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如沈沉所料，宁舅舅对杀人的矢口否认，只说是毒瘾产生的幻觉，在胡言乱语。包括他袭击宁小星，也是同样原因。

　　这能理解，吸毒只需要强制戒毒，杀人可是要偿命的。

　　后面，当地警局又从老家的警局调了宁峥案的卷宗。

　　事情的经过大概是这样：宁峥在大年初一下午去公司，一直到晚上都没有离开，后来唯一值班的门卫觉得不对劲，一查看，才知道宁峥摔死了。

　　“这几个细节可以留意一下。”当地警局刑侦队的队长对沈沉请来的律师说，“第一，宁峥出门时，只说去公司坐坐，没说约了人。这一点是他老婆的证词。二，门卫看到宁峥大年初一过来，还特地和他打招呼。门卫反映，宁峥当时的情绪很低落。三，门卫发现宁峥死了后报警，警局的人去宁家调查，最先提出‘自杀’这一可能的，是宁峥老婆。这种命案，一般也不排除配偶作案的可能，可是宁太太从得到宁峥死讯后就精神失了常。这里，是医生的诊断证明。加上走访调查，宁峥两夫妻感情一直非常好，所以可以推断宁太太是清白的。四，门卫曾经也作为嫌疑人接受过调查，后来有证据排除。即使被怀疑杀人时，门卫也坚持当天没有其他人来过。五，这一点只是一个推测性的旁证。门卫是发现办公室的灯到晚上都没开，宁峥的车又没有开走，才觉得不对劲的。当天是阴天，下午还下了雨，宁峥的办公室即使在下午，如果不开灯，也没有正常的办公环境。所以可以推测，宁峥过来不是在办公，而很可能是只想静静地坐坐，结合当时公司破产这一情况，最后才以‘自杀’结案。”

　　这位队长点了下头，看着律师：“所以从这份卷宗上看，这个结论是没有问题的。”

　　律师沉默下来，看沈沉。

　　宁小星也看着沈沉。

　　这些关于细节让她很难受，可是她找不出破绽，没办法为爸爸伸冤，只能把希望寄托于沈沉。

　　沈沉盯着卷宗沉默，过了一会儿，抬眸。

　　“门卫当时洗清嫌疑是有两个人给他作证，可是为什么不怀疑他们是团伙作案，或者包庇？”

　　宁小星愣了一下：不是想说那个畜牲的事吗，怎么又扯到门卫？

　　那位队长微微一笑：“我们警方办案，首先要考虑作案者的动作。一般会从这几方面入手：情杀，仇杀，利益纠纷，或者无差别杀人，包括连环杀手作案。这份卷宗里已经有详细说明，这些情况门卫都不符合。按照疑罪从无的原则，既然找不到他杀人的证据，只能认定他无罪。”

　　沈沉点头。

　　“好，我也愿意相信门卫，相信他的证词。所以这里有个矛盾，宁峥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肯定会有声音，可是门卫和他的朋友都没有听到，说明当时三人在玩牌时很投入。这种情况下，要是有人潜进来，他们是不是也不会发现？”

　　“有监控。”刑侦队长的反应很快，手指指向一处，“这里，有提到监控的事。当时办案的人看过所有监控，没有发现有其他人。”

　　“假如是一个熟悉这个地方的人，知道怎么避开监控呢？”

　　队长无奈地笑：“沈先生，我们办案是要讲证据的。假如没有证据支持，我们不可能随意假想一个凶手，非要将‘自杀’办成‘他杀’来浪费警力。”

　　沈沉微微笑：“我明白。不过有一点比较奇怪。宁峥的办公室在顶楼，和天台只差了一层，他如果要寻短见，为什么非要跑去天台？而且当天还在下雨。”

　　队长翻了下卷宗：“这个，我们可以结合一下他当时的心境，公司破产，宁峥心里烦闷，在办公室里坐了一段时间也不能开解，所以想找一个更开阔的地方。你看这里，有提到他在天台时，也吸了不少烟。还有这里，尸检报告给出了宁峥的死亡时间。这个时候，雨还没下大，宁峥想上去透透气完全正常。”

