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浴火

  重大的撞击让如意他们的汽车又往前冲了出去,如意被撞得脑子一晕,脚下一松,车子更加往前去了。

  十字路口右方的车子看到已经亮了绿灯,有左转的大卡车没有踩刹车,直接打了转向灯行驶过来。蓦地,卡车司机看到左边打头的车被追尾了,然后疯牛一样冲了出来。他赶紧一脚刹车,猛打方向盘,结果还是撞到了。

  砰。

  再一声巨响。

  如意在天旋地转中,感觉到胡为扑过来护住了自己。

  然后她才反应过来,他们的车翻了。

  时间似乎静了那么一两分钟,待到如意从头上脚下的状态中冷静下来,看清了眼前倒转的世界,终于弄清了此时的处境。

  胡为比她的反应快无数倍,此时已经踹开了他那一边的车门,他飞快爬了出去,难得慌乱的脚步快速绕到了她这一边。

  大概是好运用得差不多了,她这边的车门打不开。

  如意歪着脖子动弹不了,脸上痒痒的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爬,她不用伸手都知道是脑袋上破开口子流血了。

  车外,胡为又绕回了另一边,他钻进车里,顺利解开安全带,伸出手小心翼翼托住如意。

  “别怕!没事的!别怕啊!”

  如意听到他不停地安慰自己,手上使着力气将她一点点往外拖。

  她有心想告诉他,自己没事,不疼,可能就外伤流了点血,没有什么大事。但是大概是被撞得堵了胸口,她张了几次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乌龟似的挣扎四肢,配合他的动作。

  十字路口因为这一场事故而阻塞了交通,大卡车的司机逃不掉的相关责任,打扮邋遢的年轻人憋着脸色忐忑地过来察看情况,大概是看着人没死,他稍松了一口气,拿出手机开始报警。

  另一边,撞了如意她们车的司机也下了车,四十几岁的年纪,衬衫夹克,身材彪悍,嘴里还叼着香烟,看着像是挺有“江湖气”的小老板。他走了过来,端着着急的表情,但是眼神里没有一丝急色。

  如意终于被胡为拖了出来,两人都松了一口气。

  汽车的后窗玻璃在翻车的时候摔碎了,装了画卷的盒子一半在车里,一半在车外,盒子盖开了,画滚在外边,被风一吹,轻轻抖动着。

  如意第一时间就去找画,看到它好好的才放下心。

  那个肇事的男人呸的一口吐出了嘴里的香烟,像是关切地上前。

  “要拿什么东西是吗?对不起,对不起,不小心撞了你们,我肯定会赔偿的,不会跑!要拿这个是吗,我帮你们拿!”

  说着他抢上前将如意视线紧紧粘着的画拿了起来。

  他像是随意地顺手打开看了一眼,画上空荡荡的,自然是什么也没有。

  他转身时,又带上了虚假的笑意。

  地上有汽车撞击和翻身泄露的汽油,汇聚了一小堆,并向着马路低斜的一面蔓延。男人刚才吐出的烟头还没有全灭,风一吹,亮起莹莹火星,汽油蔓延至此,与之一触,猛地蹿起吓人的火光。

  男人保持着将要递画卷的姿势,顿时被吓了一跳。他伸到一半的手又收了回来,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恶意,仿佛不经意的手一松,画就被他甩了出去,落进了火中。

  画卷沾了汽油,转眼全部着了。

  胡为心中一突,猛地伸手去拦,却没拦住那男人的动作,只来得及将火中的画卷一脚踢了出来。

  带着炙热的火焰,画飞上半空,如一只火焰蝴蝶煽动着翅膀,奔向蓝天。

  “不!”

  如意躺在地上,看到秋日蓝色的天空,白云,和着火的画卷。

  她挣扎着四肢爬了起来,想要冲过去灭火,奈何转眼,画已成灰。她绝望地转头,黑色的灰烬从随风飘落,胡为站在那里,也正回头看她。

  他的眼神清醒,又坦然。

  时间到了。

  再见了,让我降生的人。

  胡为一笑,转眼被凭空而生的火焰包裹,火焰尽处,什么也没有剩下。

  “没,没了!”

  那个男人离胡为不过两三米的距离,眼睁睁看着不到一分钟的时候,一个活生生的大男人烧得连灰也没有。

  这不科学!

  他见鬼了!

