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心经(五)

  洗墨宫外, 跪了一群大臣求见。

  宫门紧闭, 任何人不得入内。

  国不可一日无君,可七殿下不接先帝遗诏,整日守着已死之人,拒不出宫门半步。群臣无奈,皇上驾崩前,已经立好储君,加之镇北大将军回京, 所有反对势力皆被清洗。

  心思活络的,早就将筹码压在一直低调内敛的七殿下身上。果不其然,皇上暗中为他铺好了路, 国师也道七皇子乃天命所归。可一切顺理成章的时候,灵仙公主出了意外。

  众人犹记得那些胆战心惊的时日,七殿下凶神恶煞如鬼魅, 强逼太医医治灵仙公主, 开始还有太医敢说实话:这人是醒不过来了。结果险些被七殿下拧断了脖子。

  若不是国师劝阻,所有太医别想活着回太医院。

  谁也不敢再说一个字,但心里都明白这灵仙公主没救了。七殿下根本不信, 疯疯癫癫抱着灵仙公主说要出宫找隐世神医,谁也不敢阻拦。

  好在出宫时, 不知国师跟他说了什么,七殿下虽没再出宫,却更是疯癫了。居然不顾礼制,硬是张罗銮车凤驾, 以皇后礼声势浩大把昏迷不醒的灵仙公主娶进洗墨宫。

  此举遭众臣反对,以新帝身份娶一个将死之人,这根本不合规矩,完全乱了祖宗礼法。而现在完全参拜无门,觐见无方。

  众人只得将希望寄托在唯一能进洗墨宫的国师身上,但国师实在是太冷淡了,油盐不进。朝臣们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国师轻描淡写地说:再等等。

  这要等到什么时候?

  洗墨宫内,虽然到处还挂着红绸,却没有一点喜气,更是安静的没有一点声音。

  原先的下人都被遣散,如今宫内只剩下朔雪和蓝莺,还有夏一夏二夏三。他们除了听吩咐做点事外,都各自找地方难过伤心。

  公主昏迷不醒,殿下闭门不出。

  寝殿内房门紧闭,只有几缕日光透过窗漏在青石地砖上,冷冷清清的如一场镜花水月。微风佛过青纱帐幔,低垂的红流苏飘飘摇摇。大红喜被上躺着的人,身穿凤袍嫁衣,墨色长发垂在肩头,闭着眼睛雪颜如玉,像是睡着了。

  原青澜趴在软塌前,很久没有换一个动作,像是僵在那里的一尊雕像,一身红衣粘尘,头发散乱,眼中血丝遍布已近空洞,

  “你一直都在骗我。”声音又苦又涩。

  暗淡的眼睛像是深夜的幽魂,看着床上的人,轻喃:

  “从你见我第一面,求我带你回府,都是你计划好的。在河西府,你蓄意接近,百般乖巧。回宫后,每次在我被母后责罚的时候来安慰我,那么多次的意外,你不动声色的化解。你当时一定在想,这个本该弑君杀母屠城的不祥之人,又被你感化放下了屠刀。”

  轻唤的低喃忽然狠厉起来,眼中倏尔漫上暴戾,他一把捏住床上的人脸,

  “你看我被你一点点感化了,很有成就感吧?看这样一个傻子每天盼着念着,满心满眼都是你,你一定觉得很可笑吧?可笑我还傻而不自知,妄想你的一辈子,我这样本该死无全尸的人又有何能去求你,是不是应该感谢你把我从深渊拉出来?换了一种截然不同的人生?”

  手下的肌肤细腻柔软,脸被捏几下还泛了红,他眼中没有了温柔怜惜,狠狠捏一把,可是这人也不会叫疼了。

  “我若早知道你终究要走,宁可手染鲜血死无全尸,也不想现在这样了无生趣的活着。”

  忽然寒光一闪,原青澜从床尾拔.出一把匕首,眼中的疯狂执拗越来越盛,他把匕首放在床上的人手中,再握住她的手抵在自己胸口,阴森地道:

  “你说,我死了,你的任务是不是就完不成了?”

  匕首毫不犹豫往前刺进一寸,有鲜血漫出来浸湿了红衣,原青澜像是根本感觉不到疼,仍是握住她的手,将她手中的匕首再往前一寸。

  “你不会回来了……我无论做什么,你都不会回来了,哪怕我死了,你也不会再看我一眼。可是,我要死了,万一你的任务完不成怎么办呢?”

