到白卿神色如常地走了出来, 眼下多了些许疲惫的神色, 他没解释什么, 只是沉声道:“走罢。”

  “走?”铃仙有些不解, 四围的死气还没消散,又能走到哪里去?

  她狐疑地看了看白卿,目光落在那只仿若不经意背在身后的手臂上,眼神中带着疑问。

  若是不说清楚的话,就别想走了!

  反正……反正时间大约是很来得及的。

  白卿一甩袖子,将本就没想着能藏住的左手自背后抬起。白的几近透明的手背上,被蜷曲蜿蜒着的青色脉络所包围着的,是一颗黑色的石头。那已经不知汲取了多少人的生气凝结成的核晶亮剔透, 能自其中看到无限暗影变换着形状。

  没等铃仙开口询问, 白卿便给她解释道:“若是等它自然耗散掉,咱们至少还得在这建州耗上两日, 与其这样,不如让某些人自食恶果。”

  他动了动手指,握了两下拳,核与血肉相接之处有鲜血渗出,接触到四围的雾气之后, 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化为的紫黑色,并且很快蒸腾于无形。

  虽然这核已经从狸奴身上剥离开了,但是仍旧在继续着饕餮一般没有节制的汲取。

  铃仙有些心疼,认命地叹了口气,将那柄看上去华而不实的短剑别在腰带上,同时道:“好罢,但若是让我发现那东西伤了你,我可是……会将它直接自血肉中挖出来的!”

  “求之不得。”白卿似笑非笑地道。

  白卿果然还是那个善于作死的白卿,虽然带着这东西还不至于伤及根本,但零星受罪总是少不了的。

  不过白卿的用意她也懂得,想要彻底把九烨这个祸害给料理了,不下猛药是不行的。

  虽然浓雾仍旧未散,但二人再次来到建州边界之处,还离着老远便能察觉出同之前的区别来。

  原本看上去孤寂诡异的,一望无际的荒野已经被遍体生着硬刺的黑色藤蔓所代替,藤蔓织成了一张巨网,叫人无法看出出后头究竟是什么。

  铃仙不愿让白卿在如今这个景况下再动真气,离着老远就自神识之中将斩阡陌唤出,一跃而起,凌空劈下一剑。

  被凛冽的剑风所撕裂的藤蔓足有两丈厚,如同一堵墙壁上被硬生生辟出了一道窄缝,却仍旧没能彻底破开这屏障,只是变薄了之后,能自缝隙最深处,看到这壁垒对面似乎是星月无光的深夜一般黝黑。

  接二连三的剑气快刀斩乱麻地将已经开始蠕动着生长,意图将那缝隙填补回去的藤蔓斩碎,直到那破洞已经足以容纳数人通过,她才缓了口气,眼见着外头不仅被包围在黑暗之中,并且还隐隐有呼啸之声。

  她脑中瞬间闪过几个念头,难道就这几日的功夫,太清大陆已经不复存在了?还是说……建州根本就没有回到原本的地方?如今那里只有一片虚无的话,反倒不如暂且留在建州……

  她咬了咬牙,既然白卿没拦着她,那就算对面的世界兴许已经化为一片虚无,也没什么好怕的,大不了一起面对便是。

  “别担心,纵然被分割成了一方小世界,但是脚下的土地也并没有被挪动,外边一定还是太清大陆。”白卿说着,上前一步,毫不迟疑地踩上了滑腻的藤蔓。

  铃仙急忙跟上,待出来之后,才终于松了口气。

  太清大陆还在,也并没有什么诡异乱祸的征兆,只是这倾盆的大雨遮天蔽日,叫人连眼前究竟是白日还是黑夜都难以分辨。

  白卿在接触到这雨水的时候,神色一凛,抓着铃仙的手腕道:“这天上的乃是劫云。”

  铃仙原本殚精竭虑,最是听不得这两个字,如今过了许多年,倒是不过敏了,仍旧脱口而出道:“总不会是又要劈你罢?”

  也怪不得她担心,毕竟白卿这次依旧是力挽狂澜,将建州这块被分割了出去的土地又拼了回来。

  虽说他二人能够兵不血刃……不,架还是没少打,不过之所以能这般轻易解决,全亏了狸奴本身就没有杀意,但到底这功德多半还是要落在白卿身上。

  白卿从前在大世界中,头顶上的劫云曾经盘旋了小半个月,他对这东西实在太熟悉了。

  尤其这样看上去憋的脸都黑了却就是不落雷的,不仅熟悉,甚至还让人有些小害怕。

  到底是回了正常的境界,白卿不似铃仙那般疑神疑鬼,他掐指一算,随后沉声道:“恐怕是附近哪条水路里在走蛟,而且应该是要路过九水,一路往安阳去。”

  蟒蛇修练成蛟容易,蛟若是想要化龙,就非得在洪水之时一路借水奔向东海不可,期间不能绕道,不能停留。这过程中两岸百姓多会跟着遭殃,且不说来不及上岸避让的船只会被颠覆,若是叫它直接冲撞了水坝,下游房屋田舍都保不住,更是不知要因此而死多少人。

  而路过了九水直通安阳的,乃是一条暗河……

  铃仙望向四周,大雨滂沱之下,地面的雨水虽然已经积蓄起来,但远没有到可以没过桥面的程度。

  本来嘛,他们二人进入建州到现在也不过数日,若是真有洪水,早就该有迹象了。况且白卿最近也没少卜算在多处地脉被毁之后,这大齐的气运会如何。若是有这样的动荡是顺应天意而生的,那他定然会算到。