  硬是把自己吓得跪坐到了地上。

  另一边离得不远的卡车司机,以及好奇围观正好看到这一幕的人也是目瞪口呆,久久回不过神,说不出话,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

  如意仿佛失去了全身的力气,仰面倒在马路上。

  空中秋阳喜人,照得她眼泪止不住往外流。

  结束了。

  一切,都结束了。

  时光飞逝。

  三个月转眼过去,农历新年在众人的期盼中如期而至。

  孩子们等着压岁红包,年轻人享受着难得的假期,老人们满足着儿孙满堂的相聚。

  如意和妈妈一起吃了一顿年夜饭,何珍珍女士亲自操刀,口味实在一般。

  如意心想,她妈做菜的手艺要是有做手术的一半精湛,她就不仇不吃成个胖墩。

  “小意,今年住在妈妈这里,和妈妈一起守岁吧?”

  何珍珍看着都瘦出小尖下巴的女儿十分热情的建议。

  “不用了,我和清清、小阳约好了一起跨年。”如意摇头,看她妈的样子似乎还想参加她的姐妹趴,十分嫌弃道,“你还是趁着现在赶紧休息一会儿,每年过年急诊缺人都得叫你去加班,什么放炮炸了脸的,喝酒胃穿孔的,打架捅一刀的……”

  话声还未落下,何珍珍放在桌上的手机就响了。

  如意瞄了一眼,一耸肩,“看,电话来了吧。”

  何珍珍有些心虚,但是医院的电话她也不能晾着不接。

  通话内容十分不幸被如意料中,三个大男人酒驾开车一百码直线撞了电线杆子,分别断了手断了腿,断了肋骨扎了内脏,情况十分紧急。

  何珍珍还没开口说什么,如意已经站了起来,拿着自己的外套穿上,又围了围巾,挥着手说:“我约会去了,你好好工作,开车路上注意安全。”

  说着,开门出去了。

  何珍珍赶紧拿了钥匙和包,飞快也出了家门。

  “妈妈和你一起走。”

  如意只好站住了等她,就这几步路,走到楼下就分开了,还一定要一起走。

  她觉得她妈妈是越来越会撒娇了,也不知道是谈恋爱了?唔,她妈妈科室那个李医生老婆生病过世好多年了,似乎有点可能?同一个工作有共同语言,还能理解对方的忙碌,挺不错的。

  这么想着,如意已经开始考虑她妈妈要是再婚,她当伴娘也挺好的。

  何珍珍可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一起下电梯到了楼下,两人便要分开,何珍珍又歉然地叮嘱了几句,才开了车急冲冲走了。

  真是个辛苦的职业,但是做的却是救死扶伤了不起的事情。

  如意走出小区,除夕夜出租车也变少了,她也不在乎,就这么慢慢走着。

  夜晚挺冷的,天气预报好像说会下雪,看了眼黑乎乎的天空,如意倒是有点盼着了。

  要是下雪了,就可以堆个雪人了。

  胡为还没见过这个世界下雪呢……

  如意到了嘴边的笑意又淡了下去。

  胡为,已经不在了。

  就算她在心里想一千遍,一万遍,无论再如何集中精力,也无法再将这个画精召唤出来,陪着她一起走回家的路。

  “胡为,你就是个混蛋!”

  如意轻轻地骂了一句,更像是在呢喃。她眨了眨眼,眼睛四处乱看,试图让自己脑海里无比清晰的那个身影消失掉。

  时间过得真快,已经三个月了,网上也再找不到关于胡为和那场车祸突然消失了一个人的新闻。

  人们都是健忘的,何况只是一个在网络里博得了他们几分钟关注的人。

  那个撞他们车的人听说被吓疯了,如意觉得这样也好,至少不用她再想什么办法去报复他。

  辗转后来,听说这人是许曼的表哥,如意没有再去追究这不是她的指使,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她都已经提不起那个劲了。

  不过,也有人比她更愤怒,那就是胡意,她清楚记得那天她躺在医院的病房里,他冲进来时满身的寒霜。

  再不到一周时间,许曼就被曝光了与有妇之夫共度春宵的丑闻,一时之间人人喊骂,要她滚出娱乐圈。

  后来,她就没有在娱乐新闻上看到过许曼。

  就是连报仇的事也不需要如意去做了。

  转眼就世界变得空荡荡,如意都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胡为,就像是一场梦,她心心念念,日夜所思,最后化成的美梦。

  也就是在此时,她才敢正视自己一直努力去忽略的问题。胡为是一张画,画不毁,他可能永远这么活着,不会死不会老,画要是毁了,他眨眼也就成了一堆灰烬,这样的他,怎么敢和她谈恋爱。