  哐一下匕首掉在地上,空洞无望的眼睛眨了眨,漫上湿意,他一把抱住床上的人,声音哽咽,

  “你不过是仗着我爱你到骨子里,才敢走的这么肆无忌惮。你都不要我了,我也不敢死,怕你任务完不成。”

  他自嘲的笑笑,然后状若疯癫的又是柔情又是狠厉,

  “灵光,你回来好不好?就回来看我一眼,我会对你好的……”

  “不,你要回来,我绝不会放过你……”

  *

  洗墨宫的大门终于开了。

  出来的人让群臣怔楞,一身喜服,但形容萧索冷峻,这还是七殿下吗。

  “请新皇行登基大典。”

  群臣谏言请求。

  原青澜站在殿外,再无一丝先前的疯癫偏执,眼中只剩下一片冷漠,扫视一眼众人,无形中的威仪让人自觉低头。

  “今日你们在此请求让朕顾忌祖制礼仪,是不是他日,就要干涉朕立谁为后,广选后宫开枝散叶?”

  “微臣不敢。”群臣立即应道。

  原青澜声音冷淡莫测,“这个问题朕都替你们解决了,无须忧虑。现在都回承安殿。”

  洗墨宫内,一片静悄悄的气氛里,寝殿榻上躺着的人,微微动了动手指。

  “你说清楚!什么叫他的惩罚?要罚什么?哎哎——”

  程仙本来想问莫名其妙的说什么惩罚,可是系统把她又送回来那时,忽然给了她一段,她走后的画面场景。

  那些画面印在脑子里,全部都是原青澜悲痛欲绝的样子。他凿开石门,抱着她回宫请太医,神情狂乱疯癫,国师告诉了他所有的真相,还给他看了那本书……

  他心如死灰,但仍是要娶她,他趴在床边不眠不休自言自语又哭又笑,几次就差一点自尽。

  程仙试着从床上坐起身,动动胳膊,勉强还算灵活。

  也不知她离开这身体有多久,竟然还安然无恙。

  可是,她把原青澜害惨了。看那些记忆,他好像疯了。

  程仙想过她离开后,原青澜没法接受。可看了那些画面,才知道她离开对他伤害那么大。这,她心里也没有了底气,难怪系统说让她考虑好,现在她回来,还有用吗。

  她满心忐忑懊恼自责,脑子里也乱糟糟的。

  一低头,看见身上的大红喜服,想起当初他在地宫里对她的承诺,怔怔的在床边坐了很久。

  然后起身在寝殿内活动一下僵硬的手脚,她在窗边的托盘里找到两个已经干瘪没有了水分的苹果,吃完后,感觉好了不少。

  有了点力气后,她把窗边的垂帘拉开,让阳光照进来。然后把地上到处丢的脏衣服都捡起来一一叠放好,乱七八糟的摆设也都摆好,尤其地上还散落几个酒坛子,满屋子酒气。最后她找了块绢布给到处都擦得干干净净。

  寝殿又恢复往日整整洁洁,最后又回到榻上坐好。

  她已经不敢擅自出去了,原青澜已经疯了,现在她自责又忐忑,还有好久不见的想念,各种情绪翻涌。她老老实实坐在榻上等他回来。

  一直到天色将暮,寝殿里也暗下来。程仙想了想,把床头的花烛点燃了。

  坐了太久她干脆又躺了回去,心里想着等会见面要说的话,也不知道是不是太困竟然又睡着了。

  原青澜处理完所有的事,一身冷肃回了洗墨宫。夏一来问他是否用晚膳,他挥手拒绝,一句话不说往寝殿走。

  刚推开门,就感觉哪里变了。他迫不及待进去,屋内整洁一新,被收拾干净了,可是他一眼看到床上的人,仍是没有声息的躺在那里。

  侍女未经允许竟敢进来收拾,真是活腻了。

  可他此刻又哪有心思管那些,仍是趴在床边,痴痴看着床上的人。

  他摸着那脸,心里漫无边际的绝望思念,摸着摸着,就用点力捏一把,

  “你可真是没有一点良心,狠心又绝情。”

  程仙睡的迷迷糊糊中,感觉脸疼。

  她胡乱挥一下,翻个身,嘟哝,“别掐……”

  片刻之后,脸更疼了。她睁开了眼睛。

  可是入目那一双伤痛的眼睛刺的她的心生疼,下一刻,被他狠狠抱住,颈侧都是湿润的凉意,哽咽的声音响在耳畔,“灵光……灵光……”

  程仙满心难过,回抱住他,“殿下。”

  她一点不能动弹,被勒的有点痛,但仍是乖巧的任他拥抱。程仙感觉心尖像是被揪住,一阵阵的闷痛,最终忍不住趴在他胸前湿了眼眶。

  就在程仙满心依恋伤情难过的时候,原青澜放开了她。

  她躺在床上,他跪坐在一旁,先前伤痛的神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漠然的凉意,他冷淡地看着她,说着毫无温度地话,

  “你是回来看看我死没死,若我死了,你的任务怎么办?”

