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章239

  “父皇从未想要我成婚。”

  咚!

  曲清言手中的茶杯砸在车板上,骨碌碌的滚向一旁,“老师这话……”

  “就是你认为的那样。”

  余有台不待曲清言问出就直接给出了答案,景帝这两年性情不定,对人对事都喜欢猜疑揣摩。

  就算当初要封他做亲王的是他,可一直小心防备的也是他。

  只要他背后站着顾府,同顾家的关系无法斩断,他对他就不能放下心来。

  既然不放心,他都已是而立之年并未娶亲又何妨再拖一拖,反正在景帝看来至少眼下余有台是无后的。

  “为什么?”

  曲清言面上微微发白,这种事余有台这个家伙为什么要告诉她!

  难道不知知道的多死得快这个道理吗?

  “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非要这样。”

  余有台叹了口气,他的清心寡欲真的不是演出来的,在他之前的规划中,他四十岁前对官场都不会有太大的兴趣。

  四十岁后,如果顾家当真无人能将那担子担起,他就会将闲适的心收起,专心的按照顾恩阳为他做的设定去一步一步的走。

  他的官职尚且没有太大的渴望,又如何会看上那过于虚无缥缈的位置。

  可这话就算他挖心掏肺的去对景帝说,景帝怕是也不会信。

  毕竟,太子一直以来的表现让景帝太过忌讳了。

  曲清言脑中各种念头飞快的转着,可不论如何去想去解释都格外牵强。

  “我们此行是去哪里?可是要回岳阳?”

  “如此郑重的入京去迎娶王妃,结果大婚前王妃病逝,我又落得了命硬克妻的名头,这对我可是致命的打击。”

  余有台这话说的讽刺,一侧的眉头高高的挑着,让曲清言抬手就想要将其抚平,被他将手拉住再是不肯放。

  “所以呢?”

  抽不回手,这车上又无旁人,曲清言也就不愿去费气力,反正拼力气的事……她向来没赢过。

  “所以我只带了几个侍卫黯然出京,封地都不愿回,只想四处走走,平复心情。”

  这个理由……曲清言已是不知当说什么好,他现在的举动同从前的清冷淡漠不问俗事相比,转变简直就如天上地下一般。

  “既是如此那到了前面的驿站老师就将我放下就是,广王府最晚年底就能是入住,我还要回去筹备。”

  “没有两年我的心伤都无法养好,我人不在岳阳,那王府又有谁要迁进去?”

  他这个正主都不在,曲清言回去又算是张罗什么?

  ☆、第三百一十八章

  曲清言倒是没想那么多,她那话纯粹是为了最后挣扎一下。

  “老师去疗伤带着府中长吏实在说不过去。”

  “你只说你想不想同我四处去走走,马上就要入冬,你体寒畏冷,我们一路南下边走边四处游玩,待到了十月底正好可以到广州,据说那边的冬日就如同京城的春日一般暖融,你当真不想去看看?”

  余有台的话语带着蛊惑,曲清言明知道他今日所说的一切都带着不怀好意,可她当真有些心动了。

  想当初她初到这个时空的时候,不是没想过要趁着年岁尚小四处去走一走,只后来曲伯中意外去世,她又阴差阳错回了曲府,事事都推着她只能向前,无法回头,所以直到此时她都没能寻到机会。

  眼下也许是她唯一能抓住的一次机会了,不然就只能辞官。

  她费劲了那么多的心力换来现在的地位和品级,让她辞官她如何能甘心。

  所以哪怕此时余有台笑的直白,明晃晃的让她觉得危险,可她还是不加犹豫的问着:“你的心伤要多久方能养好?”

  余有台双眼一亮,拉着她的手凑到唇边:“两年,有些事需要时间去准备。”

  他的目光太过暧昧让曲清言用力的将手扯回,再是不想去看他。

  “我的官职当如何处理?”

