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后来发生了什么, 姜柔记不清了。

  太医赶来了, 她在外间等着, 下了一夜的雪终于停了, 天边微亮, 黎明将起。

  里间一丝声响也无。

  几个太医神色沉重地走了出来,徐贵妃忙想问情况如何,可话还没出口, 几个太医跪在了地上,悲痛道:“皇上, 贵妃请节哀,宣王妃……薨了。”

  徐贵妃霎时间白了脸色,她站起来, 颤抖着道:“你说什么?!”

  “王妃受了惊吓,腹中胎儿月份不足,且胎位不正,王妃身子大出血,臣等实在无力回天……”

  徐贵妃脚下一软, 向后退了一步,被皇上扶住了身子。

  徐贵妃几乎要摔倒在地, 她蓦地哭出了声, 划破了屋中的死寂,声音凄凄切切:“昱儿临走时,还千叮万嘱,要我一定照顾好王妃, 可如今昱儿在外奋战,我却不能护好榛儿……”

  她勉强靠着皇上才能站稳身子,悲恸道:“皇上,皇上……榛儿为皇家诞下了第一个皇孙,可妾身却未护好她,妾身该如何和昱儿交代啊……”

  她再也说不下去,顾不得自己在皇上面前失仪,哭得昏天黑地,几乎要晕过去。

  夜半才诞下了皇孙,王妃却在黎明时去了,这一喜一忧接踵而至,皇上心里亦不好受。他拍了拍徐贵妃的背,他没有发话,屋中谁也不敢出声。

  皇上神色肃穆,立了良久,缓缓沉声道:“朕今日就立昱儿为太子,陈氏的一切丧仪都按着太子妃之礼来办。”

  徐贵妃闻言立刻跪了下来,沙哑道:“妾身谢恩。”

  皇帝将她扶起,叹声道:“贵妃切莫伤痛过度,后宫事宜还需要你着手去办。”

  徐贵妃拭去眼角的泪:“亲身明白。”

  皇上看着襁褓中婴儿:“朕的第一个皇孙,生于新年第一日,就赐名旭,昭示雪后春归,我大俞繁盛不衰!”

  众人闻言,皆跪了下来:“皇上万岁万万岁。”

  姜柔看向徐贵妃,心中被一丝寒意浸透。

  自萧承文被废黜后,皇上迟迟未立太子,却不想今日徐贵妃使了一出苦肉计,又加上宣王妃诞下了第一个皇孙,直接推着皇上下定了立太子的决心。

  她没有立场去评判这一切。只是宣王妃纵然死,却也要伴着另立太子一事,一边是太子的册封之礼,一边是心爱之人的丧礼,这对宣王夫妇来说,又是何其残忍。

  皇上离去,萧旭被交给了乳母,姜柔缓缓站起身来,还无法接受眼前的一切。

  自小她身边就只有盼晴和念冬陪着,从未有过什么朋友,宣王妃是第一个与她亲近的女子,她似乎总是没有烦恼,什么都愿意与自己说。姜柔闭上眼,满脑都是对方拉着自己坐在床上,笑盈盈地跟她说那些闺中秘事的情形。

  她眼中酸涩,紧握着拳,一股巨大的力压在她心头,让她喘不过气来。

  昨日她还来陪宣王妃说了会儿话,一夜过去,那人就永远地闭上了眼,她不敢相信人就这么没了……

  徐贵妃却是极快地收了伤心的情绪,神色冰冷地看着宣王妃身边侍候的宫女,一巴掌打了过去:“王妃是如何得知宣王受伤一事?”

  那宫女一下子倒在地上,她颤颤巍巍地跪起来,哆嗦道:“奴婢,奴婢……昨日得了王妃的吩咐,出去了片刻,回来的时候,就见王妃立在前殿门口……”

  “废物!”徐贵妃气急,她明明吩咐了没有自己的允许,不能让王妃靠近前殿,却还是让榛儿知道了。

  不对……

  听到宫女的话,姜柔仿若回了神。

  宣王受伤,定然不会想让家中的人知道,徐贵妃或许在军中安排了人,给自己传递消息,但是王妃又如何会知道,这宫女既然得了贵妃的吩咐,怎会轻易就被王妃支开?

  她不敢想,若事情真是她想的这样,主导着这一切的那人该是何其狠毒冷酷。她握紧了拳,尽力压下心中的悲恨,低头看着那个宫女,一字一顿道:“谁指使你这么做的?”

  那宫女伏在地上,泣声道:“没有人指使奴婢,是……王妃自己遣奴婢出去的。”

  “王妃若是什么都不知道,为何会突然支开你?”

  姜柔看着她,只觉得手脚都在发抖,“王妃每日的吃食和安胎药都是贵妃的人亲自送来服侍她用,平日也都是几个宫女一起伺候,你没有机会下手,所以你将宣王的事透露给了王妃,甚至还添油加醋,让王妃相信,宣王受了重伤,危在旦夕,是吗?”

  宫女立即颤着声音否认:“奴婢没有!”

  姜柔探下身子,将手指探到了她后颈,看到了那画面后,她猝然松开了手。

  方才的画面还遗留在脑中,姜柔一瞬间脸色煞白,浑身发凉,她强撑着身子,回头对徐贵妃道:“姨母,我要出宫!”

  徐贵妃看出了姜柔的异常,然而郁子肖嘱托她的话犹在脑中,她沉下脸:“你不能去。”

  “不,要出事了!”姜柔嘶哑道,“情形不是他们想的那样,这次要对付的不是前太子,是裴胤!”

  “裴胤!?他不是死了吗?”

  “来不及说了,快送我出宫,我要去找郁子肖!”