  “殿下!”程仙看他眼中的冷淡,顿时一阵心慌,连声道:“殿下,不是这样的,你怎能轻易说死……”

  “我当然不能死!你不就是怕这个吗!你从见我第一面不就是想方设法让我死不了吗?我该感恩你的处心积虑,让我免于跌入深渊!”

  “殿下,你别说了。别说了……”程仙实在承受不了这些冰冷的话从他口中说出来。

  “你何曾有一点真心?无论我做什么你都可以视而不见,该走的时候毫不犹豫……!”

  程仙不能忍受他说这样的话,尤其他胸前的红衣上还有浸染的血渍,是那时候他握住她的手刺的。那些画面刺痛她的心,再也管不了了,她起身扑上去,抱住他贴上他的唇。

  凶狠的亲吻瞬间吞噬了她,嘴唇被吮的麻木,还伴着微微刺痛。

  可是这刺痛,这熟悉的气息,让她好受了一些。

  忽然刺啦一声,程仙还措手不及,双手忽然被抓住,身上嫁衣成条,一下绑住了她的双腕。

  她动了动根本挣不开。

  “殿下……”程仙倒在榻上双手堆在胸前,疑惑地看他。

  原青澜扯掉喜服,眼中近乎偏执的疯狂,恶狠狠地道:“哪儿也别想再去!”

  程仙赶紧表决心,“殿下,我真的不走了。”

  这次回来,她没有任务,哪儿也不打算去,就留在他身边。

  显然,原青澜根本不信,抬手在她红肿的唇上摸摸,眼里晦暗幽深,

  “你这张嘴里,就没有一句真话。”

  然后他的手轻轻敲她的腿,眉梢一挑,眼中漫上璀璨笑意,光华流转。可是程仙浑身只起鸡皮疙瘩,就听到他漫不经心地问她:

  “你说,你这么不听话,每次我说什么反正你也不会听,不如,我打断你的腿,就只能待在我身边,好不好?”

  以前程仙觉得每次断腿的都是他,而现在,他的目光所及之处,她的腿已经开始痛了。

  程仙抿着唇,瑟缩一下,不敢吭声了。

  她的反应取悦了他,下一秒,他又倾身抱住她,轻抚她的后背,好像在安抚被吓到的她,小心翼翼般柔情似水,

  “别怕,我舍不得你疼。”

  她信了他的邪!等她哭求的时候,他也没放过她。

  惩罚果然来了。

  “说,你还走不走了?”

  “呜呜……你放开……”

  “你喊我一声青澜哥哥,我就放。”

  “青……青澜……骗子!!”

  *

  一连七天,程仙没出过寝殿的门。

  每次她累的想哭的时候,她都觉得真活该。她就不该回来。

  榻上都是红丝带,嫁衣早不见踪影,手腕脚腕到处都没眼看,羞耻心早就没有了。

  可是,总得给件衣服吧。

  “殿下……”程仙扒着被角,小声喊道。

  身后的人将她揽得更紧,贴在她耳朵上吹气,微哑的声音低沉,“我的衣服不好吗?”

  程仙耳朵顿时麻掉了,想动,但是脑子的警觉告诉她,早晨起来千万不要乱动。

  “好是好,可是……”

  可是就给一件外袍,大红色,小腿都光光!

  “我喜欢你穿我的衣服。”声音又低又哑,意犹未尽的蛊惑。

  程仙:“……”

  这到底是什么恶趣味!还能不能要点脸了!

  日上三竿的时候,原青澜终于决定起床了。他先起来后,拿了一件特制的月色凤袍过来。

  月色织锦如流云,银线绣的凤尾拖拽,整条白裙圣洁清雅。

  “我给你穿。”原青澜满面笑意。

  程仙终于看见个正常的衣服,也管不得了赶紧从被窝爬出来。

  “穿好了咱们去太庙。”一本正经的语气。

  “殿下!你……”程仙气急败坏又缩回被子里,“你不要脸!”

  “我要脸干什么?”原青澜眼里都是狡黠的笑,但看程仙真不打算出来了,好声哄道:

  “今日去太庙告祖宗,并且还要你为我行传位仪式。”

第53章 心经(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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