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刘老太回过神,她有些不确定自己听到的是不是怀秀的真心话。

  这个问题她在心里过了这么久,现在贸然从怀秀口中说出,着实让她意想不到。

  井里传来蛙鸣声,刘奶奶试探问道:“秀儿,你同意了?”

  怀秀受不住她几乎哀求的目光,挪到阴影处:“嗯。”

  刘老太赤脚奔过来,拉住她的手:“银子的事情不用你操心,我已经存下了。”

  怀秀拿开她的手,进厨房把大米倒进木桶里泡水。忙活了一阵,心里却一直猜测刘奶奶开始存钱的时间,越想越难受,打了一桶井水泡脚:“你又何必这样小心翼翼,我自己的妹妹我自会为她考虑。赶紧回房睡下吧,明日还得靠你和他们打嘴仗呢。”

  刘老太按住突突跳着的太阳穴:“这倒是不难,明日你带怀玲去你林叔的客栈里躲躲,我谈好了再去叫你们。”

  两人一时无话,各自回房睡觉。

  不远处的客栈里,夏广安坐在桌边,举着筷子不知该吃什么好。

  桌上摆满了饭菜,他明明肚子饿却一点食欲都提不起来。

  夏仁眼巴巴等着他先下筷子,却迟迟不见他动作,不得不催他:“安少爷,我可是交代掌柜的把客栈里能吃的都点了,你要是实在吃不了,我就不等你了。”

  桌上有一碟鸭肉,是水煮后白切的,什么调料都没放。夏广安犹豫着夹起一块,刚想放进嘴里,就看见鸭皮上没拔干净的鸭毛,一把扔回碟子。

  他把那碟翠绿的红薯叶端到眼前,夹了一口,嚼了两下又赶紧吐出,怎么会又酸又辣,味道怪异?他仔细扒拉,才发现菜里放了酸笋和红辣椒一起炒。

  夏仁见怪不怪,拿起鸭腿就啃,很快就把一碗饭吃光。他抬眼看向夏广安,伸手想拿过那碗没动过的白米饭。

  满桌子菜不是酸就是辣,夏广安只能吃干饭。他用手捂住饭碗,委屈道:“夏仁,你怎么能这么贪心,这么多菜还不够你吃啊?”

  “少爷,你就知足吧。这里有吃有喝,总好过在街道上忍饥挨饿地熬夜。你说你都独自外出收账这么多年了,怎么还是改不掉这挑食的臭毛病?”

  小二提着两桶热水上来,闻声笑了:“客官是北方人吧?我们这边的人喜欢吃酸辣的东西,连水果都能切了做成酸辣味呢。”

  夏仁生怕人家说他见识短,不耐烦地挥挥手:“啰嗦什么,赶紧放下出去把门带上!”

  在客栈里混了多年,林福安炼就了一副厚脸皮。他也不恼,只笑眯眯地退出门,心里却觉得奇怪,怎么刘奶奶温和有礼一辈子,竟有这般趾高气昂的亲戚。转眼想起怀玲的父母,他又释怀了,一样米养百样人,这些谁也说不定。

  夏广安只慢慢嚼了两口米饭就起身往屏风后面走:“我说夏仁,你好歹也是崇州第一大包子铺的少东家,怎么就这么能吃呢?像是没吃过饱饭似的。若是被你奶奶瞧见,又得念叨我了。”

  夏仁把汤里的酸姜扒拉开,夹起一块肥肉较多的猪脚,啃得满嘴流油。他当然知道自己吃相不雅,所以并不生气。

  他听着屏风后面的水声,快速把手上的肉吞下:“哎呀,吃饱喝足的滋味才是人间至美。这里的口味梅姑娘肯定喜欢。想来她也真可怜,包袱都收拾好了,却被你偷溜了。也不知独自一人闷在家里得多难受哦!”

  夏仁口中的梅姑娘,全名叫梅云,是夏广安的远房表妹,自小就住在夏家。

  自从夏老爷子病逝,夏广安的父母就接连患上不治之症。当家主母夏老太太眼瞅着家里人一天比一天少,经不住打击也病倒了。正好她娘家的一个老仆抱着刚满一岁的梅云上门求收留。

  夏老太太待问清缘由,心里可怜这小小婴儿家里人都已经不在,强撑着起身照顾她们的饮食起居,竟慢慢的恢复了精气神。

  梅云长相乖巧,往往是人前一副大家小姐的模样,在夏广安和夏仁面前却又是一副面孔,这十几年来把两人折腾得够呛。但凡是夏广安到过的地方,她都想去;夏广安能做的事她也要做,曾经还因为如厕问题闹了笑话。

  夏广安一听到梅云的名字就心烦,他把手里的茶倒进水里,茶杯重重砸到地上:“夏仁!夏大少爷!你这是连茶都不打算让我喝啊?你不知道我一听见梅云的大名就想吐吗?”

