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疯狗

　　接下来的时间，朝歌与陈匸的相处愈发不自在起来，他们两人之间好像失去了交谈的能力。

　　当然完全是朝歌单方面躲着陈匸。

　　陈匸是深爱着他的，他都知道了，他全都知道了，可是到底怎么对待这份感情，他对陈匸到底又是怎么的心意，朝歌却是理不清，做不出决断。

　　于是在这种混乱的情绪中，他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躲着。

　　陈匸一直都是冷冷淡淡的，好像并不在意他们之间成了这种无话可说的状态。

　　餐桌上，两人沉默地吃着饭。

　　看电视时，修长的手指灵活地转动着遥控器，陈匸看着电视，一只手摸着乖巧地坐在他身边的小狗。

　　而朝歌却更多的是回到自己房间，没有像以前一样，陪在陈匸身边，看着电视哈哈哈哈地大笑着。

　　而此时，也是这样，陈匸拿着遥控器，一只手撑着脑袋，表情冷淡地看着电视。

　　朝歌洗完了碗，今晚他没有像前几天一样躲回自己房间，而是来到陈匸面前。

　　陈匸腿上的白布这些天总是沁出血，明明之前医院复查，医生说都不用再涂药了，只要用药布好好缠上一个星期，就会没事了。

　　可是这几天看来，为什么陈匸的腿看起来更严重了，而且这种严重直接的影响是陈匸的脸似乎又瘦了不少，时常脸色惨白，朝歌一开始还以为是自己做的饭菜不太丰盛，没有给他好好补充好营养，之后又买了很多鱼肉，炖了很多大补的东西，也没见陈匸恢复气色过来。

　　朝歌想来想去，还是他的腿伤的问题，虽然医生说陈匸的腿不用涂药了，今晚还是要给陈匸的腿涂一涂药。

　　“陈匸……”

　　这么多天的沉默，朝歌再突然和陈匸说话多少有些不自在。

　　陈匸微微抬起眼，神色极淡地看着朝歌。

　　这一眼，让朝歌接下来说话的勇气都没了。

　　朝歌不敢再看陈匸，偏过头去，说：“我帮你涂药。”便转过身去，去拿药。

　　陈匸没有回过头去看朝歌，眼睛依旧盯着电视，轻描淡写，一派冷然。

　　朝歌拿回了药，蹲在陈匸的面前，帮着陈匸解开缠绕在腿上的白布，刚一解开，入眼便是模糊的血肉，看得让人心惊肉跳。

　　混合着血肉黏着的白布被彻底拉开时，都能听到‘撕拉’一声，朝歌看得眼睛都发疼，陈匸却是皱了皱眉，就连哼哼都没有。

　　“怎么会这么严重。”

　　朝歌看着雪白的白布已经血红一片，感觉喉咙有些涩然，急切道：“医生说你是Alpha，还说那次撞伤对于你来说只要恢复一个星期就行了，怎么还会这么严重？”

　　陈匸好像根本不在意似的，淡淡说：“也许他估计错误吧，并不是什么大事。”

　　朝歌想问：如果任其发展，这条腿都会废掉。这样你也不在乎吗？

　　可是他到嘴的话还没说出来，陈匸已经移开视线，全然生人勿近，冷淡至极。

　　不知道为什么这样的陈匸，让朝歌心慌又心堵，他慌忙将药盖打开，说：“我……我先帮你涂药吧。”

　　他小心翼翼地拿着涂药棒，帮陈匸血肉模糊的腿，轻轻又轻轻地涂着药。

　　看着这让人心惊的伤口，朝歌很想问陈匸是不是很疼。当然他知道这是废话，可是想让陈匸跟自己说说话。

　　可是陈匸在此之间都没哼过一句，也没看朝歌一眼。

　　朝歌给陈匸的腿涂抹好药后，说：“上次那个医生不是给你留下号码了吗？他的号码多少？我帮你打电话，让医生上门来，你的腿……”

　　陈匸打断：“不用。”

　　“什么？”

　　陈匸再次道：“不用打电话，也不用看医生。”

　　朝歌当然不能由着陈匸的性子来，看陈匸的腿那么严重，要是就这样拖着，真的就出大事了。

　　他弯下身子，就要从陈匸裤袋拿出陈匸的手机。

　　只是，陈匸却是一把握住朝歌的手腕。

　　“我说过，不需要你管。”

　　朝歌急道：“可是再这样下去，你的腿真的要废掉了，你不能因为跟我置气，就不管不顾自己的身体。”