  “你是我的长吏,当然要贴身守在身边。”

  贴身二字咬的太重,曲清言在马车中再是坐不住,叫停了车飞快的逃了出去。

  马车进到驿站,她进到房里就要来纸笔给曲文海去了书信,余有台放飞自我的要去疗伤,她又克制不住诱惑的跑去跟他一起放飞,这种事她必须要知会。

  毕竟,这个冬天若是当真要在广州度过,一南一北,新年怕是又不能回京。

  有顾恩阳在,他们一离开京城曲文海就已经知道了余有台的打算,他心里暗恨就觉得余有台这个家伙就是在玩火。

  曲清言的身份太过微妙,他们祖孙二人都一直格外小心,就怕会因着身份问题惹来大祸,结果余有台竟是这般不管不顾。

  他收到曲清言的来信就气势汹汹的冲到了顾府,指着顾恩阳的鼻子把这段时间的火气全部骂了出来。

  算计曲清言一事顾恩阳向来是冲在第一位,他原本想要曲清言去岳阳是觉凭着他们二人间的关系,以曲清言的聪敏和细心能照顾余有台一二。

  但他却是没想到余有台会那么干脆,直接……

  因着没想到所以他现在对着曲文海就总是会带着一点心虚,也就任由这个老家伙动不动就跟他甩脸子。

  “你到底知不知道他们二人这般有多危险!”

  景帝对余有台的猜忌曲文海可是看在眼里,他们这般大摇大摆的出京又直接进出驿站,景帝派去盯梢的人稍稍注意怕是就会发现他们之间的关系会有异。

  曲文海只要一想到全家人的性命都要攥在余有台的手上,他就好想发疯。

  他吹胡子瞪眼,顾恩阳就只得摆着手安抚:“你急什么,他们之前在西北也一直好的异常,陛下若是起疑怕是早就会怀疑。”

  大明士子间向来有蓄养男宠的风气,以曲清言的出身自然用不上蓄养一词,但她同余有台之间的关系在有心人看来就有蓝颜知己之嫌。

  人嘛,都是灯下黑,一旦认定了一种事实就很难再去向旁的方向去想,在顾恩阳看来,景帝倒是巴不得余有台将目光全部落在曲清言的身上。

  不算亲的亲生儿子好男风,总归比真的‘命硬克妻’让他来的安慰一些。

  只这话他也没办法说出口来安慰曲文海,毕竟曲清言是个女子,这等事为了对方着想他也不能妄议。

  这道理曲文海自然也算是明白,可明白是一回事,有把刀就这样一直悬在头顶就是另一回事。

  任谁觉得自己的致命弱点就这样大摇大摆的摊在人前,也会担心的睡不着。

  “顾大人,你我二人走的近,朝臣知晓陛下而已知晓,我府上若是真出了什么事,怕是你也捞不得好处。”

  他心头那点火气一收,翻脸就已是要把顾恩阳这个蚂蚱跟自己绑在一起。

  经过了顾府上下全部下了大狱一事,顾恩阳无论在朝中还是在景帝的心中地位都已是大不如前,景帝会没有动他不过是出于需要一个人来制衡张乾远。

  一旦有一日张乾远失势了,他现在如履薄冰的日子也就同样到头。

  曲文海想要的承诺,他就算给了其实也没什么用处了。

  “你且放心吧,不论何事我都就会力保你。”

  曲文海闹腾了这么久要的也就是这一句话,有了满意的结果他也能心平气和的说话了。

  “陛下当真同意广王两年不回岳阳?”

  藩王无诏不得离开封地,这可是开国之初就定下的规矩,以景帝现在这样多疑的性子怎么能由着余有台这样到处走。

  顾恩阳垂眸掩去了眼中的讥讽:“有台那孩子此番大张旗鼓的回京娶亲,却落得这样的结果,就这样回封地要岳阳的官员如何看他?他离开两年也算是可以淡去这事在众人心中的印象。”

  景帝既是一早就存了要余有台丢脸的打算,余有台也乖乖的认了,那就总要从中收点好处,不然只凭白的当个傻子,岂不是太蠢了。

  曲文海倒是没想到会是用着这样的借口,这样一来倒也算是说得过去。

  “我家清言还真是命苦,那孩子的官途怎么就这么不顺。”

  顾恩阳白了他一眼,年仅二十就官居五品,这样的晋升速度开国至今都寻不到几人,若是这样就算坎坷,那翰林院那些年过四十连个从五品都捞不到的家伙,岂不是个个都要倒霉到家?

