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矫揉

　　B市

　　夏末的气温一直居高不下，头上像是顶了颗熊熊燃烧的火球，烈日下的泊油路，炙热的仿佛要把鞋底给烫穿。

　　去购置东西回来的段秀看到就阿忠一个人坐在前台，他把手上提的几袋子东西放桌上，抬手擦了擦汗，问道：“老大没在？”

　　阿忠正躺在椅子上看书，听到他说话也不抬头，翻了一页书才慢悠悠道：“楼上呢。”

　　“那就好。”段秀松了口气，把脚边一直叫个不停的猫抱起来，“两万，你是不是饿了？”

　　两万是店里的那只纯种布偶猫，这名字还要追溯于温承买它回来的时候，他把这猫从头到脚看了一遍，感慨道：“这破猫除了贵，看起来也没什么特别的，而且以后发 | 情了还不好配 | 种，不过现在买都买回来了，你既然花了我两万，就给我长好看点，不然老子把你炖锅里吃了。”

　　这猫听了他的‘威胁’，倒真长得越发名贵漂亮，无论他们搬到哪个地方，这外面喵喵叫的小公猫就没少过，温承见状还夸它识趣，但其实是个人都知道这猫品种毕竟摆在那里，再丑也丑不到哪儿去。

　　段秀给两万喂好了猫粮，便趴在前台上，朝阿忠神神秘秘道：“老大在楼上干嘛？”

　　“不知道。”阿忠刚说完，楼梯间就响起了沉重的脚步声，阿忠反应极快的合上书，从椅子上站起来，段秀也跟个电线杆子似得，直挺挺的杵在那里。

　　当两人看到温承从楼梯间里出来的时候，周围的空气仿佛停滞了一般，段秀和阿忠脸色怪异的看着他越走越近，直到站定脚步，停在他俩跟前。

　　“看个JB！”

　　...

　　现在正值下班高峰期，马路上挤着长龙般的车流，令人烦躁的喇叭声时不时的在耳边响起。

　　陆祈挎着公文包站在地铁的角落里，他不习惯与生人对视，从始至终都垂着眼，不知道是不是热的，颊上还透着点粉红。

　　眼前摩肩擦踵的男女挤作一团，鼻尖充斥着浓烈的香水和汗臭味，他不由得轻轻屏住了呼吸。

　　“叮——”

　　地铁喇叭里响起了清脆悦耳的广播女声。

　　“地铁到站松阳路...”

　　紧闭的地铁门唰地打开，外面堵着的人蜂蛹而进，里面的人则拼命想挤出去，场面一时乱成了一锅翻滚沸腾的热粥。

　　陆祈双手把公文包抱在胸前，弓着腰往门口挤去，他个子不算高大，站在浩浩荡荡得人群里，仿佛一只渺小的蚂蚁，等好不容易出地铁的时候，身上的西装已经皱巴的像坨腌干的咸菜。

　　地铁站离陆祈家不远，路程大概也就十分钟左右，一到小区楼下，陆祈看到前面站着一个身材高挑的女人，她脚边放了几个很大的纸箱。

　　她穿着及踝的白色长裙，长发似锻，整齐的披散在脑后，阳光透过树梢的缝隙，在她裙子上洒了些斑驳的碎影。

　　这个光看背影就迷倒万千的女人，却没在陆祈心里激起半点波澜，他只看了眼后，就脚步匆匆的往电梯口走去。

　　眼见着就要迈过女人的身影，陆祈背后猛地传来一道低沉温柔的声音。

　　“那位帅哥，等等。”

　　陆祈心里一紧，往周围扫视了一圈，发现没其他人后，才停下脚步慢慢转过身。

　　那女人把落在脸颊旁的一缕长发勾到耳后，露出了明艳动人的五官，她化了个淡妆，黛眉如柳，唇角微勾，明明是很清纯的打扮，她却生了双妖冶的凤眼，狭长的眼尾像是自带眼线，好看是好看，但总感觉像是狐狸精披了兔子皮，整个人都透着股东施效颦的违和感。

　　一对上那双仿佛要把魂儿吸走的眼睛，性子腼腆的陆祈脸上有些不自然，瞬间移开了视线，本就泛红的耳尖，现在更是红的像要滴血。

　　“能帮我搬下行李吗？”看到陆祈脸上的红晕，她眼里的笑意加深了几分，“拜托你。”

