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迷局

  如果我能早点遇到你…

  这句话像是重重打了刑罪一记耳光, 他冷不丁的看了清明一眼。

  “……”

  清明正意兴阑珊的咂摸着刑罪适才的那番话, 虽说也不是什么情话, 却被清明一个字一个字的放在心里反复嚼咽。脸上的笑意毫不遮掩, 活像是个八百年没从爱人口里听过一句甜言蜜语的痴汉一般。

  适才自己说的那短短几句话, 在刑罪看来,只是再简单不过的陈述, 也并没刻意的避开清明的痛楚。也不知为何清明会听的这般心花怒放,意犹未尽。

  刑罪定定的看着他的侧脸,出了神。

  走出内心世界的清明总算感受到身边那道炙热的目光,双手覆在方向盘上, 状若不经意的侧过脸去。

  “呃…你这是什么虎狼眼神。”

  某人莫名有丝烦躁的道:

  “闭嘴, 帮帮忙开好你的车,好不好?”

  清明扯着嘴角, “遵命,长官!”

  结果刚要人闭嘴, 刑罪随即又问:“说说你对这个案子的看法。”

  话题猛转,也许只有刑罪自己心里清楚, 他是想借此掩饰住方才一刹那涌出来的情绪。

  清明恢复正色, 很爽快的开口:

  “目前有三点可疑之处。第一:我记得卷宗上是这么写的…警方在现场发现的两组相同脚印, 不属于死者以及家政所有,那很有可能就是凶手留下的, 从这点能推断出,凶手可能是一个人……这点我不太赞成,既然凶手没在现场留下指纹DNA, 说明凶手是个很谨慎且心思极其缜密的人,为什么又会大意留下脚印?”

  “你意思是脚印是凶手故意留下的?”

  清明微微点头。“一般像这种心思缜密,反侦察能力极强的杀人犯,只是杀完人,已经无法满足他们心里的快感。留下脚印,故意抛出一个线索,这是变相的向警方挑衅。”

  “这个解释有些牵强” 刑罪直接否决。

  “第二呢?”

  清明继续道:“第二:法医在清晟国夫妇身上发现大量凌乱刀痕以及绳索捆绑过的痕迹,可在三名家政脖子上分别只发现了一处刀伤,且为致命伤。也就是说,三名家政是一刀毙命。通过法医对清晟国夫妇以及家政伤口的描述。前者:表皮割裂处不齐,伤口创面呈倾斜状,很容易能判断出刀是从上至下插进身体里的。在根据现场留下的鞋底印大小能推测出凶手的身高在一米八左右。这点也能大致推断出,清晟国夫妇受到凶手残害时,是半跪或者坐卧姿势,不可能跟凶手一样是呈站立姿势。这样就能解释刀口为什么是从上至下。”

  刑罪一边认真的听着,一边又在揣测其他。他注意到清明在谈及父母时,用的是“清晟国夫妇”这个称谓。如果不了解清明的人,会觉得他还是无法正视父母的死亡,用此称呼想要强调自己是身为旁观者在陈述自己对案件的看法。

  实则恰恰相反。

  清明这下是真真切切的让自己转了型,他不带入过多的感情色彩,不再逃避,而是身为一名警察,在面对案子时表现的该有的冷静和推理能力。

  车在路口的红绿灯处停下,清明盯着前方,有条不紊道:“再看三名家政脖子上的刀口,尸检报告中说‘伤口平整入口深’我想,用来杀害家政的刀和刺死清晟国夫妇的刀不是同一把刀。清晟国夫妇身上的刀痕分布凌乱,且伤口表皮割裂处不齐,造成这钟伤口的很可能是带有缺口的短匕首。”

  话说到这里,刑罪也反应过来。方才清明说过,家政脖子上的伤口平整入口深,通过多年的刑侦经验,造成这种伤口的一般都是直系中短刀。

  刑罪皱了皱眉,靠在座椅上,深邃的眼睛如同平日那般莫测,他盯着前方……清明说的这些,在当年的法医尸检报告中都没涵盖到。他能如此分析,就好像当年的尸检现场,他也在场。

  可现实是,十几年后的今天,清明坐在车里,一边开着车,一边和自己讨论案情。刑罪相信,清明说的这些,是他看过卷宗后,从当年简洁的案件笔录以及尸检报告中榨取到的信息,在通过自身经验,将一些细节一帧一帧放大,就有了自己的见地。