　　陈匸冷笑道：“置气？我为什么要和你置气？只是因为，你在躲着我吗？”

　　朝歌下意识说：“我躲你是因为……是因为……”

　　却是说不出接下来的话，我躲你是因为我看了你的日记，知道你的感情，可我却不知道怎么做。

　　陈匸放开朝歌的手腕，说：“原因是什么，我不在乎。你也别自作多情，我没有那闲工夫和你置气，好了，你别管我了，我想回房间了。”

　　他拿起旁边的拄杖，拖着血肉模糊的腿，往自己房间走去。

　　朝歌想去扶他，却被陈匸淡淡一声：“滚开。”扎回了手，刺红了眼。

　　陈匸说完，便一人冷漠又决然地回到房间。

　　朝歌看着他的背影，有种无力感，甚至想，他跟陈匸之间就这样吧，一瞬间的情绪，让他想冲动地收拾好行礼，赶紧冲出别墅。

　　可是也只是想想，朝歌坐回了沙发，轻轻道：“这个人，这个人是疯子吗？”

　　朝歌沉默半会，眼前还是陈匸血肉模糊的腿，一想到这，朝歌就坐不住了，就算被陈匸指着鼻子骂也无所谓了。

　　他站起了身，以最快的速度，打开陈匸的门，正喊着：“陈匸，我……”却是见到陈匸几乎自虐地狠狠按住自己受伤的腿。

　　朝歌冲了过去，一把抓住陈匸的手，惊道：“你在干什么？陈匸，你疯了吗？”

　　陈匸抬起眼，看着朝歌，赤红着一双眼，一把挥开朝歌，高声道：“我说了不用管我！不用可怜我！”

　　在将朝歌挥开之后，他的手依旧紧紧按着受伤的腿，力道太大，本该早好的伤口，瞬间汨汨流出鲜血，带来血腥之气。

　　朝歌看着他的那血红的腿，眼睛也被刺红，他再次抓住陈匸的手，“陈匸，你别这样，我错了，是我错了！”

　　不同于平日冰到骨子里的冷淡，好似所有的冰甲铁盔土崩瓦解。

　　“呵呵，”陈匸笑着摇头，“你哪里错？你什么错都没有。明明我跟条狗一样纠缠着你想着你，还要装模作样，明明你一靠近我，我就欣喜若狂，还要装着无动于衷，你都知道，你早就知道！你是不是觉得很可笑，哈哈哈，我也觉得自己很可笑。”

　　朝歌下意识地想要摇头。

　　陈匸却是猛地将朝歌推倒在床。

　　“那个房间你进去过，”陈匸居高临下通红地眼睛紧紧盯着朝歌：“你知道我像个变态一样偷偷地画着你的画像，你也知道我的整篇日记里记下的都是你。你什么都知道了，你冷眼看我像个小丑一样装模作样，你是不是害怕我会缠住你不放，所以在你知道我卑劣的感情后，你就连眼神都不敢给我。呵呵，就连看我都不敢看我一眼。因为你也知道，你就是看我一眼，我会立刻不要命地连带着灵魂都扑向你是不是？”

　　朝歌睁大着眼睛看着陈匸，却是说不出话来。

　　“我很令你恶心吧，我就是这样的人！”陈匸几乎咬牙切齿，“我就是这样的人。你想知道我有多卑劣吗？你想知道我对你的爱有多疯狂吗？我都告诉你。”

　　朝歌想要起身，却被陈匸死死按住在身下，他继续说：“十五年前，就算你打断我的腿，让我没法参加高考，我也从来都没想过恨你。在你离开学校的那段时间，即使我躺在床上爬不起来，我也想去找你。”

　　“我对我爸我妈磕头，让我去找你，我爸狠狠地打我，那时多疼啊，可我还是想找你。我一直磕头，磕的都是血，我像疯子一样吼叫，我只想找到你，我爸妈将我锁在屋子里，我就求我七岁的妹妹，我说哥哥给你磕头，哥哥给你买很多糖吃，哥哥什么都给你，求求你你带哥哥去看朝歌，我妹小小的身子就撑着我跑了出去。”

　　“我不是好哥哥，我只想找到你，没有顾忌才七岁的妹妹撑着我根本走不了多久。她说她口渴，她将我放到路边，跑走买水喝，我坐在那里等她。我等了很久也不见她，直到很久很久，她洁白的裙子也变得脏兮兮，她哭着回来，一边哭，一边说‘爷爷欺负我，爷爷欺负我。’你知道我当时的第一反应是什么么？”