  曲文海向来不喜欢理会顾恩阳的白眼,只又絮絮的念叨了好一会这才心满意足的回府去了。

  余有台是打着需要长吏为他操持路上事务的幌子将曲清言呆在身边的,所以出了京城曲清言就极为高调但凡是到了驿站就忙上忙下,她这般做派倒也算是落到了有心人的眼中。

  ☆、第三百一十九章

  景帝一直对曲清言和余有台抱有几分戒心。

  他同余有台之间可以说是有些心照不宣的默契,但这种默契实在算不上美好,所以两人全当没这回事。

  可这次的赐婚彼此都知道到底算是怎么回事,余有台是真的黯然神伤还是装出来的景帝连猜都不用猜。

  明明过去那么多年都不想娶亲的人,突然上奏想要议亲,多疑的景帝自是要来回的彻查。

  但就如同灯下黑,就算有锦衣卫回禀余有台与曲清言之间有些不可描述的事情发生,但时人好男风,他就从没往曲清言是女子这个方向去想。

  只当余有台端方的性子有些无法接受自己突然喜欢上一个男人,所以想要回头是岸。

  这般解释着他自然是觉得一切都说得通了,但现在余有台想要打着疗伤的旗号游山玩水,他咬咬牙也就同意了。

  毕竟他从前不过是一个提学官手上不论是人脉还是实权都不多,就算是四处溜达也不会有什么超出控制的部分。

  但现在不同了,那个家伙居然将曲清言这个王府中的长吏带在了身边!

  他这是准备破罐子破摔,还是有什么旁的念头?

  要知道曲清言不止有个状元的头衔,背后可还有一个礼部尚书的祖父。

  景帝猜来猜去,想了无数,却依旧没什么头绪。

  无论是余有台还是曲清言他都知之甚少,连了解都不曾又如何会猜出对方的心中所想。

  猜不出就自然要继续派人将他们二人盯得死死的,还没出了河北曲清言就已是察觉有人一直跟在附近,应是在近距离盯着他们。

  她自认通身无任何奇异之处,来人要盯防的应就是余有台。

  但余有台身为藩王,他此行也带了人手护在周围,那些人能无视他的护卫应是带着有恃无恐的旨意。

  能让他们有恃无恐的盯着一个亲王,能放下指令的就只有景帝了。

  她心下为余有台不值,这样的亲爹认了还不如不认。

  只这般念头在心里打了转她就已是决定要离余有台远一些,他们之间虽然早没了什么清白的关系,但驿站中本就人多口杂,她可不希望还没离开京城几日就有消息传出。

  她这个广王府的长吏安慰自家主子直接安慰到床上去了!

