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回

  阮白几近昏迷,却努力地用其中一条毛尾巴圈住了明空的腰身,气若游丝地道:“长生所言不差,你本性不坏,且很温柔。”

  话音落地,毛尾巴应声松开了。

  阮白阖上了双眼,彻底地沉入了黑暗当中。

  明空见状,心若刀割,直欲将阮白从连苍手中夺回来却不得。

  连苍左手执剑,右手提着阮白,恶劣地笑道:“你可知长生心悦于你?但你却害死了长生。”

  心悦?

  长生从未对自己表白过,他全然不知长生的心意,却原来长生心悦于自己,那么自己对于长生又是如何看待的?

  连苍将剑往明空心口一送,明空抬手抵挡,掌心当即被刺穿了。

  连苍施力,剑竟是卡在了明空的手骨当中,动弹不得。

  明空神情恍惚,半晌才确认自己亦是心悦于长生的,不然自己为何会对长生心软?倘若换作旁人,日日叨叨絮絮地规劝于他,早已被他一掌拍死了罢?

  然而,长生已于五百年前,死于他手中了,这五百年来,他寻不到长生的转世。

  是长生不愿被他寻到罢?

  毕竟他欠了长生一条命。

  不若便在此处还长生一命罢

  思及此,他的视线却触及了阮白,他曾为阮白纾解,他对于阮白又是如何看待的?

  为何分明是他主动提出要带阮白去烟花之地的,但他心中却隐隐不悦?

  他难不成亦心悦于阮白?

  他初次意识到自己是会心动的,居然随即觉察到自己对于长生以及阮白皆已心动。

  自己如若不被父母送至无相禅院,许会有三妻四妾罢?

  实在是一风流子。

  既是如此,他便不能死于此处,他必须救回阮白,并为阮白的母亲复仇。

  他心中有了决定,立即出手。

  五百年前,连苍远远不及他,但五百年后的连苍却不好对付。

  明空出手狠厉,但连苍亦不好相与,一来一往地过了百余招,连苍吃力,不得不将阮白一扔,专心斩杀明空。

  明空锡杖在手,一挥,竟有横扫千军之势。

  连苍使剑格开锡杖,飞身至明空身后,直取后心。

  明空身受重伤,血流不止,反应较素日迟钝些许。

  在连苍的剑尖距后心不过半寸之时,明空终是避开了。

  阮白被连苍扔于地上,耳侧似有铮铮之声,他又发了个梦。

  梦中他被人拥在怀中,这人摩挲着他的皮毛,问道:“明空可好?”

  他扭过首,见是曾经在梦中见过的小公子,先是舔了舔小公子的手,方才答道:“明空正在与连苍交手。”

  “连苍?”须臾,小公子才恍然大悟地道,“我险些忘记连苍了,你且放心,连苍远不是明空的敌手。”

  他用毛爪子抱住了小公子的脖颈,继而用自己的毛脸蛋磨蹭着小公子的面颊,担忧地道:“当真?”

  小公子揉着他的毛耳朵,柔声道:“自是当真。”

  他端详着小公子的面容,突发奇想地问道:“我为何会梦见你?你究竟是何人?”

  小公子含笑道:“我唤作长生。”

  长生,是明空的友人长生。

  他心中吃味:“你心悦于明空么?”

  小公子——长生颔首承认:“对,我心悦于明空。”

  “明空亦心悦于你么?”问及此,他一身的狐毛已然炸了起来。

  长生抚摸着他,同时摇首道:“我不知明空是否心悦于我,明空不通情爱之事,我生前亦从未想过要向他告白,他戾气太重,我只盼着他勿要沾染无辜之血,以免堕入十八层地狱。”

  他低声道:“但明空杀了你,亦是沾染了无辜之血。”

  长生面上并无半点后悔:“我一下地府便替他向阎罗王求情,望能以身代之,故而五百年来,我从未再投胎至人间道。”

  “明空一直在寻你,你回到明空身边好不好?”他一点都不希望明空被长生抢走,但他更希望明空能得偿所愿。

  “我不是已经回到明空身边了么?”长生直视着他的双目,一字一字地道,“你亦心悦于明空,阮白,我便是你,你便是我。”

  他霎时怔住了,唇齿不直觉地重复道:“我便是你,你便是我。”

  那厢,明空出手愈加狠厉,好似不要命了一般,全然不顾及自身空门,一心取连苍的性命。

  他们已过了千余招,明空身上的僧衣已瞧不出原本的玉色了,血珠子不断地从衣袂处、衣摆处坠下,以致于他所到之处俱是一个一个猩红的水洼,连苍较明空好上许多,一身锦衣只两道伤口,一道在小腹,一道在后背。