　　朝歌觉得心里哽的慌，让他呼吸都开始难受了，“我不要听，你别说了。”

　　陈匸却是置若罔闻，道：“我第一反应是，妹妹还能带我去找你吗？我没有关心她，却是还想着你。我根本不配做个好哥哥。之后，有人帮我们打了电话，我爸妈找了过来，我妹从那之后就变了性格，一看到年龄大的老人就会尖叫，而伤害我妹妹的人渣，至今，都没找到。”

　　“我爸妈从我妹妹事情后，就将我送到了心理治疗院，实际上也就是精神病院，我在那里被电击，被毒打，被喝辣椒水，用尽一切办法，让我只要一想到‘朝歌’，一想到你，我就会陷入头疼，呕吐。可我这个人就是贱骨头啊，我还是想见你，所以我很痛苦，痛苦到想死，所有我割腕，撞头，试图获得解放。只是不断被救回，不断被重复。”

　　“渐渐地我好像真的忘记你了，好像只要一想到你，就会头疼，就会难受。那时我也感觉像是获得了新生，终于不为你发癫发狂。”

　　“可是，原来都是假象。十五年后，我再次见到你，即使你面目全非，不是以前的你，只要一看到你，你叫我的名字，我都会激动的血液沸腾，我还爱你啊，我还那么疯狂地爱着你。呵呵，你会觉得很可笑？”

　　陈匸的手摸上朝歌的眼角，问道：“为什么会哭？你应该笑话我啊。”

　　朝歌这时才发现，原来自己哭了。

　　陈匸帮朝歌擦着眼泪，“不哭，别哭。”他笑了一下，“翻开日记时，那最后一页就是你泪水的痕迹。不然我也不会知道啊。”

　　他的声音温柔，却带着悲凉的感觉。

　　随后他又安慰似的说：“觉得很可怕吗？”

　　他自嘲地笑了笑：“是啊，确实很可怕，我从再次见到你就关注着你的一举一动，我看到你身边有个未婚妻，我嫉妒到咬牙切齿，所以我给了她一笔钱，让她离开你，我说我会让你过得很好，只要她离开。她现在还在A市，却因为我的关系，她永远不敢来看你。”

　　“我想法设法让你留在我身边，我会每个晚上在你睡觉时，偷偷打开门，去看你。我会留意着你的每个举动，我对你任何状似无意的接近，都是处心积虑的安排。”

　　“就像现在，我就算是毁了我的腿，也是故意想要让你同情，不离开我。”他从朝歌身边起开，躺在了一边，手臂遮住眼睛，明晃晃地笑着说：“现在所有的，你差不多都知道了，我也没必要再掩藏，你也没必要再陪在我身边了。你走吧，离我越远越好，疯狗总会不定时地发疯的，你要是再不走，我可能又会发疯，再也不会让你离开我了。趁着我现在心情好，你赶紧走吧，走出这个门，我会拴好自己这条恶狗，不再纠缠你半分。”

　　朝歌什么话都没说，从床上爬起，有些跌跌撞撞地冲出了门外。

　　陈匸听着朝歌越来越远的脚步声，哈哈哈笑着，幸亏疯狗弄伤了腿，放走了自己的月光，不然从他逃离那刹那，也会抓回，紧紧抱在怀里，不让任何有心人靠近，或疯或傻或癫地露出尖锐地獠牙守着护着。

　　他放下手，满脸都是泪水，却还有心思想，朝歌是不是还在哭呢？

　　想到这里，他看着天花板，已经对着空气说出口：“朝歌，你别哭了。”

　　“我才没哭，是你哭了！”

　　陈匸猛地看向门外，却见朝歌站在了房间门口，他微微喘着气，说：“我不走！我就陪着你。”

　　随后，陈匸看到朝歌走向他，陈匸好像呆了一样慢慢地坐了起来。

　　朝歌倾过身子，主动抱着他，声音有些哽咽：“你就永远陪着我，我也永远陪着你。我想和你在一起。”

　　回应他的是陈匸紧紧地拥抱，这整个身体都在发抖，温热的泪水顺着朝歌的脖颈流下，陈匸一遍遍地说：“谢谢你，谢谢你，谢谢你……”

　　谢谢你陪在我身边，拯救我的灵魂，挽救我的生命。

　　作者有话要说：

　　在一起在一起。妹妹的事后面会说清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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