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心一缕相思泪

  齐沐阳不服,回道:“胡说!我哪里是记恨!我是恨你没有良心!若是你......若是你真有什么三长两短,我连送都没有送你.......”说到这里他猛然想起苏谨云的毒,挣扎的更厉害,嘴里直嚷嚷:“快放开我!你中了毒的!你怎得力气还是这样大?你的毒到底怎么样了?”

  苏谨云知道他的气算是消了一半,这才放开他,退开半个步子,让齐沐阳上下打量了一番,才慢慢道:“毒是中了,死是必然的,只是还能再与你把酒言欢几日,不着急这几日死。”

  “哼!我看你活的好得很,还是这般能说!”齐沐阳翻了个不甚美观的白眼,随后又担心的蹙起了眉,道:“你这毒的解药,当真只能拿盐河从金人的手里换?你可知道,如今朝中已然疯了一般,所有的大臣都反对拿盐河换你的命,说什么你为了大洛捐躯是魏家的荣耀,又说什么若是满了金人的意,必将后患无穷。要我说,这些蠢人,真不知道盐河是靠你才夺得回来?若是你死了,那金人岂不是要卷地重来?”

  “你都能想明白的事,你当那些大臣当真想不明白?那岂不是真的是一帮酒囊饭袋?”苏谨云嗤笑道。

  “那为何?”齐沐阳不明。

  “哼,不过是各个将难题踢给了皇上罢了。这种选择,无论皇帝怎么做,都是不讨好。若是他杀了我,只会叫我魏家心寒,却让天下人明白他这明君断然不会为了一人拱手一方领土,不顾一方百姓,不长金贼的野心罢了。若是他不杀我,只会教天下人心寒,为了一个将军,让百姓活在敌人的手中,为奴做马。即使我替他再次夺下盐河,盐河的百姓又怎么会重新信服与他,若百年后我不在人世,没有下一个苏将军替守着盐河,盐河又会变成什么模样?”

  “怎么会?盐河的百姓当然知道,有了你,才有了至少百年的安稳啊!”齐沐阳不解。

  “呵,也不过几十年罢了,也不过是军中与我相熟的士兵罢了,大部分的黎民百姓,千千万的后代,怎么会明白?她们会永远记得,皇上用一人换了整个盐河的命啊,如此昏君,岂能容他?百年之后,史官也会记下他此时的昏庸,任他做了一世的明君,只这一条便叫他遗臭千年。”况我的别有私心,又怎会让他做得了一世的帝王?

  “这......”齐沐阳转过神来,更觉得朝堂之上的复杂,他忍不住道:“那你的毒......”

  “我的毒,自有人能解,只是得离了这地牢才行。”

  “这不怕,我就是来带你出去的。”

  “哦?你有办法?”苏谨云不相信一般地望着齐沐阳。

  “这是自然,”好不容易在苏三面前扬眉吐气了一回,自然要好好吹嘘一番,他道:“我可是托了个厉害的人物。”

  “哦?”苏谨云扬眉道:“是哪位人物?我竟不知,这京中竟然有人能将手伸到这皇家的大牢中。”

  “哈!自然是你不知晓的事情。”他得意至极,又故作神秘的小声道:“便是那新帝,也是要给他三分薄面的。放了你,只要不多声张,皇上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我倒不知,朝中竟有如斯人物?”他却冷笑一声,心里泛出点道不明的醋味。

  “这次这位大人肯帮忙,也不是看了我的面子,我不过是个跑腿的罢了,是魏大哥求的人,承的自然也是魏大哥的情,只不过是让你哥哥放你出去太过显眼,容易落人口实,这才让我这个没有官名的人蹚了这趟浑水。”说完得意洋洋的瞅着苏谨云,可惜苏谨云一脸深思,根本没有看他,他急道:“虽说没有承我的面子,可我也是冒了项上人头的风险啊!”

  苏谨云被他突然急切起来的语气唤回了神,看他一脸急切,于是笑道:“是了,如今肯为我这个阶下囚冒着如此大风险的人,这世上,除了我大哥,怕也只有你了。”

  齐沐阳只为了他这一句话而已,只这一句话便是让他为这个挚友上了刀山也不怕了,他笑道:“那是,你苏三也是个明白人啊,那走吧,还愣着做什么。”

  苏谨云道:“莫不是还是那赵思章赵大人?”

  齐沐阳大奇,道:“确实是他,你竟也知道?”

