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哈利正在厨房忙着煎牛排。
将近中午的时候，外头就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天空灰蒙蒙的，看起来不像是什么适合邀请人做客的好天气。
真是糟糕的一天。
随着一篇纯粹是看图说话揣测居多的报道，忽然全世界都开始关注他的感情问题。
遇到的人都明里暗里的试探，魔法部专门负责整理传送信件的几名员工一上午尽往他办公室跑了，罗恩在训练时也一直喋喋不休的抱怨，自己居然是和其他人一起知道这个消息的——感谢梅林，至少他针对的并不是绯闻对象的身份。
但比起那些，哈利最担心的，是为此给那人带来什么困扰。
或许马尔福马上就会意识到，和救世主扯上关系是件多么麻烦的事情。
他有些沮丧地想。
门铃声突兀地响起，哈利手一抖，差点把小半瓶红酒全都倒进了锅里。
他探头往外看了一眼，泰迪已经扔掉吐着泡泡的Q版彩球鱼玩偶，颠颠的跑去开门。
“马尔福先生，”小孩儿仰着脑袋，笑得很甜，“欢迎——”
“谢谢，小泰迪。”
德拉科将雨伞挂在门外的架子上，没忍住揉了一把他的小脑袋，软软的头发手感很好。
“你来了，马尔福，”哈利按捺住那点莫名的紧张，对他笑了笑，“稍坐一会儿，午餐很快就准备好了。”
“好的。”德拉科冲他微微点头，在他转过身时，依然没有移开目光。
黑发青年穿着简单的白色毛衣和浅色牛仔裤，袖子挽到了手肘处，衣服外头还罩着一件天青色的围裙——那是很少有人见过的，被奉为大众偶像的救世主家居的一面。
踩在软软的地毯上，看着那人忙碌的背影，德拉科本来还有些紧绷的情绪，一下子就放松了下来。
甚至放松得有些过分，生出些浅酌了一杯红酒般微醺的醉意来。
小泰迪用软软的腔调，询问他要不要和自己一起玩游戏，室内飘散着浓郁的食物的香气，盛好牛排的哈利又一次从厨房探出头来，就中午喝哪种汤微笑着征询他的意见。
这个就有点过分了——
德拉科懊恼地想，就这么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意志力土崩瓦解，从他自认为厚实坚硬的高墙，变成了一块块香脆酥软的饼干，被眼前温馨又家常的一幕咯嘣咯嘣的吃掉了。
渣都不剩的那种。
“奶油玉米浓汤。”
他的语气平静而又愉悦，内心深处的铂金小人却跳着脚疯狂叫嚣着，要他赶紧将眼前这人叼回到自己的窝里去，严严实实的藏好，在更多的人发现他这么好这么好之前。
不不不，我觉得自己还能撑一会儿，要矜持，德拉科·马尔福，你不能在哈利还懵懵懂懂稍有察觉的时候把人给吓跑了。
两个互相抱有好感，也彼此心知肚明的成年人同处一室时，每一个眼神，每一句交谈，似乎都饱含着无数暧昧的闪躲与试探。
短暂的午餐时间过去后，德拉科觉得那简直比和那些狡猾的老狐狸谈合作还要费力，他以前从未发现控制自己的表情是这么困难的事情。
小泰迪吃饱后，乖乖跑到属于他的大画室里画画去了，哈利泡了两杯红茶，两人面对面坐着，终于开始谈起了正事。
“他们总想在我身上搞什么大新闻，这回可算是如愿了。”他嘴角微微一撇，“我这儿一个上午都没消停——你呢？”
德拉科表情淡淡的垂下眼，抿了一口红茶，仿佛十分不以为意地说道：“上午我没出门，最糟糕的也不过是几封指责我别有用心勾引救世主的吼叫信而已。”
那些或气急败坏或嘲讽鄙夷的过激言论，他从来都没有在乎过，毕竟这些年已经听了太多。
哈利却十二万分的抱歉，看起来非常难受的样子，“我……”
“不用道歉，波特，那又不是你的错。”德拉科撑着下巴望着他，“你似乎很爱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这样不累吗？”
哈利沉默半晌后才撇开了视线，“不管怎么说，这回都是我连累的你。我可以联系《预言家日报》做一次专访，澄清一下这件事情，也免得那些人误会。”
“让从不接受采访的救世主为我破例？”德拉科眉梢轻轻扬起，“你不知道谣言这种东西根本就是解释不清的吗？”
“总不能什么都不做，”哈利抿了抿唇瓣，用手指摩挲着杯沿，显露出几分烦躁，“有人给你寄吼叫信？知道是谁寄的吗？”
