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他也一样

　　谷秋破开空间，很快来到了龙族领地前。

　　龙族是个外在看似不排外，本质上极度排外的种族。他们可以和任何其它种族相爱相守，也会为了保证龙族血脉的纯粹，而不让混血龙轻易进入到他们居住的领地中。

　　现下的谷秋是例外，她是作为访客前来的。

　　龙族门口负责迎接的男子一脸肃然，朝着谷秋行礼，随后言简意赅让开了位置：“请。”

　　谷秋朝着男子点了点头。

　　现下龙族巢穴和谷秋梦中的龙族巢穴几乎没有多少的差别。天空中阳光明媚，深吸一口气，沁入肺腑中的全是清新的空气。

　　不少有翼的龙，此刻都在空中翱翔，从一端飞到另外一端，由成年龙带着未成年的龙，浩浩荡荡学习着龙族的天赋技能。

　　谷秋踏入没多久，男子便在前头带路，带着谷秋朝着龙族最大的洞穴前去。

　　那么多年过去，巢穴还是那个巢穴，龙王还是那个龙王。谷秋刚做完梦，对这一片地方还算是熟悉，路过的一草一木都能和梦中对上。

　　洞穴入口贯穿，风相当大。

　　谷秋的衣裙翻滚着，却又不符合物理特性垂落着，半点没有走光。

　　前方带头的男子没有多说任何话，当带到一定深度便不再往里走：“从这里再往前，就可以直达龙王所在处。他在等你。”

　　谷秋应了一声，往前继续走。

　　往前再走了一段时间，龙王还没出现，地面上就有了零散的宝物，不值钱一样落在地上或者卡在角落中。越往里走，那些折射着各种光亮的宝物，数量也越来越多。

　　谷秋目不斜视，像是半点没在意那点宝物，但心里头又忍不住幻想着这些东西摆放在锁妖塔里又该是何种光景。想想而已，又不犯法。

　　走到一定深度，外头的风已吹不到山之中，再走，眼前豁然显露出中空的巢穴，堆积成山的宝藏堆规模状态看起来比多年前更加夸张。

　　一缕清风有形落地，化为了人型。他双眸清透，恍若清透蓝天，还多了一抹绿光，光对视就让人觉得一阵舒坦。这种舒坦就像是初来龙族领地，看到满目的青山绿水，以及天上地下无数的龙一样。

　　是自内心深处向外吐出所有浊气的舒坦。

　　山上当初沉睡着的龙王，威严且极具有象征的意味。如今他化为了人型，给谷秋的印象第一眼也还是“这必然是龙王”。那通身的威严气质，是寻常龙族不可比及的。

　　龙王望着谷秋，朝着她轻微点头：“许久不见。”

　　对于龙王是许久不见，对于谷秋而言，梦醒来后很快就再度见面了。谷秋朝着龙王也点了头，算是以锁妖塔塔主的身份结交着：“锁妖塔，谷秋。”

　　龙王轻笑了一声。

　　这笑声里暗含了很多意思，让他们不约而同想到上回这段关于锁妖塔塔主的对话。

　　笑完，龙王友情邀约：“可要四处逛逛？”

　　龙王邀约，寻常人肯定是接受了。可谷秋却摇头：“不了，塔内事情太多。我今天来就是想要问问黎南宇的事情。”

　　黎南宇是居住在龙族的龙，被关押在龙谷里千年。龙王不可能不知道他的事情。

　　龙王点点头。

　　就见空中飞来一张桌子，两个蒲团悬浮在桌子两旁。一白瓷酒壶和两个酒杯紧跟而来，在桌上腾空倒酒，一杯给了谷秋，一杯给了龙王自己。

　　龙王接过酒杯朝着谷秋抬了抬手：“那坐下慢慢来说。”

　　谷秋朝着龙王点头，接过杯子坐到了蒲团之上。

　　龙王一样坐在了蒲团上，将酒一饮而尽，随后将杯子放在桌上，任由酒壶继续倒酒。

　　“说来话长。”龙王叹息一声，也不和谷秋绕弯弯，直说了关于黎南宇的事，“黎南宇是一条混血龙，龙族与麒麟一族的混血。黎是他母亲的姓氏。”

　　谷秋手上把玩着酒杯，没有喝，垂着眼认真听龙王讲事。

　　“天生而不公。龙族大部分龙生来就有着差异，就和大部分人类一辈子都无法企及一条最普通的龙族一样。有的龙生来为王，有的龙生来寻常。黎南宇的父亲，是江家的一条应龙，资质极高，勤奋刻苦，可惜还是无法匹及生而为王的我。”

　　龙王抬高自己却没有任何的傲慢情绪。他是用一种叙事的旁观者口吻在说当年的事情。他天生强悍这事算是众所周知的，不需要有任何的隐瞒。

　　不过龙王这会儿也并没有说，他身为龙王其实一样不曾放下过学习龙族的天赋和龙族的治理。有天赋的龙一样也要靠着后天不断学习，才可以立于顶端。他这才得以服众。

　　谷秋手指缓慢转着酒杯：“应龙一族也算是麒麟一族的先祖。而麒麟一族是龙族混血中罕见可以与龙族媲美的一个种族。”