　　“所以他特地选了，或者说，凑巧选了一个门卫看不到的一面来跳楼？办公室这边，门卫是能看到的对吧？”沈沉凉笑，“那他还真是考虑周到，不想打扰到别人。”

　　队长被噎了一下。

　　沈沉又冷冷一笑：“那我是不是也可以假定，有这么一个人，他和宁峥很熟，经常来这里，所以知道怎么避开监控，加上那天门卫正玩牌，他也很轻易地避开了门卫。也因为是熟人，宁峥丝毫没有防备，就被他带到了天台。至于他杀宁峥的动机，可以是为了钱财。他欠了宁峥的钱，但是不想还，所以选了一个门卫看不到的角落，将宁峥推下去，自己再悄悄离开。”他偏过头看宁小星，“你说过，你舅舅经常从你爸爸那里拿钱，有一次还写了借条。”

　　宁小星猛被提问，呆了一下，继而点头。

　　“啊？是。我爸爸以前经常给他钱，有一次应该是很多，我妈妈要他打借条。不过……我没看到过那张借条。”

　　宁小星很自责，以前从来不管家里的事，也从来没想过借条这件事，当然更没有追踪过借条的下落。

　　“升米恩，斗米仇。”沈沉神色冷峻，“一个人习惯了伸手拿钱，忽然让他打借条，就足以引起他的怨恨。后来宁峥破产，假如再向他追债的话，他可能更是怀恨在心，加上不想还钱，所以干脆杀了宁峥，拿走借条。”他看向那位队长，“这个猜测合理吧？”

　　队长点头：“这个案子以前不是我经手的。我个人赞同沈先生的推测，逻辑上完全没问题，但是证据呢？沈先生，我们办案是要讲证据的，请您理解。”

　　“完全理解。至于证据，”沈沉弯了弯嘴角，“那肯定要你们警方来找。”

　　－－

　　入冬后天气转冷，午后的阳光看起来格外温暖。

　　宁小星坐在书桌前，看了眼身边的人。

　　“你不是有事吗？有事就去忙吧，我不用人陪。”

　　沈沉垂眼看一张试卷，刷刷刷地圈了几个地方，丢开试卷。

　　“已经安排其他人去了。”他握住她的手，“宁宁，我们得做好心理准备，你爸爸这个案子，可能翻不了。”

　　宁小星大大的眼睛里有片刻的失落，马上又笑着点头。

　　“我想到了。真相可能永远都不能水落石出，可是我心里有‘眼睛’。我相信你说的那个就是真的。”她眨了眨眼睛，笑了笑，“我不是为了心安理得和你在一起才这样说的。我是……相信我爸爸。我不会再怀疑他。”

　　她的头抵上他的肩，喃喃道：“沈沉，你说我们是不是好倒霉，总是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错过。”

　　是，很遗憾。

　　假如不是因为这些，他们应该早就结了婚，甚至可能连孩子都有了。

　　不过，他依然感激在这个意外发生前，宁小星就已经选择了他。

　　“沈沉，我觉得，”宁小星搂住沈沉的腰，声音黏乎乎的，“既然跟……你家没关系了，我们还是办一下婚礼，好不好？”

　　沈沉喜出望外：“你愿意了？”

　　宁小星哼了哼，小小声的：“我想穿婚纱。”

　　几乎每个女人都有一个婚纱梦，更何况她从高中时就已经在憧憬。她从高中时就盼着穿上婚纱给沈沉看，让他看到自己最漂亮的样子。

　　沈沉用力亲吻她，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好，我马上安排。宁宁，你想什么时候办婚礼？你喜欢哪种婚纱？”他在笑，又好像有点懊恼，“这个我真是不了解，我要做一下功课才行。”

　　沈沉的反应超出宁小星的预料。她还没有看过他这么激动的时候。

　　宁小星开始是想笑，笑着笑着，却想流泪。

　　幸福来得如此不易，所以才更应该多加珍惜。

　　婚礼过后，或许可以考虑孩子的事。

　　她敢肯定，沈沉肯定会盼着孩子的到来，他也会像爸爸一样，做一个很好的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