　　陆祈眼里一怔，呆呆的啊了一声。

　　“我本来提前打了电话，让我朋友来帮忙，但他们临时有事，你看我一个文文弱弱的女生，也没什么力气...”她欲言又止，视线有意无意的往陆祈脸上瞟，一边说话一边看他是什么反应。

　　陆祈看着她比自己快要高一个头的个子，嘴边有些哑然。

　　“...”那女人也明白他在想什么，面上一哂，转瞬又恢复如常，继续道：“你别看我个子高，其实力气很小的，你看看我这细胳膊细腿，哪能抱的动这么重的箱子。”

　　陆祈连人都不敢看，更别说看她的胳膊和腿了，红着脸点了点头，走上前把最近的那个纸箱子抱起来。

　　原本以为里面的东西很重，陆祈还使了吃奶的劲儿，结果里面轻的跟没装东西似的，他差点身子后仰的一屁股坐在地上。

　　那女人也被吓到了，伸手想扶他，陆祈却转过身迅速避开了。

　　她眼里闪过一丝异样，不过也没说什么，不动声色的收回手，柔声问道：“是不是很重？”

　　陆祈摇了摇头，抬起脚步往电梯走去。

　　“那你力气真大！”女人嘴边惊叹，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

　　她用着一张面无表情的脸，毫无心理负担的朝陆祈发嗲。

　　“我刚刚抱了几次都没抱动，手到现在还发酸呢。”

　　陆祈被她夸的有些尴尬，小声道：“...可你的箱子不重。”

　　“所以我说你力气大嘛。”她游刃有余回道，走上前帮陆祈按了电梯。

　　看到她按了六楼，陆祈下意识地偷偷看了她一眼。

　　“怎么了？”察觉到陆祈的目光，女人偏过后问道。

　　陆祈重新低下头，低声道了句，“没事。”

　　“对了，我叫温橙，温柔似水的温，甜橙味的橙，你叫什么？”饶是早已经在家练习了几百遍遍，可当她真正说出来的时候，温橙还是恶心的直哆嗦。

　　看到陆祈脸上没什么异色，她这才悄悄松了口气。

　　“...陆祈。”

　　“屯余车其千乘兮，齐玉轪而并驰。”温橙装模作样的旁边念了一句诗词，这头的陆祈听得有些不明所以。

　　“是这个齐吗？这名字真有意境。”

　　陆祈沉默片刻，犹豫道：“不是……是心字旁一个斤。”

　　“我爸爸…随便翻字典取的。”

　　“...”

　　温橙笑容一滞，眼里快速的闪过一丝狠厉，羞涩道：“令父真有品味，乱取都这么有内涵。”

　　“...”陆祈不知道怎么接话，正好看到电梯到了，心里松了口气，率先一步迈了出去。

　　温橙仗着腿长，几步就追上前，明知故问道：“我住603，你也是这栋楼的吗？”

　　“...嗯。”

　　明明陆祈声音小的跟蚊子似的，温橙却跟生了对顺风耳似的，听的一清二楚。

　　“这么巧！你住哪儿？”

　　陆祈想着以后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还是老实说了，“604。”

　　“那我们还真有缘分，我就住你对门！”

　　温橙的语调上扬，脸上看起来很高兴，“我们以后就可以多串串门，多亲密一下邻居关系。”

　　“...”

　　一听这话的陆祈头垂的更低，没答应也没拒绝，埋头走到603的门口，把手里的箱子放在地上。

　　怕她还要跟着自己下去，陆祈迟疑道：“你...你就在这儿吧，我去帮你搬上来。”

　　温橙这个角度能看到陆祈头顶的发旋儿，她凤眼眯了眯，没再多说什么，只笑道：“那多谢你了。”

　　“...不客气。”

　　陆祈应完，就转身按了下楼的电梯。

　　看到电梯门合上了，温橙那张平易近人的笑脸瞬间收了起来，眉眼间有股化不开的阴霾，像是突然之间换了一个人。

　　她拇指重重的敲着手机屏幕，没一会儿就拨了个电话出去。

　　“喂...老...老大？”段秀屏住呼吸，在电话那头怯生生的喊道。

　　“你上哪儿找的句子？”