  除了路上偶尔会叫她去车上下棋,余有台初初几日倒是一直表现得极为淡漠克制,可当一行人出了河北他就又开始不老实起来。

  他们夜里再是不宿在驿站,因着打着游玩散心的旗号倒是不拘着地方,但凡有些能入眼的景致,他就直接命人去寻住宿的地方。

  偶尔停留个几日,直接住在城里,寻上当地最有名的客栈。

  曲清言对他自然是带着防备,她这一行带了王嬷嬷千山几人,但出门在外汤药之类的就再是不方便熬制。

  她虽是一连用了几个月的避子汤,可那汤药对身子的损耗在徐太医几经修改方子后已是微乎其微。

  徐太医对自己的医术自是无比满意,可曲清言这一路心都一直吊着,生怕余有台当真将她拖去酱酱酿酿。

  她越是防备余有台就越是喜欢逗弄她,每每趁着无人注意就溜进她的房里。

  但好在他还知道身边兵不干净,所以虽然存了不着调的心思却也只是逗着曲清言,那档子事倒是再未做过。

  一路走走停停,待他们一行人到了广州已是十月底,只一路向南很少感受到天气的变化,十月底的广州城身子骨好些的都还在穿着夏衣。

  他们这般是离京本就走到悄然,除了有心人外人极少注意。

  就是有人有心,他们这般走走停停用了几月的时间才到广州城又在城中随意买了座宅子住了进去,这般太过随行的作为也让旁人猜不透他们的心思。

  所以跟在他们身边那些见不得光的家伙,这一路都在撤换,待到了广州城就只剩景帝派来的一队锦衣卫。

  这队锦衣卫也不是专门派来盯着他们,不过是分管广东庶务的一队人手兼着这项任务。

  落在身上的目光原来越少,这样的变化不论是曲清言还是余有台都有所发现。

  这一路上因着余有台的安分未曾去踩曲清言的底线,就算他一直存了捉弄的心思,曲清言也懒得去同他计较。

  她来到这个时空后,按说也算到过不少地方,山东、河南、西北、京城,这些年四处辗转,但每次心中都带着记挂就算是奔走在路上,她也未曾有心去看外面的景致。

  这次被余有台半是强迫着离京,曲清言同他谈过一次后就已是接受了未来两年的安排。

  一路上没了顾忌,跟着余有台走走停停,这般悠闲懒散的日子倒也让她有些享受。

  若不是这世间对女子总是时带着太多的约束,她也不会去执着于男子的身份,更不会去执着于朝堂。

  如果可以用自己最真实的身份四处游走,是不是在朝为官她并不介意。

  当初会开解曲清希去经商,那番话其实也是她对自己所说。

  到底不是这个时代土生土长之人,商人在她心中的地位远没有时代赋予的那般低贱。

  所以到了广州城,余有台一交代下来要在这里呆到翻过年的春天,她就命着千山和大安在广州城四处转着。

  若是能寻到赚钱的机会,谁又会嫌钱多。

  尤其她出行前曲清希又给了她一笔银钱。

  “清言的动静稍稍有些大了,本朝官员不许经商,这一条你莫不是忘了?”

  曲清言这边刚将千山打发走,余有台就不请自来的直接进了她的房中,又自顾自的给倒了茶。

  “不过是让小人四处去打听而已,大明律中这一点却是没有提及。”

  曲清言又不傻,她还幻想着日后权倾朝野哪里会让自己留下把柄去被旁人攥着。

  “嗯,我不过是刚刚想起此事,所以过来提醒一二,我这次过来是来告诉你,徐太医一家明日就会到广州。”

  “徐太医过来做什么?”曲清言心下一惊。

  “自是要给你我调理身子。”

  ☆、第三百二十章

  越是如同余有台这般淡然的心性就越是容易在一事一物上变得格外执着。

  三十年的人生中曲清言算是他遇到的第一个意外,所以不论如何他都不愿放手。

  哪怕要因此付出或是牺牲某些代价,他也心甘情愿。

  可他执着不代表曲清言就要奉陪,恰恰相反她的性子向来吃软不吃硬,所以余有台这话一落她心中的反骨就又钻了出来。

  “属下身子康健的很,谢王爷挂怀。”

  她称呼都变了,一听就知道她心情不佳。

  余有台倒是不甚在意,只又说着:“千山那里你不要让他在这般漫无边际的乱跑,半月后会有船队自海上回来,你若是有心可以调来一二人手。”

  将不常在她身边出现又信得过的人手调来,有什么事交代对方去做,这般才是稳妥之举。

  他其实心中稍稍有些疑惑,清言明明不是蠢笨之人,怎么会不懂这其中的道理。

  被对方提起船队,曲清言就算知道他是有意岔开话题,却也只能顺着他的话问下去。

  “是从哪里归来的船队?”

  她竟是忘了这个时代有那样传奇的一个人出现过,海上贸易是极为发达的,她将千山和大安每日都派出去如同无头苍蝇一般的乱转,自是做给有心人看的。

  他们此番到广州城可以说是毫无目的过来游玩,因着气候准备在这里过冬。

  余有台是悄然进城,并未惊动广东的官员,所以外出拜访之事就会少之又少,但他们要在这里呆上几个月的时间总要寻上一点事情做才算合情合理。

第三百章2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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