  “有一面之缘,不算认识。”苏谨云摩挲了一下拇指与食指,低声道:“倒是个捉摸不透的厉害人物。”

  齐沐阳道:“莫管他是个什么人物,总归你能出去便是好的,赶紧出去治了你这毒,其他的往后再说。”说罢,便要拉了苏谨云的袖,带着他出去。

  只是苏谨云却避开了他的手,道:“慢着。”

  齐沐阳不解道:“怎么了?”

  苏谨云道:“我还有件事没办成,本来该是昨日便做完,可惜碰着了一些事,我有些应顾不暇,如今该是办完这件事了。”

  “哎呦!我的公子哥啊,这都是什么时候了,命都没了,还办什么事,等你出去治好了毒,有的是时间让你办,你便是办那百件千件也无人拦你!”

  “不可,只得如今,才可办好,若是治好了毒便来不及办了。”

  “什么事,这么着急?”

  “问一个答案。”苏谨云道。

  “......”

  于是,齐沐阳只得与他约定明日此时,离开,给他一日时间。

  待齐沐阳走了有一炷香的时辰,苏谨云低声自言:“今夜,便是做决定的时候了。”

  他定定神,朝外大声喊道:“来人!我要求见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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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夜未眠,他闭上眼就是苏谨云狼狈凄惨的模样,如何睡得着?心中挚爱被如此对待,却拒绝了他的接近。

  他知道,自己早已弃了他,如何能要求他对自己敞开心扉,在受伤之时依赖他?

  而伤害他的人,他亦知道,金家长子金铭,去年已随着金将军镇守了南疆,如今已是少将的身份了。他与谨云之间有过什么恩怨早已不知道,在昨日那一刻,他有一瞬想要将金铭扒皮抽筋,千刀万剐也不足以消除他心中的恨!

  给与了谨云伤害和侮辱,将心中那少年将军狠狠践踏的人,怎么能轻易放过他?

  染指了他挚爱的人,即使他不要他,他还是属于他,怎么能被别人沾染?那一瞬间,占有欲与恨意连绵,他甚至要亲手剐了金铭,管他什么金家长子,管他什么功名在身!他要一刀一刀的杀了那个人!

  那一瞬间,在他从来只是悲悯,从来只是以德报怨的心里出现了无法释怀的怨恨,也只是一瞬而已。

  在苏谨云冷漠的拒绝后,变成了酸涩和难堪。在难眠的夜里,辗转的反侧中变成了帝王的衡量。

  谨云,为了谨云,得罪了金家和金家背后十数年盘根错节的势力,南疆与朝中如何平稳?

  若是魏家的亭冬战死了沙场,又去找哪一位将军与金人周旋?

  他不愿这么想,但是这些想法就像驱散不走的冤魂,缠着他,让他在夜里被纠缠不休。

  时局与谨云,为什么,总是在天平的两侧?

  难道他总是不得不舍弃一个?

  又是混乱的早朝,群臣一派的认定了不可求取解药,硬要他拿了谨云的命换了金人的难堪。

  他又何尝不知群臣的心思,冷笑中他退了朝,独坐冷清的御书房内,只觉得异常的孤独,薛锦已被他派去了南疆,昨日夜里便起了程,他不后悔,若不是薛锦,自己怎么会又被逼到了今日?

  若是那一日,若是那一日他看到了谨云的信,他怎么会放任他不管,怎么会让他被捉进牢中遭人羞辱?

  又怎么会让金人的信公布天下,让群臣和他变成了天平的两端?

  他会要来解药!而盐河自然也不会给那金人!他有这个自信!

  只是,得暗中进行。

  想到这里,他突然意识到自己为何会有这样的想法,阴暗的、偷偷摸摸的、不可见人一样的,他竟然想要两全其美的法子。

  他的脸倏地白了,这与自己堂堂正正做人,做一个君子的心完全相反,夫子,若是夫子会怎么教他?

  还未等他想明白,宫人传来了苏谨云的话,他浑噩的走,像失去了思想的木偶,天下的木偶。

  这里不再只有一堆湿透的干草堆,柔和的烛火映着看起来就十分舒适的软垫,旁的小桌上放着新鲜的水果,只是那个人端正的坐在垫上,只将一双长腿伸长了搭在一起,未着靴袜的两只脚,莹白如白玉,鸳鸯般交叠,在昏黄的烛火下透出些暧昧。

  他站在他的面前,不敢靠得太近。

焚心一缕相思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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