  自己果然没看错清明。清明有时心豁达却又不盲目乐观,心思细腻起来,一双眼的洞察力甚至能赶上显微镜。

  见身边的人默不作声,清明侧头看了刑罪一眼,见刑罪此时脸上的神色,他知道:有关刀的问题,自己不必再作过多的解释。

  这时,红灯亮起,车在清明的操控下再次启动。

  “第三,也就最离奇的。三名家政基本是在同一时间死亡,而他们的死亡时间与清晟国夫妇的死亡时间相比起来,延迟了大约四十多分钟。而法医在三名家政身上没有任何挣扎痕迹或者绳索捆绑后的痕迹,凶手为什么不捆绑他们?很显然凶手在对清晟国夫妇行凶时,并不担心那三个家政会突然反抗逃跑,这是为什么呢?既然凶手的主要对象是清晟国夫妇,那为什么不一开始就先对家政动手?而是等杀死清晟国夫妇的四十分钟后再对他们动手…”

  这时,刑罪幽幽道:“会不会…杀害清晟国夫妇和杀害三名家政的不是同一个凶手?”

  说完,两人的视线几乎是同一时间落在对方的脸上。

  二人想到了一块。

  刑罪道:“你打算从家政身上入手?”

  清明不置可否道:“我托了位朋友专门查了这三人的底细,张大斌,孙强以及黄忠明他们的背景很普通,且除了黄忠明,其他两人都没亲属朋友。黄忠明有个叔叔,叫黄大贵。他一手带大黄忠明,叔侄关系很不错,甚至为了黄忠明,黄大贵一直没娶妻生子。”

  “朋友?”刑罪道,这貌似是头一次从清明口中听到他还有朋友这事。

  很显然刑罪这次的关注点跟他没在一个频道上。

  “之前的同事,人不错,改天介绍你俩认识认识。”清明道

  刑罪没说话,

  之后车开了大约二十分钟左右,在一处名为“烟袋巷”的路口停下。此处地段偏僻,前后左右都是并排而建的矮式平房形成的胡同浅巷,四下里没看到有几辆车开进来。

  根据大门旁水泥柱上的门牌号,清明在一处破旧平房门口停下,敲了半天也没人回应。这时,隔壁的铁门开了,从里面探出一位中年女人,年纪大约五十多岁,一双眼反反复复落在二人神色,不住的打量。

  “你们找谁?”

  刑罪道:“我们找黄大贵,您今早有见他出门吗?”

  中年女人犹豫了几秒,又问:“你们打哪儿来的?找老黄有什么事?”

  清明深知,在这种密集的村间巷里,家家户户任何事都没有不透风的墙,像这种大妈对邻里之间的事情都是无所不知。赶在刑罪开口前,他接过话:

  “姐,我们在一个剧组工作,最近我们导演看中了黄叔的房子,想租用他的房子拍电视。哦,我们导演前两天跟黄叔提过这事儿,黄叔也答应了,就是租金还没谈好。今天导演临时有事,所以就叫了我们来,找黄叔谈这事儿。”

  中年女人盯着清明,见他面相清俊,说话时脸上还挂着温雅的笑容,开口一个“姐”叫的好不亲切,自然而然的也就打消了警觉性。

  “老黄前两天就搬走了。”

  清明和刑罪疑惑的对视了一眼。

  “这个老黄也是奇怪,刚回来没两年,又搬走了,真够折腾的。”

  清明问:“姐,你刚说他刚回来没两年是什么意思?他之前不是一直都住这儿吗?”

  中年妇女朝私下环视一圈,故作神秘的压低了声音道:“小伙子,我告诉你们吧,老黄其实还有个侄子,叫啥我忘了,不过他侄子十几年前就死了,我听说,是在外面被放高利贷的给杀死的。哎哟,真是可怜啊,他借钱估计也是为了给老黄看病。”

  “黄叔生了什么病?”

  “老黄年轻那会,跟我家那口在一个钢厂里干活的,他就一个兄弟,害了肝癌死了,留下一个儿子。老黄后来一个人把自己这个侄子拉扯大,结果被查出心脏有毛病,具体是个什么病我也叫不出个名字。生了那场病后,老黄就跟他侄子搬走了,听说是去大城市里看病去了。过了十多年,老黄一个人又搬回来了。平时也不怎么出门,我们问老黄,他侄子去哪儿了,怎么逢年过节也不回来看他。老黄说侄子十几年前就死了,问他怎么死的,老黄也不再开口。”

  这时,妇女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继续道:“对了,后来我从旁人那里听说,他侄子其实是在外面干不正当的工作,被一帮杀千刀坏心眼的杀了。哎,这孩子其实也是命苦的娃啊...”