  “西道防守的人失去音信,他如今正在西道,那里一片混乱,你怎么去?!”

  姜柔来不及再与徐贵妃说,下定决心,转身径自跑了出去。

  她匆匆在路上跑着,拦住了路上巡视的侍卫,急促道:“快去找陈大人,让他告诉皇上,将人手全部派到北门去,快!”

  侍卫不明所以,但听姜柔这么说,也感到了事态的严迫性,立即奉命去寻陈义。

  姜柔说完,立刻去往了文渊阁的方向,找到姜彦,什么也顾不得,上山便抓住了他的衣袖:“爹,我要出宫,你快备一辆马车,我要到西道去!”

  姜彦皱眉:“西道如今一片混乱,你到那里去做什么?!”

  “西道……西道只是个幌子,郁子肖先前一直在北门,如今带着一部分人马去了西道,北门会有匈奴来,这才是他们的目的!”姜柔来不及解释太多,急切道,“我要去找郁子肖!”

  姜彦诧异,然而也来不及追究姜柔这番言论的依据了,姜柔的话若是真的,那便一刻也不能等,况且他向来不干涉儿女的选择。

  思虑片刻,他解下腰间的一块牌子:“你拿着这个出宫,侧门会有马车在等着,我去见皇上。”

  姜柔想不了太多,拿了东西就朝宫门的方向而去。

  上了马车,便一路朝西道赶过去。

  她被送进宫里之时,京中已有了异动,城中只有禁军守卫,宣王得了消息正往回赶,朝中却无可用之人,袁琛守在正南门,郁子肖自己请了令,去北门防守,可如今北门安定,他要赶到西道,北门定然会乱成一团。

  且不说北门坚持不了多长时间,以萧承文心中对对郁子肖多年的积怨,西道这里绝不可能只是做个幌子而已。

  越临近那里,四周越荒凉,百姓在慌乱中都躲了起来,路边堆满了残破的货架,倒塌的马车,两旁的茶楼酒肆中只剩下被砸烂的桌椅和酒坛。

  纵眼望去,皆是凄凉萧条之景,路上只有一些还在巡视的官兵。

  果然是声东击西,那些人来城中作践了一番就退了兵,可是……郁子肖在哪里?

  姜柔撩开了车帘,叫住了一个在路上巡视的官兵,那人见了这车,也知道里面坐的不是平常人家,便走上前恭敬道:“夫人,有什么事?”

  姜柔道:“你看到郁子肖了吗?带我去见他!”

  那人听说她要见郁子肖,立刻戒备起来:“侯爷在城门处查看,任何人来见都不允通报。”

  “我是他夫人。”姜柔急得声音都变了调,“带我去见他。”

  官兵面面相觑,谁都没有见过郁侯夫人,不敢大意,便护送在马车旁,带领姜柔去了城门。

  西边的门已经大开,姜柔下了马车,却见外面有一众人在门口扎营,将西门外堵得严严实实,从城门沿着道路排了出去。

  那些人并未穿军服,然而看起来也并不像强盗,可是如此庞大的队伍,就这么待在城门外,又是何意?

  这样的场景太过诡异,姜柔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好沿着城楼走了上去,到了门前,护送他的几个官兵去通报了郁子肖,她在外面等着,心却一刻也不敢松下。

  明明马上就要见到他了,可她还是很怕。

  今日她在那个宫女颈后,看到了宰相裴崇,宫女似乎是在假山后,听到了裴崇与一人的对话。

  那人是突厥的使者,裴崇与其十分友好的样子,言语间多谈起裴胤,萧承文。

  虽然只能断断续续地听到几句话,可姜柔还是明白了他的意思。

  裴家,原来早就与突厥勾结在了一起,之所以一心扶持萧承文,不过是想等他登基后架空皇权,好方便他们控制罢了。( ?° ?? ?°) ?最( ?° ?? ?°)?帅( ?° ?? ?°)?最高( ?° ?? ?°)?的( ?° ?? ?°)?侯( ?° ?? ?°)?哥( ?° ?? ?°)?整( ?° ?? ?°)?理( ?° ?? ?°)?

  若是在皇上还没来得及立宣王为太子时,他们便攻下皇城,便可以名正言顺地拥立萧承文登基,那些罪名也可一并找人代过。然而宣王妃若是生下了皇上的第一个皇孙,到时皇上立宣王为太子,他们拥萧承文为皇必然会受到更大的阻力。

  因为这个,他们便对王妃下了手,只是徐贵妃宫中照顾地毫无疏漏,幸而皇孙最后平安落地。

  只是王妃,王妃这样好的人,何其无辜……

  是他们害死了王妃。

  若不是贵妃宫中一直谨慎,恐怕连萧旭也……

  想到这里,姜柔不由握紧了拳,她恨不得生饮那些人的血。

  “姜柔!?”

  一声急促的呼唤将她从神思中拉了出来,姜柔一抬头,就看到郁子肖站在不远处,正朝她看过来。

  她一看到他,所有无法言说的委屈全都涌现了上来。

  今日短短几个时辰中,她脑海中却像把所有的事情都经历了一遍,萧承文,裴胤,突厥,宣王,宣王妃……

  她犹如一片浮萍,忽然之间飘入了乱世,以往在无所依托的世界里,一直有郁子肖携着她的手,可一旦没有了他与她相依为命,她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也不知能做些什么,她只想见到郁子肖。

  她不敢想,若是以后都见不到他,她该怎么办?

  原来先前她请求云辞带自己离开的想法是这么残忍,这一次,她头一回如此深刻地体会到,若是郁子肖离开她,她怎么也找不到他,她活不下去的。

  她一开口,满是酸涩:“郁子肖!”

第7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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