  别看他在人前总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其实都是因为早就筹算好了,心中已然给所有情况都做了预演。

  这世上哪来的算无遗策,同来都只能殚精竭虑未雨绸缪。这一点,铃仙比谁都清楚。

  “不用说,又是那九烨搞出来的?”铃仙眯起眼睛,对于这位魔神接二连三的作死行为,她已经见怪不怪了。

  “我本来是想直接去安阳找他算总账,看来还是要缓一缓。”白卿不动声色地挽起了袖口,拔出佩剑。

  不用说,便是又要用老法子将地底下那不安分的东西截住处理掉了。

  用力握剑的手背上,仍是不断有鲜血渗出,沾在皮肤上的,很快就被雨水冲淡,而附着在那黑色石头上的,却凝成了红色的结晶。

  直到剑气直达地下,翻滚的气劲和呼啸随着剧烈的震颤接近地表,厚重的几乎要压到地面的云中,终于有雷落下。

  这一仗白卿仍旧没有硬拼。

  不得不说,果然劫雷这玩意,是每个修道之生灵的噩梦,那蛟在地底下好端端地,连天道都奈何不了它,结果一个冲动被几道刺穿了鳞甲的剑气引到了地面上,分分钟便被劈的不得不调头躲避。

  这种开了灵智的牲畜,虽然也知道这走蛟的机会一旦错过了,以后不知还要等上多少年才能有下一次化龙的机会,但到底还是小命重要。那地下水脉的必经之处有两个高手守着,天上的劫雷也碍事,最终几次挣扎后,灰溜溜地掉头往附近山上去了。

  二人没有追上去,只见那蛟的踪迹远去之后,天上的云立时便散了,丝丝缕缕的阳光照射下来,带着夏意的温度。

  方才铃仙都看不出,如今竟然是个白天。

  二人不仅衣服全都湿透,而且铃仙只觉着身上的死气重的令她自己都觉着有些恶心,而且白卿的外袍早就丢了,如今短打的里衣沾湿了水,紧贴在身上,实在是显得有那么点……狼狈。

  但若是视线再往上移,只见他纤长的睫毛上挂着水珠,眼神依旧冷冽清澈。所谓的不食人间烟火的翩翩公子,注定是与狼狈二字无缘的。

  雨过天晴之后,寻了附近的农家,一问之下,二人才发现在建州里虽然只过去了几日,外边已经过去了半月有余。

  “我倒是想到一个主意……”铃仙突然一拍手,抬眼看向白卿,“兴许那孽畜还有别的用处!”

  ————

  千里之外连下了数日的一场暴雨并没有惊动安阳,因为同它相比,令人焦头烂额的事可太多了。

  最先是安王前往封地的人马连同整个建州一同陷入了漫天大雾之中,进入雾中探查的人没一个出来的,而大齐两大支柱一同前往后,足足半月了无音信。

  紧接着平王在前往封地的路上也遇刺受伤,性命难保,这消息也传了回来。

  平王本身身子就略微羸弱些,启程的时候病了一场耽搁了些日子,所以出事的地点离着安阳并不远。皇上只剩了这么一个弟弟,只好将人接回来养伤。

  而就这么一件事儿,又带出了无数谣言来。

  有的说他这皇位本就不是正经来路,乃是夺了兄弟的位子,之后又要斩草除根,结果倒行逆施,不仅天灾连连,甚至连助纣为虐的前任国师也搭上了。

  又有的说那国师自转世之后,分明是被人夺舍了,还和非人的族类有牵扯,当今皇帝不过是他扶植上位的傀儡。

  这悠悠众口堵不上,荀畑就算是心性再好,也难免会怀疑到自己那位向来低调的二弟身上。只是每每去派太医慰问,带回来的消息都是:平王如今伤重难愈,不知道哪天就会断气,若是当真运气好能醒过来,后半生也是个废人了。

  没有人会拿自己的性命开这种玩笑,若是下半辈子连坐起来都难,那坐拥江山也不见得有什么乐趣。

  偏偏这时,安阳城外涌来了无数流民,都是各地糟了灾害后流离失所的百姓。

  荀畑心知大齐境内不少地脉被毁,可是……这灾民来的也太快了些罢?

  他这厢方起了疑心,城门口便出现了动乱,原来那些自四方蜂拥而至的根本就不是所谓的灾民,而是南疆流民……

  白象部和腾蛇部的山民,想来是因着再境外根本抵御不住多摩国的攻势,已然成了丧家之犬。避无可避都乔装成齐人躲到了大齐境内。

  虽然是蛮族,可只要换了衣衫,从样貌上其实不大分辨得出。如今各处民心不稳,他们分流之后遇人只说是在逃难,也没引起怀疑,最终在安阳城外集结,打算偷偷攻入皇城。

  知晓了前因后果,坐在龙椅上的荀畑很是后怕。

  多亏他将督查寮的几位掌事都笼络在了安阳内,否则现如今就不是安阳被围等待救援,而是国都皇城被蛮族屠戮强占。

  他不仅叹息,自己这个皇帝,恐怕是大齐有史以来最憋屈的一个了!

第69章 国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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