  “您知道黄叔他搬去那儿了吗?”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

  见继续留在黄大贵家也等不到人,二人索性道谢准备离开烟袋巷。临走时,中年女人叫住了清明,想把自己最小的闺女介绍给他。

  这时,一直沉默的刑罪抢先开口:“这小子是没这个福气了,他有人了。”

  中年女人一听,眼底笑意褪去,一脸的失望。这时又突然发现刑罪人高马大,一表人才,眼里的光重新亮起:“小伙子,那你可有对象了?”

  “我有老婆。”

  说完,刑罪一手攥住清明的手,往车方向走。

  上车后,清明启动车子。

  刑罪问:“去哪儿?“

  “当年的案发现场…”

  刑罪陡然皱眉,看着他。

  怕刑罪多想,随后,清明笑着又补充了句:

  “也就是你老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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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在另一处,清晟邦正坐在书房里吞吐云雾。他的脸阴沉沉的,一双眼在白烟中隐隐绰绰,模糊不明。

  这时,突然响起的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进来。”

  许羿推门走了进来。

  “医院那边来电话,夫人说,想见您一面。”

  清晟邦没有立刻回应,而是在吐尽最后一口烟雾,抬手将烟摁灭在烟灰缸里后,方开口:“你替我去吧,还有…” 他顿了顿,缓缓抬眼阴恻恻道:

  “下次别让我再听到你称她‘夫人’,我之前就提醒过你,不准叫她夫人,我从来没承认过她。”

  许羿紧握的双拳很好的被掩在了书桌前,然而他脸上依旧平静。

  半晌,他微微颔首:

  “是。”

  从清家出来,许羿独自驾车去了一家医院。那家医院是本市赫赫有名的尹氏成立的一家私人医院。

  推开病房的门,各个仪器里发出机械清脆的声音,像是教堂里神父做的祷告。许羿轻轻阖上门,走到病床边,看着病床上再熟悉不过那张脸。

  病床上躺着的是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由于长期的病痛折磨,那张憔悴病恹的脸如死灰般晦暗。

  女人名叫尹岚。

  许羿拉过椅子,坐到了病床边上。

  尹岚并未睡着,缓缓睁开眼,见来人不是清晟邦,眼底仅有的一丝期待化为苦涩,却很快又被一丝笑容掩盖过去。

  “你来啦。”声音几不可闻。“他…还是不肯来吗?”

  许羿没说话,替她掖了掖被子。

  “小羿,我很快就要去见尹哥了。”

  许羿握住尹岚的手,冰冷的眼睛里划过一丝柔色,“你答应过我,能陪我一天是一天,别这么快走,好不好?”

  他的声音有些发颤,手里握着的那只手仿佛不是一只手,而是一块枯木。只要自己稍稍用力,可能就折断了。

  “好好找个人陪你,你知道的,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了。”

  “我不喜欢听你说这些。”许羿低头,在尹岚的手背上吻了吻。

  “我知道你很痛,睡一会吧,等你睡醒了,我把清朗带来。”

  听到“清朗”二字,尹岚面如死灰的脸上顿时浮现一抹微弱的亮光。

  “朗儿,朗儿…”

  “嗯,他回来了。清晟邦从来没在他面前提起过你。放心,他很好,已经长大了,也越来越像他妈妈了。”

  尹岚眼中湿润,心口堵了许多话,欲开口喉咙里却发不出声。她急的想要起身,即使知道时徒劳,也全然忘却了病魔每日毫不吝啬的给她带来的那份拆骨断筋的疼痛。

  许羿轻声道,“别乱动,躺好了。“ 连忙抑制她的动作。

  尹岚两眼氤氲的看着他,嘴唇微微颤抖。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岚,我会把他带来,如果他不愿意来,那我就打断他的腿,拖到你面前。听话,你睡一觉,醒了就能看到他了。”

  许羿从病房出来时,一位带着眼睛,穿着白大褂的中年男子就立在门口。见男子面色凝重,许羿心里多少也有了底。

  “尹臣。”

  叫做尹臣的男子开口道:“你跟我来一下,”

  说完,将他带到自己办公室,关上了门。

  “有些话要跟你说,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许羿道:“还有多久?”

  “三天,可能还不剩三天…”

  “以她一直以来的身体状况以及体内癌细胞扩散的速度来看,她撑了这么多年,已经很不容易了。许羿,你别这么自私了,她多活一天就意味着多受一天罪…”

  一语未尽,许羿猛然扯住他的衣领,冷冷道:“你给我闭嘴!”

  尹呈并未还手,冷冷的看着他。二人对视半晌,直至许羿眸底的戾气渐渐散去,他才松开了手,恢复了平日的冷色。

  “至少她现在还不能走,”

  丢下这句话,许羿离开了医院。

第96章 迷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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