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她做了一个冗长的梦。

　　梦里她又回到了童年，她牵着钟哥哥的手，走在回家的路上。

　　那条田野的小路他们走了无数遍，头上是漫天星河，少年眉眼温柔，低头看着她。

　　“今天是你生日，有什么愿望？钟哥哥努力给你做到。”

　　“钟哥哥，等我长大了，嫁给你好不好？”

　　“你什么时候长大？”

　　小许长安掰着手指头算着，”1234……嗷，不管嘛，安安现在就要嫁给钟哥哥！”

　　“结婚怎么可以随便说的啊？”钟故里好笑地揉了揉女孩柔软的头发。

　　“安安没有随便说啊。你说好要实现我的生日愿望的！”

　　许长安撅起嘴，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易拉罐的拉环，拉过钟故里的手，将拉环放在他的手心。

　　“安安连戒指都给钟哥哥准备好啦！”

　　钟故里看着“戒指”忍俊不禁，“我们安安这么好娶吗？不要大钻戒吗？”

　　“我要钟哥哥，不要大钻戒。”

　　钟故里犹豫了一下，蹲了下来，与女孩平视。

　　那时她不过才9岁，而他14岁了，他将拉环小心翼翼地套进女孩的手指头上。

　　却发现，因为手指头太胖卡住了……

　　女孩急得哇哇大哭起来。

　　钟故里笑得捂着肚子差点摔倒在地上，“哈哈哈没事，等你长大了，哥哥给你买真正的戒指。”

　　“真的吗？说话算话！”

　　许长安伸出小拇指，“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拉钩。”

　　她睁开眼，满眼都是泪，轻轻呢喃着他的名字。“阿钟……阿钟……”

　　手心里的小手突然有了力度，有人紧握住她的手，颤抖着声线。“安安，我在。”

　　她紧紧抓住他的手，哭着念道：“阿钟，我们结婚好不好？”

　　“好啊。”

　　之前她太忙了，一门心思在拍戏上。戒指都买好了，他本来想等到她拍完这部戏在和她求婚的。

　　自她入院以来，他随身带在身上。

　　整整三天，她没有醒来，他整日整夜地睡不着，坐在病床旁形容枯槁，一下子憔悴了许多。

　　钟故里连忙从口袋里掏出了戒指。

　　硕大的钻戒在灯光下发出璀璨的光芒。

　　“安安你看，钻戒我都买好了。”

　　许长安流着泪，努力地伸出手，钟故里连忙将戒指套在了她的手指头上。

　　这一次刚刚好。

　　她的梦想终于实现了。

　　对啊，自从与你重逢以来，我的梦想只有嫁给你。

　　许长安用尽最后的力气，倒在他的怀里，尽情地哭泣着。

　　他胡子拉碴，疯狂地亲吻她的脸颊，他感恩上帝将她还给了他。

　　这时候医生进来了，掀开她裤管检查的时候，许长安愣住了。

　　憋了好久的泪水终于忍不住落了下来，钟故里眨眨眼，只允许自己落一滴眼泪。

　　他不能倒下，不然她怎么办？

　　他紧紧握住她的手，努力平复颤抖的声线。

　　“安安，没事的，腿还在，只要好好接受治疗，日后会好的。”

　　许长安看着他近乎充血的眼睛，深深的黑眼圈，他那憔悴的样子全无往日的英姿飒爽。

　　他这几天一定受尽了折磨吧……

　　她用力捏了捏自己的腿，没有感觉，一点感觉也没有……怎么会这样……

　　她捂着耳朵，失声尖叫起来。

　　*

　　“她还是不肯见我对吗？”

　　钟故里和许长清在门口抽着烟。

　　自从她出事以来，向来不怎么抽烟的钟故里也开始抽起了烟。

　　许长清皱眉，声音喑哑。“她让我把这个还给你。”

　　手心摊开，是一枚戒指。

　　钟故里身子一震，深呼一口气，半晌，近乎虚脱地说了一个字。

　　“不……”

　　“阿钟，你知道我妹妹的性格的。她决定的事情，没有人可以改变的。”

　　“可是我爱她，她不明白吗？”

　　“正因为她明白，所以她才不想耽误你的未来……”

　　“她不能走了，又有什么关系呢。我可以推着她走啊，我可以做她的腿，只要让我待在她的身边……”

　　许长清从来没有见过，一个男人可以崩溃成这个样子，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憔悴下去，仿佛耗尽了对生活的所有期待。

　　钟故里灭掉烟，仰头看了一眼她房间的窗户。

　　多少次，她在门口和他吻别。

　　然后又迅速上了楼，打开窗户，看着他离开的车影。

　　“没有她，我有什么未来呢？”

　　“她不想以这个样子出现在你的未来。”