　　龙王叹息：“所以当江家提出要麒麟献上一名女子时，麒麟一族并没有回绝的余地。黎南宇因此诞生在龙族领地边沿，苍茫雪山之上。当一条龙要隐匿一条混血龙，那真是非常简单的一件事。”

　　尤其是大部分龙都生活在青山绿水中，鲜少有龙会选择去雪山洞穴。

　　谷秋回想着黎南宇梦中和自己说的话，完全理清了思路：“江家希望能够出现一条龙，可以战胜龙王。这条龙在龙族中无法诞生，他们就想出了与别的种族结合从而繁衍的方式。黎南宇之前……”

　　龙王再度拿起了酒杯：“黎南宇不是第一条混血龙，但他是其中最有资质的。他体内各种力量稳定性最好，出生便是龙族的形态，且没有多久就会化形，随着年龄增长，每日的能力涨幅能让整个龙族都震惊。”

　　这样一条混血龙，在冰雪中潜藏了几乎整个成长期。

　　“我最初碰到你突然出现，知道当时的龙族有着隐患。想要从入魔的角度来查，虽然对准了江家，但是一直没能察觉到还有这么一个小家伙。直到有一天他逃出了那个洞穴前往了另一个世界。江家满世界开始寻龙，我才终于发现了异常。”龙王说到这里，隐隐还有一点歉意，“最终没能阻止他入魔。”

　　谷秋摇头：“这不是您的责任。”

　　龙王喝了一口酒，缓缓继续说着：“这是我的责任。龙族每一条龙都是我的责任。江家找到了他，但却没能很好处理好他的事情，最终引发了江家一个分支的灭亡，以及黎南宇生母的死亡。再之后，我就将他困在龙谷，偶尔会去教他一点龙族该会的东西。”

　　谷秋想了想：“我成为锁妖塔塔主有很长一段时间了，为什么不早一点将他送到这里来？”

　　龙王微妙顿了顿，朝着谷秋无奈笑了笑：“家有一女，当时正好闹离家出走。到现在还是失联状态。”

　　谷秋：“……”

　　你们龙族真的事情还挺多。

　　龙王对自己女儿的事情没有多说，继续说着黎南宇的事情：“黎南宇身份特殊，又因为生母去世的原因，最终留在龙谷里不愿意外出。江家对他情感复杂，几番闹腾下来，他还不如去锁妖塔住着更好一些。要是锁妖塔能解决他入魔这个情况，那自然是更好。”

　　谷秋拿起酒杯，稍带晃了晃。

　　酒杯里酒面上涟漪层层。

　　“黎南宇并不打算出锁妖塔。”谷秋抬眼和龙王视线对上，“就和他不想出龙谷一样。他对外在的一切都有着一定的好奇和兴趣，可他几乎不会将自己的情感外露。锁妖塔内的考核，他是尽可能用消极的态度去应对。完全没有出塔的打算。”

　　龙王和谷秋一交流就都明白，其实黎南宇不出龙谷或者不出锁妖塔是最好的解决方式。而聪明如黎南宇也早早看透了这一点，所以并没有打算太折腾。

　　到外面过日子也就是那样过，在里头过日子也是那样过。

　　对于黎南宇而言，锁妖塔内的日子比他在龙谷的日子还要舒坦很多。

　　谷秋喝下了自己杯子里的酒。

　　龙族的酒热辣得很，一入口就和烧刀子一样霹下喉咙，让人感觉相当不适。不过一旦熬过这最初的不适，后劲上暖意上来，又能直接将人烘到云端去。

　　谷秋品了品，将杯子放到桌上，决定再来一杯。

　　酒壶自动上酒。

　　龙王和谷秋互相沉默着又喝了两杯。

　　龙王身为龙族的首领，平日里很少会和谷秋这么年轻的生灵坐在桌边喝酒。他少有的多问了两句：“总在锁妖塔里会觉得无趣么？”

　　酒暖人面红，谷秋微醺，反应稍显迟钝了些，缓了缓才点点头：“会。不过到后来，多是责任的问题。我们背离自己自由的天性，总是为了达到自己更重要的目的。”

　　龙王若有所思：“更重要的目的……”

　　谷秋应了一声：“所以对于黎南宇而言，他愿意留在龙谷或者锁妖塔里，是因为被困住比他在外自由生活更重要，更有意义。”

　　这话听起来，黎南宇懂事得让人心疼。

　　他即便是外貌长成了成年人的样子，骨子里还是懵懂乖巧如同孩童一样。他对是非善恶并没有很好的分辨能力，只是觉得这样做可以得到更多的益处。

　　这个益处不是对于他自己的，而是对于大众而言的。

　　出逃往外跑的黎南宇将这样的处事原则教给了童年的谷秋，而童年的谷秋靠着这一原则，成为了锁妖塔的塔主，坐在了龙王的面前。

　　“他在锁妖塔里过得很好。”谷秋说完这话，愣在那里。她少有能够如此清晰明白青老希望她走出锁妖塔的感受。

　　她在锁妖塔里当塔主，日子过得很好，可她并没有真正为自己活着。

　　他想来也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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