  可是,她真的不介意啊。

  如意这句话已经不知道向谁去说了。

  不知不觉便走回了家里,小阳和清清约定的时间还没到,在这样的日子里肯定都还在家里陪着父母。

  拿出钥匙打开了门,扑面是满室的冰冷。没开空调的冬天,真的很冷。

  将钥匙放在玄关处的柜子上,关了门,开了灯,她走到沙发上坐了一会儿,打开电视也不知道要看什么。仿佛石雕一般静止了一会儿,她站起来游魂般进了书房。

  那面熟悉的墙上,挂着巨幅的画像。

  两米高,落地摆放。

  画上的男人背后一半黑暗,一半燃着冲天烈焰,一身黑色的作战服,上半身穿着防弹背心,一对巨大的黑色羽翼虚张着,一手执一把华丽的黑色长剑,一手将举过头顶,将长剑从剑鞘中拔出,一头黑长发束在脑后,却有几缕发丝落在颊边,他的嘴角露出一个邪魅的笑,眼神却是幽幽的寒意。

  浴火而来,睥睨天下。

  充满了矛盾与张力。

  这是后来如意重新找出原图,在某宝同一家店里打印的巨幅海报,又挂在了相同的地方。

  她站在画前,与画里人四目相对。

  许久,她站不住地抱着自己蹲了下来,默默哭了起来。

  哪有什么感天动地,哪有什么山盟海誓。

  她就是想要胡为和她在一起,一起开个花店,每天商量一下下一顿吃什么,一起追追星,吐吐槽,再被他损几句。

  明明只是一个相处没有多久的画精,缺了他仿佛整个世界都空了。

  哭了一会儿,如意捂着闷痛的心口站了起来,她微踮脚从画上拿下一枚黑色的许愿币来。

  许愿币,只要许下愿望,就能百分百实现。

  陆燮这么跟她说,再给她的这枚许愿币,可以说无价之物。

  它可以是无尽的财富,可以是无上的权势,可以用它呼风唤雨,无所不能。

  如意接过它的时候,不知道该怎么回报陆燮。

  她用它许了愿,希望胡为再次活过来。

  但是许愿币失效了,没有胡为,许愿币也没有消失。

  陆燮说,可能胡为本来就不是个活生生的人,他根本就没有活过,也就没有再次活过来之说。

  连无形中的神明都不能实现她的愿望,那可能就只剩下绝望了。

  陆燮没有拿回那一枚许愿币,如意拿着它,一日又一日,始终没有再许下当初那个愿望。

  这一张画,再活过来的也不是那一个胡为了。

  只是每当她难受得快要憋不住的时候,她也会侥幸地想,历史总会重演,再活过来的“胡为”还是会成为那一个胡为。

  只是,终究,她无法许下那个愿望。

  许愿币又被放回了原来所在的地方,如意觉得,如果她真的许下愿望,“胡为”就会变成流水线制造出来的生活用品一般,用完了要觉得好用,就可以再买个一模一样型号的继续用着,一样顺手,一样没有区别。

  但,那只是冰冷的机器。

  生命,值得被尊重,而不是这么随意制造和毁灭。

  如意又看了一眼那画,忍耐着转了眼。身后另一面墙上是书架,她想,在等清清和小阳的时候,拿本书来看看打发时间也不错。

  她随手抽了一本书,却不小心将塞在书架上的一个小盒子碰了下来。

  盒子落在地上,发出一声轻响。

  记忆中熟悉的盒子,如意一怔,将它捡了起来。

  轻轻打开,盒子里是一束长发,是当时她给胡为剪头发时留下来的。

  发丝如缎,可惜它的主人已经不在。

  外间传来闹铃声。

  大概是清清和小阳来了。

  如意将盒子重新盖上,放上了书架,然后快步过去将门打开了。

  “你们来得挺早——”

  话落,如意看清了站在眼前的是一个三十来岁的陌生男人,而不是她的朋友。

  “你是?”这除夕的晚上,一个陌生男人来敲门,她顿时起了防备之心,随手准备关门。

  “我是你楼上的邻居,刚回来想煮点吃的,结果家里没有盐了,来借点。这个时候外卖也叫不到,我对门好像也回老家过年了,不好意思啊,打扰你了。”

  他笑着说,边往后退了一步,好叫人放心似的。

  他一开口,如意闻到了淡淡的酒味,边点头:“好的,你稍等一下。”

  说着就要关门。

  她的手指轻颤,她见过楼上的住房,是一个年轻的女人,而不是什么看着像是上班族的男人。

  就在门要关上的一瞬间,那男人突然一脚踹了过来,如意连着门一起被喘过来的力气带着撞了出去。

第44章 浴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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