　　见他低头沉默不语，许长清叹了一口气，问道：“害她的人，怎么样了？”

　　“查清楚了。指使那几个人伤害她的除了艾灵，还有白绮蕊。”

　　“你打算拿她们怎么办？”

　　“送他们坐牢。”钟故里死气沉沉的眼神里透出了一股杀意。

　　许长清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他灭掉烟丢在地上，没有打一声招呼，失魂落魄地离开了。

　　许长清看着他消瘦的背影，摇摇头。

　　而楼上，许长安透过窗帘缝，看着他落寞的背影，捂住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安安，是我。”

　　她看着窗外的天空不知道发了多久的呆，听到门口许长清的叫唤。许长安轻轻擦去泪水，迷茫地看了一眼门口，推着轮椅过去了。

　　她木讷地打开门，一个身影闪了进来。

　　是他。

　　她瞳孔骤缩，边推着轮椅往后退，边失声尖叫起来。

　　“不要……不要靠近我……”

　　“安安……”钟故里靠近，伸手想要握住她的手。

　　他的心好痛，她看他的眼神是那样害怕，那样抗拒，她拼命摇着头，任泪水在脸上肆意流淌。

　　“求求你，不要看着现在这样的我……”

　　她曾经春风得意站在世界的中央，灯光打在她的头上，她闪闪发光是那样夺目。人人羡慕她，有好的事业，有爱她的男朋友，有人将无上宠爱拱手给她讨她欢心。

　　可现在她再也成为不了演员，她甚至成为不了一个正常人，一个健康完整的人……

　　她的腿冻坏了，很难再好起来了。而她的心也冷了，她再也不能像过去一样，发散着光与热给身旁的人。

　　她跌入了冰窟，又为何拖着他，让他陪她一起受罪呢？

　　“不要离开我，好吗？”

　　他跪了下来，紧紧握住她的手，不让她逃开。

　　和煦的阳光透过窗户照了进来，洒在她的身上，给她笼上了一层圣洁的清辉。即便日夜憔悴，也难掩她的美丽。

　　“我们……不可能了。”

　　许长安摇摇头，强迫自己心狠起来。

　　“你忘了我吧。”

　　“你说了好多遍了，安安。”钟故里闭上眼，将头埋进她的怀中，嗅着她身上沁人心脾的淡淡桃子味。

　　许长安很想把他推开，可是她的手却像失去了力气般，动也动不得。她多想拥抱他啊，多想亲吻他，多想一睁眼就在床上看到他，她想的发狂！可是那又能怎么样呢？让他娶一个坐在轮椅上的新娘吗？让他一辈子照顾她，捆在她身边吗？

　　许长安撇过头去，闭上眼，努力控制着情绪。“我还是那句话，我不爱你了，我恨你。都是因为这样，我才会变成这个样子。”

　　“你撒谎，你的身体都在告诉我，你爱我不是吗？”

　　他突然站起来，俯身，手掌紧扣住她的后脑勺，狠狠地亲吻着她。

　　她出院后就开始不见他，整整一个礼拜，他简直要疯了！他撬开她的唇，疯狂地掠夺她唇齿间每一片位置。

　　许长安颤抖着，想要抗拒，却还是情不自禁地张开了唇，回应他给的温暖。

　　好久好久，他松开她，攥住她的胳膊，生怕她从他手中逃离开似的，将她拉近自己，凝视着她的眼睛。

　　他满意地看着她被吻得鲜红饱满的唇，“让我陪在你身边，好不好？”

　　“阿钟，疼……”许长安的眼泪就在这时候一颗颗落了下来。

　　“答应我。”他依然紧紧攥着她的手，是不容置疑的命令。

　　看着她哭得肝肠寸断，长长的睫毛被泪水打湿，钟故里狠了狠心，摇着她的肩膀，朝她吼道。

　　“我不许你跑走！我不允许！知道吗！你死都要死在我的身边！这一辈子，你别想逃脱我！”

　　她像一个破布娃娃，在他的摇晃下无声地颤栗着。

　　许长安睁大眼睛，迷茫地看着他。她伸出手，手心贴上他的脸颊，压抑着喉咙里上涌的干涩。

　　“阿钟，我想……”

　　“嗯？”

　　她刚才眼里的寒意已褪去，如春水复苏，荡漾着他从未见过的涟漪。

　　“我想要你。”

　　钟故里愣了一下。

　　许长安忽地拉过他的衣领，将他贴近自己，又吻了上去。

　　这一个吻与上一个吻不同。

　　上个吻是他采取主动，而这一次，她温柔地主动吻着他，唇齿交缠，她轻轻解开他的衬衫纽扣……

　　他只错愕了一秒，随即抱起她朝床上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不虐，不要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