“知道了又能怎么样，你还能找上门去？”德拉科觉得自己快要精分了，看着对方为了他而变得愤怒焦躁的样子，一半的灵魂开始放声高歌，另一半却因为这人觉得他委屈，就真的委屈起来。
“我可以去向他们解释，”湖水绿的眼眸恳切地望着他，“你绝对不是他们说的那种人。”
德拉科轻声一笑，“你又知道我是哪种人了？”
傻宝宝波特，他们说的没错啊，我的确别有用心，也的确想要勾引你。
只是还没来得及行动而已。
哈利有点不服气，“我当然知道，你很好，马尔福，就算我会喜欢也绝对不是因为——”
他表情有瞬间的空白，又手忙脚乱的解释起来，“不，我是说，没人可以这样随意的污蔑你，对自己根本就不了解的人肆意揣测批判，那可太过分了。”
“谢谢。”
德拉科只当没有听见方才那句失言，他觉得自己该离开了，否则指不定会做出什么失态的举动来。
父亲我想吻他！波特耳朵都红了还努力找借口的样子实在太可爱了！！马尔福的骄傲和矜持根本就顶不住啊！！！
“非常感谢你的招待，波特，我还有事需要先离开了。”他觉得自己现在还能够露出这样镇定的微笑，简直太不容易了，“或许我们什么都别做，让流言慢慢平息才是最理智的，当然，如果真的有那种好管闲事的疯子——”
“随时联系我，”哈利迅速接口，“不管是谁，如果为了这种事针对为难你。”
“我会的。”
德拉科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便起身离开了。
哈利将他送到了门口，望了望天色，“雨越下越大了，要不再坐一会儿吧？”
“你似乎总是少了身为巫师的自觉，不过是下雨而已。”德拉科撑开了伞，微微倾斜的雨丝被透明的屏障隔离开来，没有溅到他一丁点儿，“再见，波特。”
“再见。”
哈利在屋檐下目送他走远，暴雨遮挡了视线，那个纤瘦的人影仿佛被雨水淹没了一般，在视野里渐渐变得模糊不清。
“马尔福——”
在他快要绕出灌木丛彻底消失在眼前的时候，哈利忍不住高声的喊了起来，那个身影便停住了，微微侧过了身，铂金色的头发下，整张脸像是笼罩着朦朦胧胧的一团薄雾，根本就看不清是什么神色。
把人叫住的黑发青年却定在了原地，两人的视线仿佛隔着银色的雨幕悄然交汇，在漫天的阴霾下，见到了一抹亮光。
哈利怔楞了一会儿，忽然就这样冲了出去，忘了自己是个可以施魔法的巫师，也忘了自己可以像普通人那样撑伞。
他一路跑到德拉科面前，还没来得及开口，已经被拉扯到了伞下。
德拉科撑着伞，静静地看着他。
“我知道突然说这个很冒昧，毕竟我们以前互相针对了那么多年……”哈利挠了挠脑袋，局促得就像一个十七八岁的毛头小子，嘴里磕磕巴巴地说，“可是我觉得你应该也……我是说……你看起来并不讨厌……”
他深吸了口气，因为这片刻的停顿，像是突然忘词一般停住了话音。
“其实我也……”在德拉科沉默的注视下，他继续艰难地开口，“我不知道它是怎么发生的但它就是发生了……你就在家里，和泰迪一起坐在餐桌前等我一起用餐……那比所有的美梦加起来都要好……”
德拉科眼角泛起一点热意，捏紧了木质的伞柄，瞬间的动容让黑发青年慌乱的心得到了些许安抚。
“我受不了你遭遇任何伤害的可能哪怕那只是一封吼叫信……更受不了那是因为我……我希望……希望在你被人质疑的时候能够光明正大的站在你身边……我希望能够保护你哪怕它来得有点晚……”
哈利语无伦次地说着，额前黑色的碎发还在往下淌着水，柔软的绿色眼眸带着忐忑，定定的凝望着他。
“马尔福，”他微微喘息着，认真端详对方脸上每一点细微变化的表情，轻声问道，“我可以追求你吗？”
那声音太过温存，伴随着喧嚣的雨声清晰地传到了耳畔，仿佛暖风拂过绿野时，绽放出千千万万朵绚烂的花，倾尽了整个春天的温柔与美好。
德拉科简直无法想象世上还有谁能拒绝得了这个，所以——
矜持你好。
矜持再见。
“当然。”
雨伞轻飘飘的落在了地面，滚动了几下，被风吹到了花园的角落，卡在了缓缓晃动的秋千上。
他上前一步，几乎用尽全身力气紧紧抱住了眼前的人，任由倾盆而下的雨水将他们淋得通透。
“你已经追到手了，波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