  夏仁绕过屏风,笑眯眯地把地毯上的茶杯捡起:“夏广安,我就纳闷了。梅云到底哪一点入不了你的眼,老太太可是有心让她当你媳妇呢。”

  “哼,我可不喜欢和别人抢媳妇!”夏广安把脚搭在浴桶边上拔毛,痛得龇牙咧嘴。

  茶杯再次摔落,夏仁眨眨眼:“你知道了?”

  夏广安咬牙切齿:“别站在这里盯着我看,回你房间去。”

  第二天一大早,怀秀就抱怀玲出门,临走前有些放心不下刘奶奶,又转过隔壁林奶奶家。

  林奶奶正在打扫院子,怀秀还没开口,怀玲就怯生生喊了:“奶奶,奶奶早。”

  林奶奶平日里就比较照看怀玲,此时看见她和怀秀在一起格外高兴。她把扫把放下,从炉灶里扒拉出两个红薯,把上面的灰烬拍干净递给怀秀。

  怀秀伸手接过,捏了捏怀玲。小姑娘立即点头道谢。

  怀秀帮她她红薯剥皮,吹凉了才教她拿住。黄灿灿的红薯香甜可口,怀秀看她吃得快,怕她积食,就长话短说:“林奶奶,我奶奶叫我们去您家客栈住上一天,上午怀玲的爹娘若是来了,还请你过去开导开导我奶奶。”

  林奶奶和刘老太当了一辈子的朋友,对她家的事情是再清楚不过。怀秀虽然没有明说,但是她心里明白这回怕是不同以往。自从十年前怀秀的父亲去世,何家就没有一天是安宁日子。她当下对怀秀姐妹拍胸脯保证,无论如何都会过去相帮。

  怀秀松了一口气,千恩万谢的告别林老太,抱起怀玲往林家客栈去了。

  莫怀仁和梁文慧进来的时候,林奶奶和刘老太并排坐在前厅的左边,右边坐着林家父子。

  厅里长桌上的碗碟都被收起,上面用一块鹅卵石压着一张墨迹未干的文书。刘老太手里捏着怀秀的烟纸盒子,手心微微出汗,被林奶奶轻轻握住。

  众人等门口进来的两人在矮墩上坐定,才拿起茶杯。

  林奶奶低咳两声,对着梁文慧沉声道:“昨夜潘叔巡夜,听见你家怀玲在屋子里哭闹,才发现你们竟想把她生生饿死!”

  这话直接判了莫怀仁夫妇意谋杀女的事实,若是被里正报到官府,两人的罪过就大了。

  莫怀仁却并不关心她们说些什么,眼睛转了一圈,没看到怀秀,忍不住失望道:“秀儿怎么不在?她去哪了?”

  刘奶奶额头青筋暴起,怒喝道:“你说什么混账话,她和你再不相干,你寻她做什么!”

  “奶奶,你生气做什么,我作为兄长关心怀秀也没什么不对吧,何况我们曾经……”莫怀仁不理会梁文慧气愤的眼神,站起身想走。

  林大郎昨日轮休,本来早上就要赶回县衙当值,被他娘强行拉来充场面。

  他跟莫怀仁和怀秀都是从小玩大大的朋友,自从四年前和莫怀仁打了一架后,两人已经断了往来。此时他盯着莫怀仁的眼睛,忍不住开口训斥:“做了错事就要敢于承担,你别每次都想拍屁股走人。”

  梁文慧拖住莫怀仁的手臂不放,忍住心中的怒气硬是挤出两滴眼泪:“林捕头,这是一场误会,原是怀玲这丫头贪玩躲着我们,昨天早上我们找不见她,又着急赶去县城进货,才把房子锁了。”

  “哼,她一个三岁不到的孩子,懂得什么躲藏,必是你们平日疏忽惯了,怕是故意让她自生自灭。”刘奶奶每次看见这两个人都会心间滴血。一个是自己娘家的子侄,一个是跟了自己多年的帮工。若不是当年自己引狼入室,怎么会有今天这些丢脸之事。

  林大郎不愿意拖拖拉拉,起身把长桌上的那张薄纸递给莫怀仁两人:“多说无益,现如今给你们两条路走,一是现在马上跟我回县衙,把你们意谋杀女之事报与县太爷,由他定夺。二是你们在此文书上签字画押,保证从此不再借怀玲之事来此闹事,怀玲由刘奶奶抚养。”

  “不可能!”梁文慧两条路子都不愿意走,尤其是把怀玲让给老太太之事,怀玲是她拴住莫怀仁的紧箍咒,一旦放弃怀玲,她还怎么找借口向老太太要钱,还怎么有借口把怀秀叫过家里去让莫怀仁见面?

  林奶奶看见儿子的话竟然不管用,走过自家老头的后面,重重咳了一声。林老爷这才从茶杯里抬起头,看向梁文慧:“那么,就这么办吧,我亲自到州府走一趟,找知府大人叙叙旧,我这个学生,我也有一阵子没见过了。”

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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