  明空一跃至横梁之上,居高临下地盯着连苍,目生轻蔑。

  五百年前,无人能入得了他的眼,除了长生,这五百年来,他的目光柔和了许多,甚少再轻蔑地瞧着他人了。

  但这连苍……他定要斩杀这连苍,待杀了连苍,救了阮白,他便自刎向长生谢罪。

  他以眼尾余光扫了眼阮白,见阮白一动不动,满心爱怜,欲要将阮白抱于怀中,好生疼爱,但有连苍阻挡在前,他根本靠近不了阮白分毫。

  连苍收起长剑,双手负于身后,自得地道:“你可知为何你这五百年来都寻不到长生的转世?”

  明空登时激动地逼到了连苍面前:“你可知长生的转世在何处?”

  “长生的转世……”连苍卖着关子,良久才道,“长生死于你手之时,我恰好去探望长生,我见你抱着长生的尸身不言不动,趁机取走了长生的佩剑以及长生的一缕魂魄。”

  怪不得这五百年来,自己寻不到长生转世的半点踪迹。

  明空目眦欲裂,盯着连苍:“长生的佩剑与魂魄在何处?”

  连苍不答,一面观察着明空的神色,一面道: “这是你的报应,你永生永世都不会再见到长生了,而我将会寻到长生的转世,长生已喝了不知多少碗孟婆汤,早已将你忘得一干二净了,我只消将长生的那缕魂魄释放,跟着那缕魂魄便能寻到长生了,我会待长生关怀备至,不会如你一般对长生冷言冷语,长生迟早会心悦于我,我心善,会留你一口气,再请你吃我与长生的喜酒。”

  喜酒……

  明空又吐出了一口血来,面色煞白。

  长生倘若与连苍成亲,长生便不会终日“明空,明空”地缠着他了,长生会与连苍做那人世间最为亲密之事。

  长生……

  他绝不容许,长生是他的,长生合该是他的,长生既然心悦于他,便该当负责他的一生一世,长生决不能与连苍成亲!

  突地后心一疼,他方才发现在他走神之际,连苍的剑已刺入了他的后心。

  他并非神佛,但却不觉得如何疼。

  长生倘若当真与连苍成亲才会教他痛楚难当。

  连苍唇角一勾,缓缓转动着剑,直欲将明空的心脏搅碎。

  一旁的阮朔并不在意明空的死活,因觉得机会来了,而拖着重伤之躯,朝着连苍扑了过去。

  未曾想,他的行动早已被连苍看破了,他被连苍一击,再次倒地,并且呕血不止。

  在这一瞬间,他不由想到了逃跑,他忍着疼痛,站起身来,到了阮白身边,将阮白从地上抱了起来。

  明空见状,急声威胁道:“你若是再敢对阮白不利,贫僧定会将你碎尸万段。”

  连苍甚是奇怪,这明空难不成半点不觉得疼?

  他又一分一分地将长剑抽出来,然而,须臾间,长剑竟是脱手了。

  明空手持连苍的长剑,催动内息,一把难得一见的名剑居然碎成了一堆铁屑。

  连苍手指一动,横于地上的一把剑当即到了他手中。

  眼前的明空不过是强弩之末,撑不了多久。

  明空知晓连苍认为他撑不了多久,实际上,他亦认为自己撑不了多久,但无论如何,他定要撑到连苍断气。

  连苍故意藏起了长生的佩剑与一缕魂魄,连苍杀害了阮白的母亲,他必须杀了连苍。

  猩红不住地从他的唇角溢出来,再加上先前淌出的血,他登时觉得自己一身的血液或许将要流尽了。

  但那又如何?

  即便流尽这一身的鲜血,他亦要杀了连苍。

  连苍看着明空摇摇欲坠的身体,心中大喜。

  他念了一个剑诀,旋即地上所有的武器全数朝着明空刺了过去,直要将明空变作刺猬。

  然而,事情却并未如他所愿。

  猝不及防间,有甚么冰凉的物什被送入了他的体内。

  他低首一瞧从自己心口贯穿出来的剑尖,大吃一惊,这剑尖呈暖红色,中间最深,向两边逐渐变浅。

  这剑唤作“晚晴”,乃是长生的佩剑,自长生死后,便再无一人能使这剑了。

  换言之,能使这剑的惟有长生一人,长生回来了!

第三十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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