　　“百百...百度的啊？”段秀听到电话那头语气阴森的质问，瞬间明白自己恐怕闯祸了，吓得背后的冷汗汩汩直冒。

　　“我看是那个跳江的屈原写的...他...他不是挺出名吗？”

　　“呵。”温橙皮笑肉不笑的冷笑一声，声音凉的听不见丝毫情绪起伏。

　　“你等着老子今晚就把你扔江里边去。”

　　段秀欲哭无泪，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刚准备说话，听筒里就响起了一阵冰冷的嘟嘟声。

　　“阿忠，能帮我买几个粽子揣身上吗？”段秀怀里抱着猫，一脸生无可恋的坐回椅子上。

　　阿忠正在看法国名著，听到这话他头都懒得抬，慢悠悠的喝了口咖啡，才敷衍的回了句，“放心，鱼不吃你。”

　　“为什么？”段秀疑惑道。

　　“人家屈原有脑子，你有吗？”

　　段秀：“...”

　　打完了电话，正一肚子怄火的温橙，拳头狠狠的砸了下面前的铁门，听到电梯提示音响了，他换上了刚刚那副温柔可人的笑脸。

　　“这么快就上来了？”

　　看到陆祈抱着两个大箱子，温橙有些心疼，但又碍于刚刚的话，不能过去帮忙，只能忍耐着站在原地，暗道早知道该换个借口。

　　“要不别搬了，我叫我朋友来搬？”温橙在旁边提议道。

　　陆祈有些奇怪道：“你朋友不是临时有事吗？”

　　“哈哈哈...”温橙尴尬的笑了两声，“我忘了。。”

　　“没事，快搬完了。”陆祈弯腰放好了箱子，因为天气热，他前额冒了些细小的汗珠，脸上也被太阳晒的通红。

　　温橙从包里掏出手帕，顺手想帮他擦擦汗，结果陆祈条件反射的一躲，吓得退后了两步。

　　因为她突如其来的动作，两人之间气氛瞬间变的很尴尬。

　　“抱歉，抱歉，是我太唐突了，你自己擦擦吧。”温橙心里悔恨，率先打破了僵局，把灰色的手帕递给他。

　　“不用。”陆祈低低的应了声，像只四处逃窜的小兔子，神色慌张的钻进了电梯。

　　“操！”温橙烦躁的咒骂一声，暗道是不是自己表现的太过主动，把陆祈给吓到了。

　　“不是说男的都喜欢主动的娘们吗？”

　　温橙不解的嘀咕了句，掏出钥匙打开门，把地上三个箱子齐成一摞，只手就抱了进去。

　　等陆祈把最后两个箱子搬完，发现温橙正倚靠在门框上，一脸委屈的揉着手腕，“看你抱着挺容易的啊，我抱怎么感觉手都要断了。”

　　陆祈心里无奈的叹了口气，“...我帮你搬进去吧。”

　　“这怎么好意思！”

　　话虽这么说，温橙的身子还是诚实的朝旁边让开了。

　　“那麻烦你了！快进来吧！”

　　不知道为什么，陆祈脚步突然变的有些沉重，总感觉有种羊入狼口的危机感。

　　他甩了甩头，把脑子里可怕的想法扔出去，双手抱着箱子走了进去。

　　这里以前住的是对老夫妇，上个月才搬走了，屋子应该是重新装修过，客厅是简单利落的冷色调，风格也很现代，家居摆设一眼就能看出来其中的昂贵和高档。

　　“都完了...我先走了。”陆祈才走进来，就感觉浑身不适应，迅速把箱子放在地毯上，转过身就想走。

　　温橙急的差点一把给他拽回来，呼出两口气后，才把这股子冲动给按捺下去，神色温柔道：“你今天帮了我这么大的忙，要不我请你吃顿饭吧？”

　　“不...不用了。”陆祈急忙摆了摆手，红着脸退到了门外，细声细气道：“就...一点小事。”

　　“...那好吧。”温橙僵硬的扯了笑脸，虽然心里十万个不愿意，但又怕自己操之过急，反倒误了两人的进度。

　　陆祈一出门，温橙的脸以可见程度的黑了下来，她踢开脚边的鞋，拿出包里的香烟，微阖着眼抽了一口，忽然想起什么，她五指握拳，大力的捶了下旁边的墙壁。

　　“妈的！老子忘要联系方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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